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墨染流年迟不归 作者:莫百里 文案 我也想做一个薄情之人,如你薄情。可我却做了一个长情之人,如你长情。 ——李墨染 迟早有一天我会放弃,放弃那个卑微的我。 ——李墨染 她看着醉倒在沙发上的他,她看着他踉跄的走向自己:我爱的没有力气了,放过你,也放过我。从此,两不相欠。 你好,这是我太太,这是我儿子。他疏离的语气,她静静杵在那,微眯着眼睛看暖暖的阳光撒在他们的肩头。她唯一的筹码便是曾经他许下的诺言,她可以穿越重重海洋,可以不顾那些反对,只身来到他面前,他,他们。那份诺言终于坍塌,再也无人兑换。 这个男人,她终究不会再放弃。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然李墨染 ┃ 配角:寒尘雨程烨顾琪孟航 ┃ 其它:哥外公 ================== ☆、凭你是池然,我是李墨染   黑色已渐渐爬上夜的边幕,落了一地的枯黄的干叶子在地上被踩的唰唰作响,冷风肆无忌惮的吹进人的衣口袖口,漫步走在校园中的池然微微缩了下头,刚刚和林一挥手道别,林一说天太冷了,去教室怕是还没有人,还是回寝室窝在被窝里看看电视剧比较合算。池然撇了下嘴,还是回教室,眼见期末就到,该会的东西好像差的不是一点点。   想了想,还是继续往前走,校园里路灯虽有,却也不是明亮,每个灯都是微微的乳白色,在这个寒冷的冬日没有温暖。熟悉的旋律缓缓的从音响里传来,郁可唯的《时间煮雨》,好熟悉,不知怎么池然的心里竟微微的有股暖意。   远远的看去教学楼外站了一个人,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是在餐厅或是寝室,路上人本就少,在那一动不动的站着的人自然引起了池然的注意。   走近,距离几米,终于池然停下了脚步。   夜色下,还是遮盖不住他的轮廓,池然熟悉的轮廓。   多久没见了?   池然不记得,好像是高考过后的那个夏天,也好像是两年前的那个聚会,思绪漫过了千山万水,而脚下依然迈不出一步。他还围着那年她送的围巾,黑白格子,他很高,额前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是清冷的夜色还是清冷的脸。   很明显,他注意到了几步开外的池然,他盯着她,一动不动,她看着他,悲伤一重重。   我们说好不分离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就算与时间为敌,就算与全世界背离。   音乐在流淌,流淌进了池然的心里,血液里。   池然默然。   那人挪动了脚步,一步,一步,朝池然走来,池然的心怦怦的跳,就像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一步,一步,他无声无息地走向草坪上的她,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点点,也无声无息的走进了彼此的心。也就在他离她只有一步远的时候,池然走了过去,擦肩而过。   我们早已不是朋友,不如陌路。   “池然——”   还是叫出口。   微微一怔。   走还是不走   还是回头。   “来找同学?”池然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句话。笑着问出口,心里却已凉了一片。   心里告诉自己千遍万遍不要在乎,不要纠缠,但当真的面对心里出现了无数次的人的时候,还是会慌乱。慌乱的让她害怕,多待上几秒,掩饰都掩饰不了。   “来找你。”   池然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很明显这个话题的口头大错特错。   “没别的事了?”池然问出口。真该清醒一下,这句话怎么这么别扭。   “你想我该有什么事?”他反问道。   “我还有自习,先走了。”   “七点自习,这会是六点零七分。”   “我该走了。”   池然不想在继续这无聊的对话。   往前走了几步,却被一只手拉了回来,一个猛然回身,池然猝不及防的对上他的眼,这种场景不是没出现过在她的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她被他温暖的怀抱圈着,一次又一次,她幻想分手后他拉住往前走的她,说,池然,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直到此刻。   “放手。”   “如果我不呢?”   “你凭什么?”   “凭你是池然,我是李墨染。” ☆、他给她童年里所有哥哥对妹妹的宠爱   高中时代的池然不过是众多平凡的女孩之中的一个。成绩平平,清爽利落的短发,白色半袖,蓝色牛仔,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背上的黑色运动背包。没有青春期少女精心修至的靓丽,一张素面朝天的脸,几双平底帆布鞋,好像就这样陪她度过了她所有青春时光。   池然原本在乡下的外公家,爸妈从她小时候起就在外打工,直到她13岁才把她接来市里住,13岁的年纪,懵懂的年纪,却也有了自己的心事。当爸爸妈妈开心的拿着大包小包的零食来到外公家准备把她接走时,池然还记得她小心翼翼的躲在外公身后,不肯看爸妈一眼,她已然陌生了他们的好,陌生了她曾经渴望的拥抱和亲吻。僵持了几天,饭桌上她不肯抬头看爸妈一眼,晚上睡觉时也是早早回房。池然看着外边清冷的夜,听着那些数不清的虫鸣蛙叫,这样的夜晚,十年了,都在她沉入梦乡时与她相伴。她掰着手指头数着,还有一天,一天她就可以见到表哥,寒尘雨。寒尘雨大池然3岁,16岁的他已是高二,在省城里上高中,每月回来一次,回家的那两天是池然最高兴的两天。她可以撒娇的趴在他的肩头,听他讲学校里的趣事,她可以在夏天的夜晚里,和表哥坐在小河旁,听蛙叫鸟鸣,让表哥抓山间的萤火虫,数星星月亮,然后求他讲鬼故事,最后赖在他的背上双手勾住寒尘雨的脖子就是不下来,甚至她还悄悄的跑进表哥的房间去吓他,最后被寒尘雨一把捞起来塞进他的被窝,他从背后轻轻拥着她睡着。这样的夜晚,很多,这样的夜晚,却又不够多。此时的池然靠在窗棱边,看着外边茫茫的月色眼中也茫茫。池然很小便在外公家,大她3岁的表哥给了她很多童年时的温暖。村里的孩子欺负池然,池然开始只会傻傻的哭,每次都是表哥为她出头,打的那帮小屁孩只管池然叫姐姐,她还很清楚的记住,有一次当表哥打完一个小孩时,那个孩子的妈来家里闹,外公一把抄起门旁的扫帚就朝表哥后背打去,罚他思过,池然呜呜的哭,拽着表哥的衣角也不肯起来,外公心一横,“你们要跪就跪着吧,谁也不许吃晚饭!”   池然看不懂寒尘雨的表情,是倔强是隐忍还是愤怒,她害怕这时候的表哥,他让她陌生。   “哥,你怎么了?你说话好不好?我错了,我不惹祸了。你别不理我。”   寒尘雨微微回了下头 ,“然然,下次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出了什么事有哥在!”池然吓了一跳,他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这样的寒尘雨池然还没见过。她只知舅舅不在了,舅妈去了国外,3岁的池然看到6岁的寒尘雨,她大大咧咧的想扮一个鬼脸吓吓寒尘雨,却被寒尘雨更大的鬼脸吓哭了。   仿佛是有着相似的故事,爸爸妈妈都不在,3岁的池然是寒尘雨唯一的妹妹,唯一的朋友,他给她童年里所有哥哥对妹妹的宠爱,他喊她然然,她叫他哥。   没有想到会分开,池然只想要一辈子的哥哥。    ☆、出发   “哥,你找不到我了怎么办”两个人又来到那个无数次待着的小河边。   “傻瓜,哥哥会找到你的。乖,回到你爸爸妈妈身边。”寒尘雨已经从学校回来,他是带着一个很大的喜悦回来的,这次的物理联赛他考了全县第二,原本打算和池然一起分享,没有想到原来池然有一个更大的喜悦,他以为的她的喜悦。   “哥,我不想走。”池然拽着寒尘雨的衣角。   “然然乖,其实哥哥也想有爸爸妈妈,你比哥哥幸运,以前你有哥哥疼,以后你会有爸爸妈妈疼,再以后你还会有男朋友疼,然然是个幸运的小姑娘。”   “我不要爸爸妈妈,我不要男朋友,我只要你,不行吗?”池然嘟囔着嘴说,她不知道寒尘雨有没有听到最后几个字,她看着他的眼睛,却没有勇气重复。   “可是以后我要去大学里,即使然然在外公这等我,我们也要好久才能见面,你去了城里,就可以有好的学习环境,大学,大学你可以来找哥哥。”说着寒尘雨起身拉起池然的手,慢慢的往回走。   小小的池然虽然好多事不懂,但她也隐隐知道表哥不会留在这个小村子里,他学习好,除了对她对外公,好像对其他人都很冷漠。   半夜池然睡不着,又悄悄摸进表哥的房里,没有想到表哥并没有睡觉,没有想到此时的表哥正在撕一张照片,舅妈唯一留下的东西。月色微凉,清冷的月光洒进院子,山间夜晚很少点灯,没有灯光,一切却显得更加真实透明,朦胧的月光包裹着寒尘雨,包裹着池然。   “哥——”   寒尘雨抬头,黝黑清亮的眸子里透着几丝冷峻。他望向她,看的池然微微一颤。   不知怎么,池然竟迈不出一步,傻傻的站在门口,不知过了多久,池然才挤出几个字”哥,我去睡觉了。”就在池然回身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寒尘雨的声音 “然然,陪陪我。”   她只知他是她最勇敢的表哥,她只知他宠她疼她,却不知他也是一个孩子,太多他给她童年的欢乐淹没了他也只是一个孩子的事实。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给她肩膀,给她依靠,给了她一个小女孩的荣耀,一个很疼她很出色的哥哥。可是,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她又给了他什么?   池然轻轻走上前,抱住比她高很多的寒尘雨,”哥,我会想你的。”“你是一个幸运的女孩,然然,要快乐。”沙哑的嗓音,池然看不到寒尘雨的眼睛,很多时候才十几岁的池然想,拥抱是两个人最远的距离,明明两个人近在咫尺,却看不到对方的眼睛,而此刻,池然只想静静的抱住寒尘雨,那些温暖,他曾经给予过她的。   山里的清晨好像比其他地方的更早一些,天还没有全亮,池然早就收拾好了东西,无非是一些换洗衣服还有外公给她的一些钱,她又来到表哥的房里,轻轻的说”哥,我走了。”   看着表哥熟睡的面旁,熟悉的模样,她不知面对表哥时该怎样道别。是的,昨夜表哥睡着时,她又悄悄睁开双眼,盯着寒尘雨看了好久,才蹑手蹑脚的起身,叫醒熟睡的爸妈,”爸妈,我们走吧。”虽是深夜,但想到女儿终于想通了,或许也想到女儿是舍不得和外公和表哥,不想和他们道别,所以还是起来收拾东西,出发。   出发。   “哥,我走了,照顾好外公,我会去找你的。”   早晨,寒尘雨看着池然留下来的字条,歪歪扭扭的字,他随意的抓着头发”这个然然。”嘴角抿起几分笑意,眼中却多了几分落寞。   该走的终究会走。 ☆、如果时间在变,寒尘雨,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终于高考完,18岁的那个夏天,走出考场后的池然像疯了一样,她终于可以再见到表哥,那个让她想了5年的寒尘雨。爸妈的生意越来越好,从最开始的为别人打工到自己单干,拥有了自己的小公司,后来又与爸爸的一个朋友,莫叔叔,去了海外,与爸妈的陌生还没来得及融化,就被他们越来越多的应酬冲毁掉,池然的高中是在一所寄宿学校度过的,那里的假期少的可怜,每月有大把的零花钱打到卡上,可池然却没有把它们花在吃上,穿上。她想的只有好好学习,能追上寒尘雨的步子,寒尘雨太优秀,她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跟丢了他。不是没有回去过,16岁的池然在春节时一个人跑回了外公家,以为能看到寒尘雨,却没想到那个熟悉的瓦房里只有外公一个人守着那个陪伴了他们很多年的小电视。   外公看着门外的池然,有几秒钟的停顿,”是然然吗?然然回来了”愣在外面的池然赶紧走上前去,”外公,是我,怎么就你自己,我哥呢?”   “你哥啊,今年没回来,被她妈妈接走了,去外国了。”老人从椅子上起来走到了门外,想拉池然进来,却被池然更快的搀扶住。   池然有一瞬间的失神“那他还会回来吗?”   “会吧”老人说道。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再谈及寒尘雨。   与外公呆了五天,这五天她出门高高兴兴的给从前的邻居拜年打招呼,看山里的大雪,去结冰的小河边,走了很多以前和寒尘雨一起走过的路。可是,寒尘雨,你在哪?   初六那天,和外公道别,池然该回去了,”外公,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再回来的。”池然依依不舍得道别,却没有见到那个人。   “然然听话,走吧,别惦记我。我身体还很硬朗呢。”   外公大声的说着,好像尽力表现出自己真的很好,老人两鬓的白发,深深陷下去的眼窝,有点发红的双眼,让池然难过了起来,外公老了,山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可有些东西还是无法阻挡的改变了,比如外公,比如曾经的那个小女孩,再比如,那个很有孝心的寒尘雨,居然在年夜时只留外公一个人在家。   如果时间在变,寒尘雨,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似乎有了点别的乐趣   忘了那一天喝了多少酒,总之很开心,池然在最后的毕业晚会上大大的显示了自己一番。还是那个假小子模样,简单的装束,利落的短发,却在KTV里毫不客气的大唱特唱了一番。这个夏天,于她来说,终究是快乐的,三个月的假期一过,大学里有新的人生等着她,还有寒尘雨,说会在大学里等她。   这一夜,尽情的玩,池然允许给自己这样的放纵,毕竟,这些年来少了太多欢乐,没有期待中爸妈的热忱熟络,从小在乡村里长大的池然永远不会懂得城里小姑娘的心思,她们偷偷的化妆,抹眼影,擦唇彩 ,池然觉得她们好美,却不知为什么对自己没有太多友好,池然的个头不矮,身材苗条,以前经常看寒尘雨在学校打篮球,想寒尘雨时篮球是她唯一的乐趣,于是在那个高中时代,当好多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明星八卦,热火朝天的聊着哪个班的男生最帅学习最好的时候,池然更多的是在操场上与篮球为伴,偶尔累了,就那么舒服自然的躺在操场上,就像是躺在山间的草地上,旁边有寒尘雨,槐树上有幼鸟叽叽喳喳的叫,还有深夜时的萤火虫。想着想着,池然嘴角泛起了几丝笑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天空里闪闪耀耀的星星。这是她高中里平静的日子里相同的平静,这是她无趣的高中里别样的有趣。   今天她看着聚会的同学,有的竟有些陌生,很难想象她们共同相处了三年,池然差不多和每个人都喝了一杯,高兴的时候越喝越清醒。轮到和李墨染喝时,池然只轻轻碰了下酒杯,一饮而尽。这个人,的确不想和他有太多交集。她只知道自己是一个沉默的人,却不知道他也是一个沉默的人,冷漠的可怕。在那个时候,越是冷漠的人好像受到了女生更多的欢迎,池然承认他的确有一张精致的脸,冷峻不苟言笑,眸子里永远深藏不露,透着一股神秘,而池然不愿去猜这份神秘,与他无关的事,与自己也无关。寒尘雨。   和李墨染唯一一次交集是高二的篮球赛,那个篮球赛由校里举办,最后选出最优秀的代表校里比赛。池然所在的班级的那支篮球队打败了校级的参赛选手。那天大家情绪都很高昂,女生的啦啦队准备的也是很出色。没有想到孟杭会摔倒,队里的优秀一员,小腿骨折,虽不是很严重,但是跑起来已是费力,临时替换一个和孟杭能力不相上下人在的这个时候是不可能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让池然上吧,她平时篮球打的不错。”就这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池然,池然还在翻着数学题,她的确对这类比赛没有兴趣,恐怕全班也只有她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看数学。”你们看我干什么?怎么了”摘下耳机的池然全然不懂这么多人看着她是什么意思,不知是谁告诉她”孟杭刚才摔倒了,让你去做替补。”“什么?!”池然傻了。   “她真的能行”扶着黑框眼镜的班主任扫了一眼池然,很明显,这个假小子式的人物老师还没完全了解。”可以的,她经常自己一个人打篮球。更何况,池然看着本身就像一个男生。”   “什么?”池然低声说了一句。   “那,池然你去准备吧。”那个班主任没有犹豫太多,只下一秒一个莫名的任务就派到了池然的头上。   换上球衣的池然更是多了几分清爽,或许对手并没有把放在她眼里,她不出名更不被人熟知。直到她的几个球投的确实漂亮,渐渐挽回了劣势,才让对手对她刮目相看,对她刮目相看的还有李墨染。李墨染原本并不想参赛,没想到有几个人竟发动了班主任,经过几次软磨硬泡后,终于答应。看着球场上那个汗水浸透球衣的池然,不知为何,李墨染竟玩味的邪气一笑,他的眼神依旧清冷不给人靠近的机会,他的汗水使额前的刘海儿一部分贴在了额头上,一部分随着身体拍球的动作一上一下。他不知道这邪气的一笑让场外的女生抓狂了多少。似乎有了点别的乐趣,李墨染心想。他和池然配合愈加的好,不出几分钟,就已经远远领先,意料之中,他们赢了。在大家的呼声中,啦啦队的人,在看台上的人都争相跑了过来,把这几个人围了起来。   池然打完最后一个球,听到哨声时,没等裁判公布胜负,就先离开了场地,只有场边的篮球上仿佛还停留着她手指的温度。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除了一个人,李墨染。   庆功会上,大家开心的举杯,池然自然也在其中,她和那几个队友中每个人碰了一下杯,然后一口喝尽,四杯酒,好像池然都没有抬头看清楚是谁就喝了一杯又一杯,然后放下酒杯,离开。   夜色下薄凉如水,夏天的夜偶而来一阵凉风,使刚刚喝酒有些脸红的池然感到小小的舒服。抬头,还是那轮明月,早早的也出来几颗星星。   寒尘雨,你会想起我吗?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内心一直以来的压抑,面对空空的操场,池然竟大声的喊了出来”寒尘雨,寒尘雨!”两声过后,她失落的蹲在地上,抱住膝盖,埋起满是泪水的脸庞。   池然当然不会知道,离她几米外的李墨染在听到她的喊声后微微一怔,斜插在口袋里的双手也紧紧握了一下。   回头,一步,两步。    ☆、第一时间没有推开她,下一秒就放纵了自己的沉沦   池然只轻轻的与李墨染碰了下酒杯,一饮而尽后转身离去。池然当然不会忘记那场篮球赛后全班的女生对她貌似更冷漠了,男生反倒对她热情了些,只是这些与池然都无关,她不会去在乎别人的目光,更不会因别人的在意改变她的行事。所以,在所有的八卦:李墨染池然怎样怎样时,池然全不理会,反倒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学习上,寒尘雨,永远是她的动力。好在几个月后大家看他们俩人确实再没交集,谣言渐渐散去。这会,池然只想喝杯酒,尽一下同窗情谊。拿着酒杯的李墨染看着一饮而尽的池然,只是轻轻勾起嘴角,他的眸子在灯光下更显出一种深邃,池然最不愿看到这样的眼神,深不见底,像寒尘雨,每次都在大声的笑后留一抹落寞在眼里,像外公,眼神中总有太多话想说,最后只化成几个字:然然听话。   没有太多祝福的话,两个人都是沉默的人,即使在这个该离别该伤感的时候,一切也是理所当然。   聚餐之后是大家k歌。让李墨染出乎意料的是平时不爱说话的池然竟这么爱唱歌,歌声很好听,很多时候他都是轻轻侧耳听,而目光却不离开腿上的电脑。   不知过了多久,同学渐渐散去,有几个喝的更是不省人事,孟杭气喘吁吁的对李墨染说:李,我先把赵城和李越送回去,池然交给你。李墨染抬头看了一眼孟杭,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又回头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倒在沙发上睡着的池然。池然朋友不多,大家三三两两的走,只剩了池然一个女生也不奇怪。   孟杭走后,李墨染合上笔记本,走到另一个沙发旁,就那样自然的蹲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和她同学三年,竟是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她的脸上没有很多女生都讨厌的青春痘,一张光洁的脸,素面朝天,不像18岁高傲的青春女孩,倒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妹妹,永远都是最简单的衣服,她从不化妆,却在那么多化妆的女孩中让他总能一眼就能认出她,或许是太多女孩眼中的热情与她眼中的清冷不屑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他不可避免的记住了她   李墨染摇了摇头,自己何时研究起了一个女孩,更何况,她不像女孩吧,一个没长大的假小子。李墨染说:喂,池然。   池然并没有反应,李墨染无奈只好把她拉起来,把她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是动作有点大还是池然酒醒,池然微微的张开眼,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个翻身把李墨染推倒在了她刚刚起来的沙发上,很明显李墨染并没有想到池然会醒,还在吃惊中但又感到了另一种不自然。他坐在沙发上,池然很自然的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腿上!   池然双手勾住了李墨染的脖子,眼神中没有平常的冷漠,而是他看不出的柔软,池然喃喃的说着什么,有酒气还有一种女孩特有的体香,让李墨染竟有些失神,还没有哪一个女生可以离他这么近,不知为什么他并不想推开她,心跳比平时快了一倍,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双手竟不由自主的轻轻攀上了她的腰,第一时间没有推开她,下一秒就放纵了自己的沉沦。   “该死。”李墨染小声骂了自己一声。“池然?”   李墨染想让自己清醒点,一遍遍的叫池然的名字。“嗯?”怀中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我们——”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吻就猝不及防的落在了李墨染的唇上,这个吻因为池然的酒精作用由轻到重,也因为酒精的作用池然一个歪头又靠到了李墨染的肩上。   李墨染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你疯了吗?”   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两人就这样的姿势坐了一会,李墨染终于平静,看着怀里的池然,还是把她送回去,起身,抱起她,又一次,动作弄醒了她,她揪着他的衣角“寒尘雨——”   李墨染手中的动作停了几秒。   寒尘雨。   又是这个名字!    ☆、那么你又把我当成了谁   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池然弄回了家里,李墨染没有想到池然居然住的是一栋别墅,虽说学校里不乏有钱人家的孩子,但像池然这么低调的还真是少见,看着她每天的半袖牛仔,一定不是名牌,却原来有这么有钱的爹妈。   李墨染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就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她焦急的开了门,看到自家小姐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眉头微微皱起,先是从李墨染那里接过池然而后客气的说“先生,请问你是?”“哦,我是她同学,她喝多了。”“谢谢先生了,这么晚麻烦您了,还是不留客了,改天好好谢谢您。”“不客气,我也有点事,先走了。”说着李墨染转身离开。“对了,先生,请问您的名字是?”李墨染顿了顿“我姓李。”   当李墨染回到车里时,手机也刚好响起,“喂,什么事?”“小染,刚才在忙什么?怎么不接电话?”   “什么事?”李墨染再一次重复了一遍,语气也变得不耐烦。电话那边静默了几秒“小染,别忘了明天早上9点的飞机。”   “知道了。”“早点睡”嘟--   李墨染把手机随手扔在了副驾驶座上,刚要开车,手机又不停的响起来,“还有什么事?一次说完好不好?”“嗯,打扰了,请问是李墨染,李先生吗?”“我是,请问你是哪位?”“心愿KTV,在您的包厢里有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一条手链,请问是您的吗?”一忙竟把电脑忘在那了,李墨染说“对,是我的,我去拿。”   只是,手链又不是谁的?   半个小时后,李墨染赶到心愿。“是李先生吗?”“对,我是。”侍应生早就在门口等候。“请跟我进来。”到了包厢,电脑早就放在了茶几上,还有在旁边静静躺着的一条手链。李墨染拿起电脑说到”手链不是我的。”然后转身而走。侍应生拿起手链,“一条好手链,还刻着一个字呢,尘。”   走到门口的李墨染突然转身,“你说什么字?尘?”“是啊,是个尘字。”李墨染快步走回来,一把夺过手链。   车上,李墨染微微举起那条手链,一个“尘”字深深刻在那颗淡蓝色的珠子上,冰凉透亮,“寒尘雨?是他么?”李墨染喃喃的说道。   下一瞬间,他的眸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那么,你又把我当成了谁?”    ☆、是自己太孤单还是心事太凝重   池然微微皱了下眉,极不情愿的坐起来,“冯姨,几点了?”正给池然倒水的中年妇女说:“小姐你醒了,都十点了,昨天晚上你喝多了,是你同学送你回来的。”说着递给池然一杯水,池然接过杯子“昨天喝的是有点多,这会头还疼,谁送我回来的?”“小姐,他说他姓李。”“李?”池然揉了揉头发,班里姓李的不少,一时还真是想不起来是谁。“越想头越疼,算了不想了,冯姨,收拾行李,我要去看外公。”池然已经从床上坐起来,胡乱的整理下了经过宿醉的头发。   18岁的池然已经两年没见着自己的爸妈,冯姨在别墅里已经有了几年,每次放假都是冯姨在照顾她,池然待冯姨也很是亲近。“冯姨,我去外公家要住一阵子,家里不用时时打扫,你可以回家,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好的,小姐,小姐真是孝顺,一放假就去陪外公。”冯姨边说边拉开窗帘,今天,还真是一个好天。   池然的行李不多,一个小型旅行包外加一个黑色运动背包,简单的弄下头发,出发。   池然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终于到了外公所在的那座小城。下车后还需要再打车走,池然并不着急,可以慢慢走,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嘿,熟悉的味道,我又回来了,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池然默默的想。   池然走到外公家门口时,已是黄昏,推开那扇深棕色的木门,鹅黄色的余晖正静静的铺在院子里,外公手里正拿着一个小盆,另一只手正从里抓出一小把的粮食,撒向那几只叽叽喳喳围着他的小鸡。外公的周身也被太阳的余光笼罩着,像极了怀旧电影里的画面。“外公!”池然叫出口。老人转身,看着门口站着的小姑娘,手竟抖了一下。“然然”“对啊,外公,是我,你的然然回来了。”站在门口的池然看着更加衰老的外公,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然然变成大姑娘了,长高了,也漂亮了,外公都认不出来了。”老人笑呵呵的走过来,池然走近,扶着外公的胳膊,“外公,什么时候养的小鸡啊?”“前些日子,你李婶在镇上买的,怕我一个人闷,就送来了。”池然的心有些酸。这么多年外公一个人过,日子确实孤单。   “那,外公,我表哥呢?”“他还没放假,大四了,早就在实习,回家的日子并不多。”“他这次回来么?”“当然回来,他说这个暑假你肯定会回来的,再忙也要看看你。”池然嘴角浮起了笑意。   每天给外公捶捶背,讲讲这几年的故事,外公每次都是笑眯眯的听她说,闭着眼睛拿着蒲扇轻轻的扇。好多个夜晚,陪着外公在院子里乘凉,没有城市里繁华的灯光,有的只是山间皎洁清凉的月光,很多时候池然都在想,古人以月为友,月却万古不变,无声的陪了一辈又一辈人,她的心事可以埋在心里不对任何一个人说起,却面对漫天星光时对那轮明月妥了协。是自己太孤单还是心事太凝重?   外公已轻轻打起了鼾声,池然微微一笑,外公真的是她所有的依靠。把外公扶进房,盖好被子,池然走出院子,就这样静静的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一个人捧着那些美好的回忆一点点品尝,静谧而安详。她不害怕,这是她长大的地方,就连黑夜也变得如此醉人。   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正一步一步朝池然的方向走来,“这个时候,是谁呢?”来人又走了几米,看到池然也是一愣“然然?”   池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模样。   “哥?”她还是叫了出来。   静谧漆黑的夜,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同时听见的是身体里不知哪个部位隐隐的颤抖。 ☆、她以为她会是故事中的主角   那一刻池然竟不想听到他的回答,她宁可希望眼前的人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然然,我是尘雨。怎么不说话?”   “我,我没认出来。”寒尘雨上前拉住池然的手“小丫头,我都认出你了。怎么这个时候还出来,不去睡觉?”寒尘雨打量着这个有点惊讶的小姑娘。池然说:“我睡不着,你怎么这会回来了?”寒尘雨一笑:“我想你了啊,当然就想早一点回来。”说着用食指敲了一下池然的脑门,“哦,对了,这是我女朋友,顾琪。然然,看她漂不漂亮?”后面的女子早已走了过来,寒尘雨旁边的女子笑了笑:“你又瞎说什么?我哪有你的然然漂亮,一天要说好几遍的然然,快让我好好看看她长什么样子。”池然的嘴角微微扯开了一个笑容说道:“你好,顾琪姐,我是寒尘雨的表妹。池然。”池然伸出手去,顾琪笑着和她握手,只是轻碰了一下,便客气的抽出。池然看她,端庄温柔,又落落大方,怪不得寒尘雨喜欢,原来这么多年,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她不想认出他,他从走进她的视线开始就一直拉着另一个女孩的手,她怎么能不知道?那个身影,在心里描绘了无数遍的轮廓,又怎么会认不出?   她走在前面,寒尘雨和顾琪走在后面,他和她聊着他们儿时的趣事,在池然听来却是那么的讽刺,她也曾想与寒尘雨一起重温过去的美好,讲外公,讲小河边,讲萤火虫讲鬼故事,她以为她会是故事中的主角,而今却成了一个不想干的局外人,构成另一个人童年回忆的配角。   原来有些东西,你视若美好,他也视若美好,只是我们的美好是两条平行线,无限绵延却不会相交。   到了家里,他们并没有叫醒老人,老人上了年纪,不容易睡着。寒尘雨宠溺的摸着池然的头“然然,你真的长大了,见到你,真的好高兴。”   寒尘雨眼里有说不出的喜悦,可池然看的出他的眼里藏着难过与失落。几年前她会在他睡熟时轻轻抚平他的眉头,一遍遍的猜测这份失落的源头,现在,她只想快点逃开这份熟悉的温柔,逃开这让她窒息的温柔。池然说:“哥,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杯水。”说着转身去了厨房。顾琪挨着寒尘雨坐下,寒尘雨拉起她的手,“还习不习惯?你应该还没来过乡下,这里和大城市很不一样。”顾琪说:“当然习惯,有你在就习惯,你小的时候一直和你爷爷生活么?”寒尘雨愣了几秒,脑海里不觉又浮现出小时候的情景,“嗯,我,爷爷,后来然然也来了,我们三个人在这个小院子里。很小但很温暖。”顾琪看着一直笑着的寒尘雨,有好几次她试图想多问问寒尘雨他儿时的事,可他也只是说到这,从没有说过他的父母,说好来他老家,以为能看到他的父母,没有想到还是没见着。每次她问起他父母,他都不愿多说。其实顾琪明白的,寒尘雨如他的名字一样,寒,尘,雨,犹如寒冷气候的一场雨,冰凉而又模糊,她永远看不懂他。即使,当初是自己主动靠近他。   池然倒好两杯水,“哥,顾琪姐,你们喝点水。”两人接过水,寒尘雨问:“然然,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回来也不久,外公他说他都想你了。”池然站在中间,竟显得有些局促,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还是不自觉的不自在。“哥,顾琪姐,今天你们早点休息,明天再和外公好好聊一聊。”寒尘雨点点头,“也好。”“那我去睡觉,哥,晚安,顾琪姐,晚安!”说着,池然几乎是仓皇而逃。   我没有想到那么快就见到你,我没有想到见到你我会仓皇而逃,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掩饰我心里的悲伤?   这一夜,辗转,无眠。   他还是有一张帅气的脸,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言谈间总能不经意的吸引人。他还是摸着她的头叫她然然的寒尘雨,只是多了感慨,他的眉眼间写满了笑容喜乐,却也有池然一眼就看出的悲伤苍凉,举止间更是有着池然不曾想过的疏离。   那么顾琪,你看出寒尘雨的悲伤了么?他那些化不开的悲伤,他也曾告诉过你么?   还是离开。   五年前我不告而别,因为想不到合适的方式与你说再见。五年后我又一次不告而别,因为我对着镜子练了无数遍,仍没有一个令我满意的表情让我看起来真的无所谓。这五年的思念我又该何处安放让他们不显的多余?   你一直是我的哥哥,是我从3岁到13岁的依靠,只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好想好想把那声哥哥咽回肚子里——你只是寒尘雨。 ☆、我还是错过了一些什么。对不对?   早晨寒尘雨醒来已不见了池然。她房间的桌子上静静放着一张白纸:   “哥,我还有事,爸爸妈妈要回来了,打电话叫我早些回去,来不及道别,你和顾琪姐好好玩,外公想你了。安好勿念。”顾琪最早知道的,然后把纸条给了寒尘雨。原来然然就这么走了,拿着那张纸的寒尘雨有些失神。顾琪早早的起来,简单的做了一些饭,老人醒来时看到一个陌生的姑娘在自家中做饭,也是惊讶,“姑娘,你是不是走错人家了?我不认识你啊。”顾琪看一脸惊讶的老人,笑着说道:“爷爷,您好,我是寒尘雨的女朋友。您先坐,饭一会就好。”老人说:“原来是小雨的朋友啊,他在哪呢?怎么没看见他?”顾琪说:“他或许还在睡,爷爷,您去看看。”老人敲了敲寒尘雨的房门,便直接进去了,“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寒尘雨一听是爷爷的声音,哈哈笑道,“昨晚就回来了,没叫醒你,想给你个惊喜。”老人坐在寒尘雨旁边,“交女朋友了?还带回来了,这次是认真的?”寒尘雨笑了笑:“您老说什么呢,我一直很认真的。”老人仔细打量了下这个孙子,几年了,都长大了,再也不是小时候还怕他的孩子了,“对了,见过然然了吗?她也回来了。”寒尘雨愣了一下,说:“见过了,不过她走了。”又一次,不告而别的走了。老人也是一愣,“什么时候走的?”寒尘雨说:“我也不知道,早晨吧。”老人摇摇头,“只是可惜你们兄妹俩还没好好聚聚。”这时候顾琪在外面叫到:“尘雨,爷爷,该吃饭了。”两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一前一后走出房门。吃过早饭后,三人坐在沙发上聊这天。   外公看到寒尘雨带着女朋友回家自然是很高兴,只是可惜然然这么快就回家了,他们兄妹还没好好的待会。“小雨,听然然说她报的大学和你的一样,如果你能看到她,好好照顾她。”“哦,是吗?一个大学”显然寒尘雨对这个消息还是很高兴的。   “你可以来大学里找哥哥。”这句话不经意的闪过他的大脑。原来她没忘。这个小丫头。寒尘雨眼里闪过几丝笑意,“那也好,我们都可以照顾然然,您放心吧。”顾琪说道,一边把刚削好的苹果递给老人,坐在寒尘雨旁,眼里透着快乐,接着说道:“我和尘雨是一个学校的,说起来,他还是我的师哥呢。经常听他提起您和然然。”老人说到:“那就好,然然有人照顾就好,我最惦记的也就是小雨和然然了,小雨有了你,我也放心了,只是然然,还是个小孩子。”一声叹息,寒尘雨说:“爷爷,然然也长大了,您要照顾好自己,我们又不常在家。”祖孙俩聊着话,顾琪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寒尘雨身边,他话不多,原来他也有很多笑容,在校园里他把自己伪装的太好,看到自己的亲人,每个人都有柔软的一面。   池然,细心的顾琪当然看出点什么,或许池然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才会不告而别,那个小妹妹,眼里慌张的躲闪她怎会不明白,不管怎么说和寒尘雨回家都是高兴的,不论这趟旅行有多少插曲。   小河边。   “小时候我和然然经常在这玩,我下水摸鱼,她在岸边等我,然后生火烤鱼,那个馋丫头,经常吃一大半鱼,只给我剩一点。她总吵着要萤火虫,我一边上窜下跳的抓一边听着她喊,左边右边,她爱听鬼故事,却又吓的不敢睡觉。哈哈。”寒尘雨自顾自的说了好多话,眼神里少了平日里的清冷,多了几分柔和。他望着小河那边出神。顾琪挽着寒尘雨的手臂轻轻的依偎在他身边,“你们小时候真好,如果我是然然该有多好。”寒尘雨看着小河,又回头看看顾琪,轻轻的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啊,贪心。”   这么多的回忆,这么多的回忆,我可以一个人来细数,一个人来寻找,只是然然,告诉我:你在掩藏什么,那么刻意的表现自己的高兴,我是你哥啊,我以为一些东西注定不变,可我看到你的留言,才知道,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我还是错过了一些什么。对不对?    ☆、.直到看着她消失,直到等自己醒来   机场。   “你小子行啊,两年了才知道回国看看,以为你把我都忘了呢。”“不敢,说吧,去哪”“先领你好好玩玩放松一下。”“我只有一个星期。”“大忙人。”孟杭一手拿过李墨染的行李,一手搭在李墨染的肩上还不忘唏嘘一番。   车里,孟杭不免感慨到“那时候以为考了一个名校就算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爸妈,后来才知道后台越硬路才越宽。”“你大一退学,玩起了互联网,现在是悦动的总监。”“还行,看来你没忘了我啊,还知道关注我。”孟杭说道,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放进去。李墨染微微一笑,眼底却显出几分深邃。   李墨染看着窗外,那些转瞬即逝的高楼大厦,无数的车辆行人。有些东西,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的看,就这么擦肩而过。   就这么擦肩而过。   他以为她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无关痛痒,却在那个异国他乡的梦境里一遍遍的浮现出她的样子,白色半袖蓝色牛仔,莞尔一笑,他想走近,却又不想走近,直到看着她消失,直到等自己醒来。美国的两年,父亲生意上的伙伴,一次次的舞会,他看多了长发高挑性感的女孩,却也一次次拒绝了她们的邀舞。他也曾心动过,只是那次心动再也不是眼前的这些女孩儿,只是没有想过心动那一次却让自己这么久都不得平静。   李墨染的指尖轻轻划过那条手链,这个尘字,是刻的有多深,才让他即使闭着眼睛都能清晰的划出它的笔画。寒尘雨。   他微微叹了口气,抬眼“孟杭,帮我找一个人。”“谁啊?居然让我们李少挂心。”“池然。”李墨染没有注意到,他说这两个字的无奈,“池然?是我们高中同学?就是打篮球打的不错的?”孟杭问道。“对。”“怎么找她?”“还一样东西。”   李墨染微闭双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眉头不经意的皱起。他很少有大起大落的表情,从没尽情笑过,在八岁的那个夏天过后,从没尽情哭过,即使心里埋藏了无限,在遇到了他逃也逃不开的那个人后。更多时候,他只会不着声色的快乐,忧伤,他的心事能表达的只有眉眼间,眉眼间,这两年,那个人,是她么?   而这个表情,却让在驾驶座开车的孟杭看的清清楚楚。   两天后。   “李。同学聚会去不去?这周六。”在浴室洗澡的孟杭大声的朝外面的李墨染喊到。   “没兴趣。”李墨染说道,此时的他正头疼一件事。   “你说什么,大声点,上次你就没去,其实一毕业同学变化都挺大的,你再不去就真的不认识他们了。”   在客厅里的李墨染双眼盯着电脑屏幕,父亲给的这个案子不是一般难做,不仅从自己身边撤走了王宇和Jone,就连在美国跟在自己身边的Kim也不允许他带回国内,呵呵,这是给他的警告吗?李城,你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干嘛把我盯得这么紧?李墨染自嘲到。   “喂,李,说话啊,去不去。”水声哗啦哗啦的淹没了孟杭的声音。   “听说这次池然也去,上次她也没去,不知道这个假小子怎么样了,好像她没有特别熟的人,李,你说呢?”“谁?”   孟杭还没来的及说话,浴室的门哗啦一下被打开“你说谁?”“靠,不带这么玩的,哥,你窥探我隐私!就说这是在你的酒店吧,也不至于霸道成这样,我说……”话还没说完,浴室的门又被李墨染重重的拉上。李墨染一头黑线,转过身去,沉默。“你说池然啊,她去。反应不要这么大嘛……”里边的孟航说道,李墨染径直走了出去,随性的坐在沙发上,靠着椅背,看着电脑上王宇发的两个文件,无奈的合上电脑,只要是遇到她的事,总是不能在一心一意的做其他事情,“怎么会这样?”李墨染轻笑。   浴室里的孟杭笑的合不拢嘴,“李墨染,抓到你的把柄了,哈哈。”   十分钟后,孟杭穿着浴袍出来,“刚才听你说不去,这样吧,周六的时候你在酒店,我尽量早点回来,估计吧还能给你带点剩饭,怎么样,李?”   李墨染抬头盯着眼前这个两年不见的同学,什么时候就变成这样了。无语。李墨染并不说话,他一向少语。   “李少,好了,竹轩榭雨酒楼,心愿KTV,等你啊,我还有事先走了。”孟杭换好衣服,又打了一个招呼,关上了门。还在沙发上的李墨染不自觉的说道:“心愿……”   嘴角不经意的微微勾起。   真的是心愿。 ☆、小姐,他说他姓李   孟杭来到停车场,拨出号码,“喂,池然,是我,我是孟杭,还记得吗?”听筒那边传来一句小小的声音:“孟杭?”显然那头的池然并不记得这个人。“喂,请问有什么事吗?”池然说道,“池然,你都不知道我找到你的电话号有多不容易,高中同学聚会,来吧。”   提到高中,池然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可是她也确实不想去,三年下来,她在那所高中的朋友少的可怜,一群人在一起无非喝酒叙旧,她可以喝,却找不出一个人来叙旧聊天,当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的说笑时,纵使你再把孤独当享受也不是你想要的澄静,一个人的世界有时真的很大,有足够的空间来让你幻想,但有时也真的很小,让你的那些不安,局促全部都无限放大的呈现出来,在那个小□□仄的空间里让你无所盾形。   “我可不可以不去?我还有事,嗯……先不说了。”池然想赶紧挂断电话,可另一边的人好像并不着急。   “等等,池然,你还记得两年前的毕业晚会是谁送你回家的吗?你当时喝的可大了,吐了人家一身,就不打算当面谢谢吗?”   “我……”池然想了一下,好像自己确实喝醉了,但是真的已经想不起来是谁把自己送回去的。   “池然,竹轩榭雨酒楼,心愿KTV,周六晚5点不见不散。就这么定了。”   “喂——喂——”对方已经挂机,池然只好讪讪的把手机装回衣袋里。   池然这会对孟杭好像有点零星的记忆,只是谁送她回来的呢?   “小姐,他说他姓李。”冯姨的话在耳边响起来。   “李?”   池然还是想不出来,真是可笑,当初都不说出来自己是谁,只留下一个姓,今天却又拿这个为由让自己参加聚会。只是这个聚会,还真是得去了。   “喂,林一,我在外面,吃什么东西,给你带回去。”“然然啊,嗯,我想想,粥记红枣粥,嗯,还有汉堡。”“OK,等我一会吧。”池然挂了电话,朝粥记走去。   林一是池然为数不多的一个朋友,林一学的美术,池然大一报道那天,林一背着一个大画板与几个青年男女在吵闹,池然路过只轻轻撇了一眼想要走过去,却被林一一把拉过来,“如果我画的好,你们就道歉!”池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林一拽到旁边的一个凳子上“美女,帮下忙,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谢了。”林一有一双大眼睛,眼里透着期盼,红红的小脸,好像还带着刚刚争吵的羞涩不甘,额前的刘海儿被她随意的扶到耳后,突然,池然很想帮这个忙,这个女孩肯定是走投无路才拉过一个陌生人帮忙,这个诺大的校园里,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为了一个人的脚步屏蔽了周围所有人的举止。那个人的脚步消失了,她才知道自己是有多可怜多孤独。   是为了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吗?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池然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渴望被温暖的,即使这个时候她们并不熟。安安静静的坐那就是对她的最大的帮助了。   池然甚至还对她笑了一下“姑娘加油。”   “美女,有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吗?”林一俏皮的说,又整了整池然的头发,“有吗?谢谢夸奖了。”池然同样俏皮的回答。很明显,这个对话池然是不反感的。好像好久没和一个人说话,好像好久没对一个人笑。   池然不得不佩服林一的功底,画的的确很好,不出半个小时,一张素描就跃然于纸上,那帮人也自然低头低低的说句抱歉便走了。走出几米外,其中一个人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姑娘,而后不动声色的转头。   “说吧,怎么回事?”池然说道。不像是质问,更像是很熟的朋友平常的聊天。“他们啊,看到我从一辆宝马里下来,就在这瞎说,被我听到了,自然就过去理论了,可他们还是说我是砸钱进来的,太气人了,我就只好露一手啦,不过宝马里的人可不是什么富二代,是我爸,我不想让他来,可他非要来。”听着林一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大堆,好像并没有刚才自己一个人走在偌大校园里的荒凉了。林一说:“想吃什么?我请你。”“好啊,恭敬不如从命。”   有的朋友,没有渐渐熟络的过程,却有着一见如故的欣喜。   后来池然才知道,林一并不是大一,已经是大三,林一乐观活泼,看起来并不像比池然大的样子,反倒是池然,两两一对比,更显出一种成熟稳重。   “林一。”“嗯说,姑娘我这会腾不开嘴,你说就行。”林一一口扯下一大块汉堡说道。“周六晚上我们高中同学聚会。”“天哪,池然,高中同学你还认得吗?据本小姐观察,你这个不苟言笑手机通讯录里除了那几个人的号码都没有别人的人,怎么还敢去聚会那么多人你能对的上号吗?”“我……”池然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只好硬塞了一句“你快吃吧,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林一继续解决她的晚饭。“然然,是不是有人想见你啊?你上次不也是没去吗?这次怎么就答应了?”正喝水的池然听到这句话后呛了一下。林一不得不走过去拍着她的背,“然然啊,其实也没什么,你都20了是吧,得有颗红豆了,话说谁想见你啊?”池然又咳嗽了几声,避开了这个话题。不知怎么冯姨的话又出现在了耳畔——   “小姐,他说他姓李。”    ☆、一个熟人   “喂,林一,什么事?”池然还在睡觉,被一阵铃声吵醒。   “哎哎,大小姐,别告诉我你还在睡。”那边的林一好像早就猜到了池然还在睡觉,不觉嗓门又大了些。   “今天是周五啊,难得上午没课,才刚11点,什么事?”池然揉揉惺忪的睡眼问道。   “你还记得是周五啊,聚会,你的高中聚会,明天就聚会了。姐,你忘了?”   “我记得,明晚五点啊。”   “快,我在你们寝室下,5分钟,我要见到你,就这样。”   “喂,林一?”一声电话的忙音传来。   还是起来,最近熬夜熬的有点多,导师交给她的课业总算完成。昨天睡得还可以,满意。   5分钟后。林一早就在等池然了。“池然,你个懒猪,我都要站成雕像了。”池然一笑,你该说‘望穿秋水。’“嗯,望夫石”池然又加了一句。   “得了,今天呢本小姐是专门来帮你的。”“帮我?”池然一头雾水,好像最近自己没有求过林一什么。池然挽起林一的胳膊,笑道:“大小姐,你要帮我什么忙啊?透露一下呗。”   “我呢,要给你打扮一番,让你的同学感觉,哇,眼前一亮,这是谁,这是我们班的美女吗?哈哈。”“林一,饶了我吧。我不适合打扮。”“还由得了你?”说着林一拉起池然的手就走。“你可以丢自己的脸,但是不能丢了我的脸,怎么说你也和我混了这么长时间呢,作为未来一个闪亮的服装设计师,你要好好的配合我。”池然无奈,这个设计师到底想怎样。   林一带池然来的是天珠国际商场。“喂,然然,今天你就交给我了,衣服随便挑。”“你应该说,妞,这都是你的了。”池然学着林一的口吻说。“长进不少嘛。”“哪里哪里,还请多多指教。”池然笑着回答。林一把手搭在了池然的肩膀上两人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姐,这是国际商场好吗?不是你家楼下的便利店!”池然用余光看了看周围,这里的服务员都是礼貌的朝她们笑,没有一丝不妥,却让池然感觉怎么这么别扭。   池然的确是小看了这位未来的设计师,已经换了十几套的衣服,可林一依旧不满意,“大小姐,我们是去聚会好吗,就算你不穿拖地的长裙抹胸的礼服,也该女性化一点,你要是在挑一些运动类的衣服,看我不打死你。”一旁一直微笑的店员说到:“这位小姐的皮肤比较白,可以试穿这件浅蓝色的衣服,这是最新款式。”那条水蓝色的裙子,的确很不同,简单却又不失高贵,裙摆又恰到好处,胸前几颗闪亮的珍珠在灯光下更显出神秘,池然换上裙子后,果然令林一刮目相看“的确漂亮,不,不是漂亮,是一种很自然的美,就像是璞玉被精心雕琢了一样,就它了,然然!”池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都有点恍惚,这是我吗?怎么还不知自己有这样的一面从没想过那个跟在寒尘雨身后的假小子也会变成今天这样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   也或许,该改变了,也或许,早就在改变了,不是吗?池然。池然在心底问自己。只是,寒尘雨,十年,十年我该怎么忘掉你?   镜子里的池然嘴角浮出一丝苦笑,暗淡的目光与林一相撞。“然然,你要是在这种眼神我就生气了啊,整天像林黛玉似的,其实我看啊在古代你连给林黛玉提鞋的都不配。”池然被林一的话逗乐了“怎么到古代我连丫头都不配了?”林一笑到”因为啊,你是我的大小姐,我怎么舍得你去古代呢”池然又看了看自己,“就它吧。”“请问是现金还是刷卡”一旁的店员问道。“刷卡。”林一看池然要去结账,赶紧拽住她说道:“说好了我来,池然你别和我抢。”池然说:“我还是付的起的,放心吧。”   池然跟着店员到收银台结账,拿出那张□□,池然苦笑,除了这张卡,真的不知道爸妈给她留下什么了,这几年就算是电话也少的可怜。池然还记得13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对她的好,不是求她回家吗,怎么回家了又不理她?一个诺大的房子,留她一个人,这又算什么?   走出商场,池然低头看了下手表,已经是下午3点,“林一,我下午还有课,得先回去,再不回去就晚了。”林一不满的说道:“你啊,这么听话,就和高中小孩子似的。”   “你也知道,最近导师给我留任务了嘛,已经完成了,还需要和师哥师姐交换下意见。不说了,我先走了啊。”   池然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了C大。   “喂,李,在看什么?”   “一个熟人。”李墨染若有所思的说。   会是她么?李墨染问自己,只瞥了一眼,镜子中那个身穿蓝色连衣裙的女孩就那么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毫无预兆的与梦中那个白色半袖蓝色牛仔的假小子重合。不会是她。   疯了吗?李墨染在心里问自己,一个身影而已。   “你先走,我还有事。”李墨染和孟杭说道。   “好吧,我先把买的衣服放回酒店就回公司,你一会自己回去。”说完,孟杭开车而去。   李墨染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原来,她早已忘了他   李墨染并不着急下车,而是看着前面车里的女孩走下来。C大。   真的是她。   她在C大?原来她就在这座城市。   池然几乎是小跑着从寝室里出来,手里抱着几份文件,或许是因为着急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文件散落一地。来不及看清是谁,池然赶紧蹲下身一边捡文件一边连说声对不起对不起。被撞的那个人也蹲下身来帮忙而后把文件放到池然手里,不经意的触碰到她的手指,池然抬头对上他的眸子,清冷孤傲,又带着几分疑惑,这双眼睛怎么那么熟悉?“我们认识么?”池然问出口,那人的手停在空中一顿,并没有回答,池然见他不说话,只当是自己认错了人,来不及多想,不然真的迟到了。   “谢谢。”池然说到,然后赶紧的跑开了。   李墨染怔怔的愣在了原地,原来,她早已忘了他。原来,转身,有时候真是陌路。那些莫名的心跳,只是自己的独角戏。   池然推开导师的门的时候才知道人已大部分都在了,池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有点事情耽误了。”   导师看着池然说到“没关系,我们也刚开始。池然,这是你的学长,宁成远,明晓雪。还有一个人临时有事没来。”池然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学长雪姐,上前打招呼道:“学长学姐你们好,我是池然。”几个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就开始聊起了课题。   一个半小时的交流,池然觉得宁成远真的很有见解,不仅专业上的知识足够硬,就连活动中涉及到的很多自己陌生的领域他也是侃侃而谈。现在懂IT的人不再少数,而精英中的精英却是凤毛麟角,池然不禁有点崇拜宁成远了,几年之后,她也能这样吗?   大家交流的比想象中的顺利,结束后宁成远很客气的问池然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池然说自己还有点事,改天再吃。   池然和导师打声招呼自己先走,下楼梯的时候听到背后有人叫她。“学妹,等一下。”池然回头,宁成远?“怎么了?”池然停住脚步,“你认不认识一个人,也是我们学校的,叫寒尘雨?”   寒尘雨。   池然不知是说认识还是不认识,她为了他来这座陌生的城市这个陌生的大学,却在这两年间没有找他一次,这个校园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你想故意躲着不去见一个人又是那么轻易。   “我……”   “是这样的,寒尘雨和我提过他有一个妹妹叫池然,也在C大,所以问问你。”宁成远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哦,学长,我还有事,先走了。”池然说道,不如选择不回答。   宁成远说:“好,拜拜。”   “拜拜。”   怎么就不敢承认,池然你在怕什么?池然心里想。   告诉我,池然,他还是你的哥哥,你对他,没有怨,更没有别的。    ☆、怎么,你想还?   酒店。   “喂,李,你还出不出来,洗澡洗半个小时了。”   李墨染只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一个星期马上就到了,明晚结束一切都该结束了。   李墨染走出浴室,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到沙发上,这次竞标竟然这么抢手,李城嘴上说不帮他却还是暗地里用了劲的,只是,顾氏还是让人头疼,顾春晖年纪一把,他最心疼的也不过是他的孙女,这块地皮是他早就看上的,临海别墅,听说是为了给孙女一场沙滩婚礼。Jone昨天就把顾琪的资料传来,只是和孟杭去买衣服还没来得及看。李墨染打开电脑,顾琪的所有资料呈现在他面前。   只是,恋人,寒尘雨。   寒尘雨?   这个名字不会不熟悉,恋人?是她的那个寒尘雨吗?李墨染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手机这时候响起来。   “喂,Jone。”   “李少,程烨回国了。”   “知道了。”   合上电脑,李墨染走到窗前,看夜幕下灯光璀璨,已是凌晨,车辆却还是川流不息,一记闷拳狠狠的锤在了玻璃上。   周六。   池然被林一早早的从被窝里拉了出来,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就已经坐在了美发店里。“对对,她的头发吧今天很重要,一定要做好,还有呢给她化化妆,不能素颜。再就是……”   “林一,要不要喝口水?”从早晨到现在林一的嘴就没停过。   “no,no,本小姐还不渴,池然,你什么意思啊?”   “我是关心你。”池然笑笑,自己的事她比自己还上心。   手机响起来,林一看了看来电显示,一下挂掉。马上手机又响起来了,无奈,林一摆摆手,“我出去一下,你听话啊。”池然笑了一下,不知道林一又该想什么办法拒绝那个可怜的人了。   几个小时后,池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原来自己可以这么漂亮,当年的短发早已变成飘飘长发。不得不佩服这家店化妆的水平还真是高,化了妆却不浓,头发做的自然不失高雅,配她的裙子刚刚好。   下午4:30,池然已经到了竹轩榭雨。会不会有点早?翻着手机里孟杭的短信:竹轩榭雨,三楼301,不见不散。池然回头对着车里的林一说到:“你回去吧,注意安全。”“是你要注意安全,你会让他们吃惊的,宝贝,走了。”说完林一开车而去。   池然以为这会来早了,没想到好多同学早就到了,有的三五成群在聊着天,有的已经在饭桌上打起了扑克,还有的已经喝起酒了,池然站在门口,顿时觉得自己该不该进去,他们的气氛这么好,可是自己能融入到其中吗?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是谁啊,都认不出来了,咱们班还有这样的美女?”好多人都回头看向门口的池然,池然竟不知所措。李墨染正坐在沙发上随意的看着同学的相聊,他在高中时便被许多女生关注,今天一身休闲的装扮更是透出几分亲近自然,不像是高中时候的拒人千里之外,只是他的话依旧不多,简单的嗯,不多说一句,让对方觉得无趣只好讪讪的离开 。   站在门口的池然显然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没有其他人的唏嘘猜测,左手轻轻的转动着右手食指上的指环,抬眸,只是看着她。   池然被大家看的不好意思起来,她尽可能的放松自己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紧张,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小时候自己经常站在山坡上大声的喊寒尘雨,一声又一声,不管寒尘雨在哪好像都会听到她的喊声,然后从背后悄悄的走近去吓池然。   没有寒尘雨。   她记得一些人的面孔,却也有一些真的想不起来,不知哪来的勇气,池然竟大声的说:“孟杭!”   孟杭明显愣了,这个美女应该是池然,只是变化太大了,差点认不出来,还有更吃惊的是她在叫自己!   孟杭放下手中的酒杯走到池然身边,“池然,才两年,你就修炼成美女了,真是,啧啧。”池然微微一笑,看看眼前的人,还好有印象,也或许是孟杭高中的时候太招摇,对他的印象不得不深“你才是帅哥,我今天来是因为……”“来都既然来了,还不和我们大家打个招呼。”说着孟杭便挽着池然的手臂朝同学中走去。   沙发上的李墨染一言不发,眼睛还是如刚才那般随意的看向那两个正穿梭在同学之间的人。拿起酒杯,轻轻啄了一口,“这小子,什么时候和池然这么熟?”李墨染不禁想到。   酒已喝了大半,好像孟杭知道池然不会认识这么多同学,每次举酒都是他熟络的先打招呼,让一旁的池然有个准备。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真是才子佳人啊,孟杭,你福气大啊。”孟杭笑到“我要是有这份福气,求之不得呢。”   说着又一口喝干杯中的酒。“池然,你得谢谢一个人啊,今天可别再喝醉了,上次有人送你回去,今天不一定了哟。”说着便拉着池然走近一直坐在沙发上的李墨染。   孟杭怎么会不知道,他一直带着池然和同学喝酒,背后也一直有一道目光跟随着他,如果再不把池然领过来,回去怕是有他受的了。   “李墨染,还记得吗?曾经风靡全校的冷男。”孟杭指着沙发上的人说到。池然已经有些醉,刚才喝了不少酒,脸已有些微微发红,粉红色的脸颊,笑着的双眼,一身的打扮,长发很自然的散落在胸前,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在明亮的灯光下更透出一种少女的可爱与灵动。“李墨染,李墨染。”拿着酒杯的池然小声的说着,好像努力的回忆这个人,“我们最近是不是见过?”池然问出口,一丝丝酒气扑到李墨染的面孔上。李墨染的眉头锁紧了几分,“没有。”听不出他语气里的温度。如果不是有点醉,池然绝不会继续这个对话的,只会说一句“对不起,认错人了。”然后转身离开。而今天不一样,酒精有时会莫名的改变一个人的举动,正如此刻的池然。   池然走向前,离李墨染更近一步,俯身弯下,盯着坐着的李墨染说道:“可是我看你明明眼熟啊。”   撩人的气息,粉红的脸颊,还有酒精的魅惑,李墨染想避开都不行,他盯着她的眼睛,双手扶住她微微要倒的身体,一双深邃的眸子对上一双毫无准备的眉眼,池然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她看不懂,也不想懂,池然摇了摇头,“看来我认错人了,帅哥,干杯。”说完一饮而尽。孟杭看着这两个人,心想“这个李墨染,怎么还是个冰块?”只好又说到,“池然,我说的两年前送你的人就是他。怎么没个感谢啊。”池然揉了揉头,真的是有点醉了,抬眼看着李墨染说到“谢谢你送我回去,听孟杭说我吐了你一身。”李墨染看向孟杭,眼神中带着冷意,他都杜撰的什么。孟杭一看方向不好,赶紧把池然推到李墨染身上,“李,好好照看我们的美女,我去和同学聊聊啊。”说着一脸坏笑的走开。   池然冷不防的倒在李墨染身上,李墨染还坐在沙发上,嗯……这个姿势,有点……   李墨染扶好池然,“还好吧?”语气里明显多了温度,不似刚才的冷冰冰。池然已然有点醉了,已经坐在沙发上,她看着李墨染,一只手竟不由自主的环上他的脖颈,这个男人的确好看。“要不然这次你也喝醉,我送你回去,嗯?”池然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这样的语气,对一个男人来说,明显是种挑逗。李墨染看着眼前的池然,不知何时笑意已融化在眼底,两年前的一幕好像又一次出现。如果不是在这个场合,李墨染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自然的坐在这。   如两年前般,他的手从背后轻轻的环上池然的腰,“怎么,你想还?”    ☆、该来的总会来   如两年前般,他的手从背后轻轻的环上池然的腰,“怎么,你想还?”李墨染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与邪气。   池然感觉眼前有点朦胧,茵茵氲氲的让她看不清坐在眼前的人,这样的语气使池然竟微微有些发颤。她盯着这双眸子,这个男人,长的还真是好看,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瓣,还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她看不懂,想拒绝他冰凉的眸子却又抵制不住这份诱惑。   “我醉了。”池然闭眼拍着自己的脸说。是该清醒点,头却不自觉的靠到了李墨染的肩上。李墨染没有动,由她靠着,他的手也并没又从池然的腰上拿下来。   几个同学远远的看向这两个人,这个姿势看起来的确暧昧不清,可又没有人上前,只是小声的议论。孟杭也注意到了。孟杭心里想:“李墨染,你动作也太快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同学的宴席已经吃完,大家三五结伴的喧闹的出去,心愿。   已经睡着的池然自然没有吃饭,而是一直靠在某人的肩上,嗯……某人貌似也乐在其中。大家好像有默契似的都没有叫他们吃饭,饭桌上也依然热闹。   孟杭走过来看着李墨染,唏嘘到“我们的李大少也有怜香惜玉的一面啊,以前怎么没发现”李墨染抬眼,冰凉的目光使孟杭有点发冷。“好了好了,我们去唱歌,你打算怎么办”孟杭可不想死在这种眼神下。“你先走,我处理。”李墨染的语气中并没有什么变化,就好像交代一件很平常的事一样。孟杭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OK,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已经有服务员来收拾残局,看着还在沙发上的两人,不知是继续收拾碗筷还是退出去。李墨染看了一眼池然,“我们这就走。”   李墨染把池然的头轻轻靠在沙发上,自己起身先是活动了几下胳膊,然后脱下外套轻轻的盖在池然身上,池然动了动,嘴里呢喃着“寒尘雨,我想你了。”李墨染一怔,缓缓的靠上前,他的脸离池然的脸好像只有一厘米,甚至他可以看清池然长长的睫毛。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一声轻轻的叹气,落入池然的耳畔,也落入了自己的心头。还是一把抱起,走向门口。   出包厢时,从隔壁包厢正好走出来一些人。“然然?”一声惊讶的女声响起。李墨染抬眸,正对上两个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一个看着他怀中的池然,一个盯着李墨染。   李墨染并没有多作停留,而是一直抱着池然出去。   车里。给池然系好安全带,李墨染看着前方出神,如果没猜错,那个女的,是顾琪,而她身边的那个男的,没错,是寒尘雨。   天已黑,今晚没有月亮,浓重的夜色遮住了仅有的一点星辰,她和寒尘雨和顾琪到底什么关系?如果重要,两人怎么可以看着一个不熟识的男子就这样抱走她?如果不重要她怎么又会一次次的在自己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喊着寒尘雨的名字?李墨染颔首,看着车窗外的夜色,有点失神。   手机在这时响起来,划破了车内短暂压抑的沉默。   “喂,Jone。”   “李少,程烨想见你。”   该来的总会来。   “也包括你,是不是?池然?”   李墨染自嘲的笑了笑。   一辆黑色的沃尔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池然,你这算是诱惑吗   零点酒吧。   李墨染走进里面,杂乱的声音传来,男男女女,灯红酒绿,各色闪光灯照在人的脸上,李墨染还没有适应里面的气氛,一个英俊的外国男孩已经拿着两杯红酒从那些摆动着舞枝的人群中走过来。   “嗨,李,来的还挺快。”   李墨染接过红酒,一口饮尽。   “李,红酒可不是这么喝的。”那个外国男子轻轻摇头笑着打趣道。   “人呢?”声音冰冷,并不给人靠近的机会。冷漠的眼神让那个刚刚还一脸笑容的外国男孩也收敛了不少。   “喏,在那。”外国男子指着舞台上正唱着歌的人。   你静静忍着紧紧把昨天在拳心握着   而回忆越是甜就是越伤人   越是在手心留下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刀割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   你决定不恨了也决定不爱了   把你的灵魂关在永远锁上的躯壳   这世界笑了于是你合群的一起笑了   当生存是规则不是你的选择   于是你含着眼泪飘飘荡荡跌跌撞撞地走着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   ……   五月天的“你不是真正的快乐”在那个人的口中唱出来使李墨染竟有些恍惚。   原来曾经那个桀骜不驯的男孩早已经变了模样。他早已不是让他骑在背上当马骑的程烨,也不会在深夜里给他讲故事来驱赶那些恐惧,他现在,只是程烨,一个与他姓氏都不一样的哥哥。   程烨。   李墨染找一处相对人少的空位,一杯一杯的喝酒,对刚刚坐到自己对面的人并不感到奇怪。   良久,才抬起头问“你怎么回国了?”   “想回来看看啊,爸说让我接手盛世。”   “哦?是总经理还是总裁?”李墨染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嘴角上扬,打量着这个他称之为哥哥的人,深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更显出一种邪魅与神秘。   “李墨染,不是我的就算给我我也不要,是我的谁也抢不走。”男子一字一顿的说到,他没有李墨染的冷漠,却眼神中透露着坚定与不屑。   “我们不久之后还会见面的。”男子嘴角勾起,起身离开。   李墨染回到酒店,已是晚上11点半。头有些昏昏沉沉的,打开卧室的门,池然正睡得很熟,李墨染走到床边给她掖了掖被子,刚要打算离开,却感到身体里一种莫名的燥热,看着熟睡的池然竟想伸手去碰她。池然的脸在自己脑海里无限放大,让他忍不住想拥有她。下一秒李墨染就知道发生什么了。“该死!”李墨染赶紧让自己抽身,再不离她远点自己真不能保证不发生点什么。   越是克制越是难忍,身体里的热度好像并没有减轻,李墨染打开浴室的门,水花四溅,他任水花拍打在自己的身上脸上,衣服已经湿透,终于有了些清醒,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外面有走动的声响。还没来得及关上水阀,浴室的门被哗啦一下拉开。   他瞪着眼前的人:池然!   她怎么跑到这了!不是在睡觉吗!   池然睡的正熟,可是口渴了,挣扎半天还是自己醒来,她的意识并不清楚,只是听到哪里有水声就朝哪里摸索过来了。   很显然,醉了的池然并不想搞清什么状况,而是继续往前走,脚下一滑,直接撞到李墨染的身上,水并没有关,池然一半的身子被淋湿。水灌进她的嘴里使她咳嗽起来,池然几乎是抓着眼前的人才使自己站稳,又一次,头靠在了李墨染的胸膛。   池然穿的是裙子,经水一淋有一部分已经紧紧贴在了身上,女性的曲线恰到好处的显露出来,长发湿漉漉的贴在胸前,李墨染抱着怀里的池然,哭笑不得,“池然,你这算是诱惑吗?”   怀里的池然动了动,好像从头上浇下来的水让她感到有些不舒服,她懒得挪动脚步,身子却是更紧的贴近了李墨染。李墨染好像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的一只手缓缓覆上她的发,另一只手由一开始的撑住要倒的池然到轻轻环抱住她的腰,把池然额前已经湿了的碎发扶到耳后,李墨染身子微微一颤,腾出左手掰过池然的下巴,让她的脸朝着自己,然后对准她的唇,狠狠的吻下去。   这一夜,无尽缠绵。   不如沉沦。    ☆、有,并且我很爱她   池然感觉睡了好久,头还有些疼,几束阳光已经迫不及待的从窗帘的缝隙中跑进来,照进这满室旖旎。   池然感觉有一双手正从身后抱着自己,而自己也好像正靠在一个人的胸膛上。池然动了动身子,却听到一声沉闷的男音:“别动,再睡会。”池然一愣,足足傻了好几秒,才僵硬的回过头,看着身后的男子,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唇瓣,清俊的眉眼。这个人看着有点熟,这张脸出现的有点频繁。   “你……我……我们发生了什么?!”池然终于结结巴巴的挤出几个字。也几乎是尖叫着喊出这几个字。   男子懒散的睁开眼,看着震惊中的池然,缓缓说到:“你想的是什么就是什么。”李墨染抬起手温柔的撩开池然额前的刘海儿。   “你是谁?!”池然喊到。   李墨染的手停在空中,这个女人!   昨晚池然看到李墨染时已经有点醉了,这一夜的时间意识大部分是模糊的,她又怎么能记得。   “我,是,李,墨,染。记住了吗?”李墨染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出奇的好。他一字一顿的说,好像让他的名字让她记得更深一点。   “我的衣服在哪?”池然好像并不关心眼前这个男子是谁了,他的名字也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衣服然后把他一顿痛打!   “或许在浴室,你可以去看看。”李墨染玩味的看着这个女人,眼里充满了笑意。   “你!”池然真想揍他一拳,不是说他是冰块吗?不是说他不易接近没有人情味吗?那这个禽兽是谁?!昨天孟杭的话都是骗自己的么?李墨染看着怒气冲冲的池然轻声道:“你打算怎么办?”   “先给我找身衣服。”   “当然。然后呢?”   “狠狠的揍你一顿。”   “是个好主意,还有呢?”   李墨染已经坐起,居高临下的看着还在被子里的池然,嘴角是化不开的笑意。   “不许看我!”池然嚷道。   “好,我不看。”李墨染宠溺的用手摸了摸池然的头。池然别过身去。李墨染叹了口气,眼神里闪过几丝黯然。而后下床走向浴室。池然又“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叫什么叫!昨天晚上又不是没看过!”李墨染说道,他穿好衣服,在浴室转了一圈看到池然的那条裙子还在地上还是湿的,无奈之下只好从行李箱中拿出自己稍大一点的衬衫扔给床上的池然,“你先凑合穿,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李墨染的眼里一直是有着笑意的,这种感觉是多久没有过了?他不知道,这片刻的温暖,多也好,少也罢,他只想紧紧的抓住。不想再错过,不想再有遗憾。   从商场里赶回来的李墨染正着急的往回走,却在房间门外停了下来。“孟杭?”李墨染走了过去,“你怎么在这?”   “李,原来你不在家啊,怪不得我按了半天门铃都没有人开门,你去哪了?”李墨染的手里还拿着袋子,里边装着刚刚给池然买的衣服。“我去买早餐。”   “酒店里不是有早餐吗,还用你去买?”   “我吃不惯,怎么样?”孟杭说:“大少爷,真是佩服你,咱俩进去吧,进里面说,赶紧开门。”李墨染说道:“我今天头疼,你回去吧。”“我这么早来,你一个头疼就把我打发回去了?话说李少,你昨天没喝多少酒啊,怎么还头疼了?对了,池然呢?昨晚你把她弄哪里去了?”“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你回去吧,我还有事。”李墨染已经走到孟杭的面前,推开他放在门把手上的手,“你刚还说你头疼,这会就变成有事了,我打电话可问池然的舍友了,她昨天可没有回去……”“你今天话真的太多了,走吧。”说着李墨染把孟杭推到了电梯口,直到看着电梯下去了才转身。   李墨染按响门铃,“池然,是我,没带门卡。”躲在门后的池然终于松了一口气,给李墨染开了门就背过身去。   “给你买的衣服,试试。”池然接过李墨染的袋子。走向房里,“你!不许偷看!”李墨染愣了一下,“哦,昨天看过了。”只听池然”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一会,池然走出来。李墨染看着池然,自己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你打算怎么办?”池然冷冷的问。   “一切,听你的。”李墨染椅在沙发上,不经意的转动手上的指环,轻轻的说道。   池然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没有爱的人?”李墨染微微怔了一下,如果以前对池然是忘不了,现在却是放不下,再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放下她了,直到昨夜的彻底沦陷。   他盯着她的眼,缓缓道“有,并且我很爱她。”   那七个字,深深地落入池然的耳畔“有,并且我很爱她。”不知为何,池然竟有些浅浅的失落。   “那好,忘了我。”池然也一字一顿的说。    ☆、我不介意用这种方式让你记住我   池然从酒店里出来已是10点,阳光正好,她抬起头忍着刺痛看向太阳,那些亮白的光束照的自己睁不开眼睛,伸手张开五指,影影绰绰的挡住倾泻下来的阳光,眼前立刻浮现出那些五彩的光影,强光后的影像----还是清醒。该怎么办?不是不惶恐,该告诉爸妈么?又该如何开口?这些年聚少离多,有时候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亲人?外公,寒尘雨……脑子里太乱,只想快点逃离这儿,眼前不要再出现那个人——李墨染!   来聚会果然是个错误,喝酒果然是个错误!   等等,好像忘了什么,“小姐,他说他姓李。”冯姨的话再一次飘入她的耳畔,如果两年前送自己回家的人是他,那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有自己深爱的女人,那又为什么要招惹自己?自己算什么?等等,他有深爱的女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脑子有些乱,剪不断理还乱。李墨染的话好像还萦绕在耳边:   “你放心,池然,我是不会把它当做一场春梦的。”   李墨染还在酒店里,站在房间里诺大的落地窗前看楼下那个身影单薄的女子,回味着刚才的一幕:   她说,那好,忘了我。   他盯着她,想穿破她的眼睛看清她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起身,走到她面前,离她越近,自己心跳的越快,看着她的眉眼,轻声道:“你放心,池然,我是不会把它当成一场春梦的。”他看着她落荒而逃,他看着她因自己的靠近而变得局促不安。   池然,你总是不记得我,既然你这么愿意忘记我,我不介意用这种方式让你记住我。   看着楼下那抹身影消失在车来车往中,李墨染回身。   “喂,王雨,帮我查件事。零点酒吧。”   这笔账,总要算清!   池然回到学校,并没有看到林一,问起林一的舍友,才知道林一昨天请假回了家。池然拿起手机给林一拨了过去,林一很久才接起,“喂,然然,我家里有点事,你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先不说了。”“喂?林一?”池然还没来得及问清什么事就被林一挂了电话,不过也还好如果林一在的话不知道又要怎么八卦。   池然打算回寝室。“然然?”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池然回头,愣住。   “表哥?”看着表哥走近自己,池然不知为什么是这么心酸,已经两年没见他,上次在外公家的匆匆一见之后便是刻意的躲避。直到今天。   “你怎么回学校了?”池然还是笑着问出口。”我和几个同学回学校帮几个师弟师妹做课题,是吴主任联系我们的,你上次见的宁成远,他是我们其中的一个。”“哦,他提过你。”池然用手扶了扶头发,好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对,他提过我,然然,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寒尘雨的语气依然温柔却多了几丝质问。池然语结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好像没说什么吧。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池然赶紧问道“顾琪姐呢?你们还好吗?”“她也回国了,只是今天没来学校。”寒尘雨不冷不热的说。“真好啊,你们都出过国了,我呢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大学里。”看着池然羡慕的样子,寒尘雨竟有些难受,这几年,然然过得怎么样自己确实知道的少的可怜。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校园里,他不走快,她刻意的保持距离。   “然然?”   “嗯?”   “昨夜你去哪了?”寒尘雨还是问出口。   池然不会想到寒尘雨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昨晚他知道什么?!   “在寝室啊。怎么了?”   “昨天看到一个人,和你很像。”   “是吗,也或许是认错了吧,我长的很大众哦。”说完,池然还捏了捏自己的脸。   “但愿。”寒尘雨看着池然的眼睛说到。    ☆、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池然不知道为什么寒尘雨这几天一直很闲,只要有空就会来学校看自己,“哥,你不用工作吗?”池然问。“用啊,不过我和老板说了我要陪妹妹,他就给我假了。”寒尘雨看着正吃肯德基的池然说到,“以后我工作也要找你老板这样的老板当老板,嗯,这句话真绕啊。”“傻瓜,快吃吧。”“哥,其实你不用每天都陪我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管然然多大,在我眼中都是小孩子。”寒尘雨宠溺的看着池然,是啊,在他眼中自己一直是个小孩子。池然想。   只是错过的这几年,还能补偿回来吗?寒尘雨在心里悄悄的问自己。然然越客气,他越觉得对不起她,他曾经是她最大的依靠,他把她推给了她的父母,以为自己所渴望的也该是然然渴望的,可他并没有想到然然依旧是一个人,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在从爷爷那里得知然然上的大学和自己的一样,不是不惊喜的,原来当初哄骗她的一句玩笑,她一直都记得。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两年她从没有找过自己,到底是什么变了?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是孟杭。池然接起手机。   “喂。”   “池然,出来喝杯酒怎么样,零点酒吧。我等你。”池然真是恨透了这个人,如果不是他,一切还都会是好好的。刚想拒绝,又想到了表哥。还是答应,和表哥在一起的这几天总是不自然,还不如出去玩玩。“好,等我一会。”池然匆匆挂了电话。又拿了一块鸡腿塞进自己的嘴里“表哥,我和一朋友有约,先走了啊,表哥拜拜。”不等寒尘雨说话,池然已经跑开。   寒尘雨看着池然的背影,不知为什么,一种失落涌上心头。这个妹妹,自己越来越不了解。   零点。池然进来的时候,孟杭已经喝了好多酒,几个空酒瓶歪歪斜斜的倒在吧台上。“喂,你可别醉,醉了我可扛不动你!”孟杭抬眼看了看池然,一身休闲运动装,清新脱俗却在这个酒吧里格格不入。“喂,我们的大美女,要不要和我干几杯?”池然没有好气的坐在孟杭身边,随手拿起一杯红酒但想到自己的酒量确实不好,还是讪讪的放下。“怎么不敢了?怕我欺负你?李墨染不在,连酒都不敢喝了?”不提李墨染还好,一提李墨染,池然真想一个大巴掌就拍过去。可是一提李墨染,孟杭肯定会追根究底的问那天发生了什么,所以话到嘴边池然还是把满腹怨气咽了下去。“谁说我不敢喝?”池然一把拿起酒杯喝了下去。孟杭看着有气却不敢出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来,池然干杯!”说着举起酒杯。池然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这几天寒尘雨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池然措手不及,回忆一下全都涌入了脑海,童年时的点滴历历在目,明知回不去却贪恋那仅有温存的一点点美好。这样的池然自己都瞧不起。池然又喝了几杯,醉意已经慢慢爬上她的脸颊,酒精使池然的脸微微发红,在各色灯光下更显出一种恬静快活的美。池然对着舞台上的主场大声喊:“十年,十年!来一首陈奕迅的十年!”池然自以为的大声很快被淹没在人声和音乐中。“你在这喊他怎么会听的见。”说着孟杭拉着池然的手朝舞台走去,大声喊到“有个美女想听十年。”舞台上的人目光不经意的一瞥看见了台下的两个人,深色调的灯光并不能看出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只是下一秒缓缓的音乐便流淌出来——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   我不会发现我难受   怎么说出口   也不过是分手   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   牵牵手就像旅游   成千上万个门口   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离开的时候   一边享受   一边泪流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   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   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   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   就那样静静的杵在那,听那首十年的心酸,熟悉的音乐,十年,也该放手,你给我童年里最快乐的时光,你是我最珍惜的哥哥。   池然已经喝了不少,有些醉,有些朦胧,音乐也早已切换了下一首,可她还是站在那不动,就想沉浸在那个十年中。迷迷糊糊中池然好像看见了一个人走过来。   “怎么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人并不友善,带着几丝质问。   “和她喝个酒又怎么样?她又不是你什么人。”   “他或许还不知道吧。”   “那又怎样?”   “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孟杭站起来对上他冷然的眸子,轻轻的朝他吐一口气,“那你把她带走吧,她有什么事可与我无关。”说着歪歪斜斜的离开了酒吧。    ☆、我会忘了你的,不,再,见!   江边的风有些大,池然被一个人拥着脚步有些不稳,但总算没有摔倒。凉风灌进人的耳朵,鼻子,使池然的意识有些清醒。终于看清那人的脸,一身书卷气,皮肤有点发白,温润如玉,很难想象该如何把眼前的这个男子与酒吧里献唱的不羁男孩联系在一起。   “你是……是刚才酒吧里的主唱?”   “还不错嘛,认出我了。”那人一笑。   池然站稳脚步,与那人保持一点距离。“我们怎么会在一起?孟杭呢?还有我怎么跑到这来了?”   “你朋友喝醉了,已经先回去了,至于你嘛,也喝了不少,他托我照顾你。”那人斜斜的倚在江边的护栏上,迎着江风,脸色更显清俊。   凉风吹过,使池然不禁打了个寒颤。眼前的男子细碎的刘海被风吹起,池然看他不禁出了神,也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眸子,怎么又想到李墨染了。池然无奈。   “你是谁?”池然抬高了声调。   “程烨。”   “我不认识你。”池然冷冷的说,转身想走,却被程烨一把拉住,“现在天都黑了,你又有些醉,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和你不熟,即使你是孟杭的朋友,我和他也不熟 。”疏离的语气,池然又后退了两步 。   那人笑到,“你说孟杭?不,不,我和他不熟。”池然像是从背后被人打了一拳似的,“不熟?不熟他把我交给你?”   “这有什么稀奇?打过几个照面就算认识了。”程烨随意的说道。   “我要走了,不想再废话。”   “我不介意和你交个朋友,我说的是,朋友。”池然看着他的脸,他几乎是很认真的说出那几个字,和刚才戏谑的语气不同。我说的是,朋友。   “为什么?”   “因为,因为看到你使我想起了一个人。”程烨缓缓说到,一股悲伤漫过他的眼底,在这个黑夜下更显出几分孤单落寞。“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池然问道。“很重要。”“那你们现在怎么样了?”程烨转过身,面对着黑夜下的江,点起一根烟,缓缓吐出烟圈“不怎么样。”   池然渐渐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么坏,对这个话题也有了小小的兴趣。“为什么?”池然脱口而出。   “她结婚了。”缭绕的淡蓝色烟雾很快被风吹散,“你爱她?”程烨并不看池然,一根烟燃尽。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可思议,你身边有许多人,甚至有许多自诩为是你的朋友,但是面对他们,就是有话却不想说出口,一个素昧谋面的人,一见如故,你却也很寻常的说出埋藏在心中许久的秘密,坦诚相见。   很久,程烨回身,“我们该走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池然说。程烨往前走着。池然在后面追着。“你和李墨染什么关系?”程烨突然问到。池然停下脚步说,“没什么关系。”“哦,是吗?”程烨回头看着她,走近。“既然没关系,你这么紧张干什么?”玩味的语气,他挑着眉,刚才辛辣的烟味轻轻扑在池然的脸上。“我没有紧张!”池然懒得理他,往前走去。程烨追上她一把拉起她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辆银色的保时捷在C大停下。池然解开安全带走下车朝C大走去。“池然,我会记住你的。”不知什么时候程烨已经下了车,一只手搭在车身上,看着几米外的池然说到。“我会忘了你的,不,再,见!”或许连池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笑着说出来的。程烨摇了摇头笑了笑,坐上车离开。   李墨染坐在车中,看着说笑的两人眉头紧紧一皱。   “程!烨!”    ☆、我,很,爱,他!很爱!   池然走到寝室楼下,这一路已经清醒了不少,只是脸上还有些热,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酒气,远远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那,那个身影有点熟悉,走近,寒尘雨?   这个场景好熟悉,是那个夏天吗?她欢天喜地的回到外公家,看到的是寒尘雨和顾琪,那个身影,她期盼了五年的身影。   “哥,你怎么在这?”还是笑着走过去,还是笑着打招呼,如五年前那个小女孩般,寒尘雨盯着一身酒气的池然,“你去喝酒了?和谁?”“我朋友啊。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池然不在意的说到,一个酒隔顺时打起,池然捂住嘴朝寒尘雨咯咯的笑,“哥,我上去了,困了。”说着池然走过寒尘雨,“然然,你上次和谁喝酒了?”寒尘雨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温柔,带着几丝质问。池然愣住,回身,“什么上次?”“竹轩榭雨!”寒尘雨的声音已经变得冷漠。“你知道?”“还真的是你!然然,顾琪一直说看见的是你,我还不信,那个抱你走的是谁?!”“抱我走的?”池然看着他,看着他的怒气,看着他的隐忍,“你看到他抱走我的你怎么不把他拦下?!”池然几乎是哭着喊出来,“你不是我哥吗,一个你不认识的男人抱走我,你都不会关心吗?!”寒尘雨看着夜色下的池然,很明显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寒尘雨走近一点,试图抱住已经有点情绪失控的池然,却没想到被池然一把推开。寒尘雨愣住,两个人僵持了一会,轻声说:“然然,我……我怕那个人是你!你懂吗?”池然看着他,那个自己一直很信赖的人,“是吗?那好,我告诉你,寒尘雨,那个人就是我,而且那晚我们也发生关系了!然后呢?你还想问什么?说啊。”池然的声音已是哽咽,她原本不想告诉他,她还想做他最好的妹妹,只是天意弄人,没想到第一个知道的竟是他!寒尘雨一时没缓过来,“然然,你告诉我他是谁?”池然冷漠的看着他,“有用吗?找人把他打一顿还是杀了他?”寒尘雨看着眼前的池然,缓缓抬起手想擦掉她脸上的泪却还是放下,“然然,你喝醉了,回去好好休息。”他的眼已变红,声音已是沙哑。   池然木然的看着寒尘雨,还是转身。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寒尘雨朝池然喊到:“如果你不爱他,出了什么事我对你负责!”池然猛的停住脚步,你凭什么对我负责?凭你是我哥吗?凭你没有拦下他吗?真是好笑。   池然回身,看着寒尘雨,一字一顿的说:“我,很,爱,他!很爱!”   池然回到寝室,已满是疲惫,顾不得一身酒气和满脸的泪痕,她本就少语,寝室的人也没有在意她的回来。   一夜,各怀心事。   自从那夜后,寒尘雨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池然不会在下了课之后一回身便看到那张她熟悉的笑脸,在餐厅也没有寒尘雨特意为她准备的肯德基,不会再有人想要尽力的弥补曾经的失去,逗着她开心逗着她笑,一开始池然还不习惯,后来也渐渐明白,有的人就像是你生命中的旅客,你的哪方精彩让他留恋,但终归阻止不了他继续往前走的步伐,你只是他的一个驿站,而非终点站,高中日子里好多无眠的夜,憧憬着未来憧憬着美好,不过是弹指一挥的梦而已。   那个她曾经思念了那么久的人,仅仅是怕那个人就是自己而不敢认,她只是他的妹妹啊,太好笑,那些信赖,那些依恋,再也无处安放。    ☆、什么晓晓,她是林一   池然终于见到了林一,那个她惦记的女孩,上次匆匆的电话一别,已过去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发生的太多事池然还不知道如何和她解释,她和李墨染莫名其妙的一夜,寒尘雨突然的关心又毫无预兆的抽身而去,以及,程烨。   一开始池然还以为程烨只是酒吧的驻唱歌手,没想到原来他是零点的老板,看着他文文弱弱的样子,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理一间像零点这样的酒吧的,零点与其他酒吧不同,有着一样的灯红柳绿,一样的活力四射的来消遣娱乐的人,不同的是你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它的设计,品位,风格绝对在这个城市里找不出第二个,不要觉得来酒吧嗨的人都是小混混流氓,在零点里你甚至可以看到一些小有名气的明星抑或是哪家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不会有人在这闹事,或者说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   所以当程烨主动邀请池然来他的酒吧帮忙时,池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一来她确实不想再花父母的钱,即使她的银行卡里有她都想不到的金额,二来多去实践一下,提早进入社会也没什么不好。池然是在零点里看见林一的,她醉的不成样子,还在一杯一杯的喝酒,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小开,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和林一聊得正火热。池然赶紧跑过去一把把林一护在自己身后,“你们是谁?她是我朋友,你们别想动她!”两人看是一身服务员打扮,更加嚣张,“小姑娘去别的地方玩去,她也是我朋友,今天我们不醉不归。”两人笑着想推开池然,没想到池然反而提高了音量,“你们最好赶紧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两个人看见池然的嚣张模样,顿时也来了兴趣:“哟嗬,你还想怎么样,我们倒想试试……”不怀好意的笑,让池然不禁心头一紧,不自觉的后退几步,却被其中一个男子伸手拽了回来,“放手!别动我!”池然喊着,那两个人却像是看笑话似的看着挣扎的池然。“原来是宁家和莫家两位少爷,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在这捣乱呢?”一声男音在身后响起,池然回头,“程烨?”来人正是程烨,刚才闹事的两人也不觉松开了池然的手,“原来是程少的朋友,得罪得罪。还请程少不要介意。”程烨已经走近,轻声问道:“还好?”池然点点头。程烨又看着那两人说:“怎么会?如果是我的朋友惹了二位,我替她们道歉。”刚才还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现在立刻那两人像是老鼠见了猫,语气不但客气更像是讨好,“程少,我们改天聚,今天还有些事。”两人笑得一脸谄媚,“二位走好,记得下次来玩。”程烨不缓不急的说。   “池然,以前看你挺老实的啊,怎么还这么深藏不露,嗯?”程烨看着惊魂未定的池然说,“你少来,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她被欺负,我会拼命的。”池然看着不省人事的林一,摇晃着她的肩膀,“林一,听得见我说话吗?林一?”“你别叫了,她听不见的,把她地址给我,我送她回去。”“你?”林一看着他,“我能放心你么?你的底细我都不知道,要是你把她拐跑了咋办?”某人一脸嫌弃的看着她,“你的朋友,也好不到哪去,我得担心她醒了把我拐走怎么办?!”说着一把揽过林一的肩,留给池然一个怨恨的眼神,这个女人,真是,担心她一个人弄不动她才要帮忙的,反而被她这么说。   程烨随意的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晓晓?!”   “什么晓晓,她是林一,我朋友,你认错人了吧,别上演什么前女友的戏码。”   “……你闭嘴。”    ☆、你会不会感激我,感激我让他终于看到了你的存在   程烨抱起林一,缓缓朝着停车场走去,他低头看着她,看着醉倒的她犹如当年一样,“晓晓,会是你么?”他轻轻地问自己,却又无奈的摇头,似是在自言自语,怎么可能,上个月我还见过她儿子。一声叹息,一抹苦笑。   手机响了一下,程烨看了看短信,是池然发给他的林一的地址。自从林一回来后就没住过校,她坚持要自己出去住,这还是池然从她的同学那得知的。从零点出来,已是满天星辰,薄凉的夜晚,明明是夏末,却早给人一种入了秋的感觉。池然缓步朝学校的方向走去,她并不急,这样静谧的夜,独自一人享受池然很是喜欢,即使这样的夜晚早已经数都数不清。   回到C大,她才知道,原来顾琪早就在等她了。两年多没见,还是如记忆中的那么漂亮。   “顾琪姐,你怎么在这?”   “然然,帮帮我,好么?”顾琪脸上早已滑下几点眼泪。   池然说:“顾琪姐,你说什么事,到底怎么了,你先别哭。”顾琪抬眼,看着池然说,“然然,寒尘雨要和我分手。”“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喝了很多的酒,然后就说要和我分手,然然,你对寒尘雨的母亲了解么?”“舅妈在表哥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国外,或许连表哥自己都不了解,我怎么又会知道?这和她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寒尘雨断断续续的说了点,但是我没听清。然然,你帮帮我。我是真的爱他,我不想离开他。”   池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她爱他,那他呢?明知结果,却还是想多此一举的设想假如,拼凑一些不可能的美好。一直以来,她都在逃避,逃避对寒尘雨的那场依赖,一直以来,她都在憧憬,憧憬小小的希望。   像是想清楚了什么一样,池然对顾琪说,“如果他足够爱你,是不会放弃你的,我帮不了你什么。对不起。”顾琪看着眼前的池然,突然就笑了,“难道你对他就只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吗?然然,你骗得了他,但却骗不了我。”池然看着突然反转的顾琪,有些愣住。“如果你心里没有鬼,那年夏天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明明在一个城市一个大学却躲着不见他?这难道该是一个妹妹思念了多年的哥哥该有的举动么?”“你想说什么?”池然反问道。顾琪顿了顿,“然然,他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是他妹妹啊。”池然没有说话,脑海中不断闪现过那个村庄,那间小房子,三个人简单的快乐。“我知道,我和寒尘雨间不会有什么,所以,你放心。”顾琪看着池然,她叫他寒尘雨,她把他当成寒尘雨。“然然,你知道他对你有愧疚,所以……”池然打住她:“什么愧疚?”顾琪说:“那天那个人抱走你,他并没有阻拦。”池然一愣,原来顾琪也知道,她终于想起,那天寒尘雨说的是顾琪说是自己,他还不信。当时一着急都把这个忘了。“你走吧,我帮不了你什么。”   池然朝前走去却被顾琪一把拉住:“寒尘雨对你只有愧疚!你不明白么?”   “放手。”池然平静的说。   一直跟随池然从零点到C大的沃尔沃此时正静静停在两个女人刚发生硝烟的地方不远处,里面男子的右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双眼紧盯那个一动不动的瘦小身躯,池然,你会不会感激我,感激我让他终于看到了你的存在?    ☆、你又凭什么去论断我们之间只是游戏?   又这样平静的过了几天,池然每天穿梭在学校和零点,把自己弄得不可开交,好像忙一点就可以把那些自己讨厌的人和事埋在角落里。周六早晨,池然刚走出宿舍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寒尘雨,空气过分的清新,没有往日夏日里的聒噪,太阳只是在天边露出了一点点曙光,好像还来不及叫醒沉睡的人们。池然喜欢这样的的平静,但在看到憔悴落寞身影的寒尘雨之后,她便不再喜欢此刻的平静,往往,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最是让人害怕。是一夜宿醉么?他像是刚刚从宿舍楼前的靠椅上站起来,又像是站了好久,几个空空的啤酒瓶七七八八的散落在旁边。该怎么说?该怎么办?问原来是他的愧疚说要为自己负责,还是替顾琪求情?在没有确定顾琪有没有告诉寒尘雨自己喜欢他之前,绝对不能露出一点马脚。   池然走过去,“哥,怎么了?”她看着他腥红的眼,竟不知下一句该如何说出口。“哥,那天的事,我……”话还没说完,寒尘雨一把将池然揽在怀里。“然然,她回来了,她要我和她走。”没有一丝的温度,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终于把话说完。池然想了想,“你说的是,你母亲?”池然轻轻问出口,寒尘雨没有回答,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然然,尘雨,你们在做什么?”池然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赶紧跳开身,一看是顾琪,“顾琪姐,我们……”来不及解释,寒尘雨把池然护在身后,“然然,你先走,我和她有话谈。”池然看了看两人,点了点头。   看到池然走远之后,沉默了好久的寒尘雨问,“你来做什么?我说了我们不可能,我只是利用你,利用,你懂么?”“寒尘雨,我知道啊,一开始我就知道,只是游戏是你开始的,凭什么还由你来结束?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吗?”寒尘雨看着眼前的人,往日里的那个被大家捧在手心里人人羡慕骄傲的顾琪,今天竟这样落魄的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心里一酸,的确,她是他的棋子,一颗对付他母亲的棋子,凭什么她说怎样就怎样,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过去了这么多年,依然妄想遥控他的人生,不可能!   寒尘雨盯着顾琪,“你已经知道了真相,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如果你看我不顺眼,完全可以找人揍我一顿,我保证绝不还手。”“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只是因为你母亲,不是因为其他什么人。”顾琪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眼神。“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寒尘雨别过脸去。“你爱她么?”“谁?”“池然。”似乎想了好久,他不动,她亦不动,“她是我妹妹,我不可能爱她。”“那好,记住你的话。”   顾琪往回走,“但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一声沉闷的男音在背后响起。走了几步的顾琪顿了一下,我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还有,你又凭什么去论断我们之间只是游戏?顾琪心里想。回身,淡淡的微笑看着他:“那个人是李墨染,如果他们真心相爱,你不介意和我一同去祝福他们吧?”寒尘雨看着几步远的顾琪,竟然觉得几丝陌生,却还是点了点头“当然。”他淡淡的说。    ☆、哦!我会叫上他一起去的   走向零点的池然心里并不平静,究竟该相信谁的话,表哥,他的母亲,顾琪……难道舅妈从国外回来了?可是这和他们的感情有什么冲突?又是为什么顾琪会把自己搅进来?脑袋越想越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零点门口,换上工作服,刚刚出休息室,就看到程烨已经在门外等她。冷不防地吓她一跳,“啊,你在这干什么,知不知道很吓人?”池然没有好气的说道,今天早上已经有一堆烦心事在等她了,她可不想再出什么乱子。“前几天你让我送走的那个人,是谁?”程烨斜靠着墙,随意的问。   池然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别打她什么主意,她和你的朋友不同,不是你们这个圈子的人。”边说边往前走着,“谁说我想打她什么注意,池然,你别走,把话说清楚,我们这个圈子是什么圈子?你就不是我朋友?那请问你该是什么人?”“好,好,大哥我错了行吗?你是好人。”再不说点好话估计程烨一定缠着她没完没了了,第一次见程烨,觉得他有很多故事,在江边那次无意的聊天,让池然觉得至少他不是坏人,后来慢慢知道他是零点的老板,唱歌又好听,只觉得他深藏不露,再后来……一言难尽,在零点打工的日子,才知道他原来可以这么赖皮,偏偏他又长了这么一张让人耐看的脸,一副文弱的样子,就像是一个书生……哎,真是毁了,毁了这张脸。池然心里想。程烨拍了池然的肩一下,“喂,说正经的,她到底是谁?”“林一,她是我同校同学,绝对不是你说的什么晓晓。”程烨的眸子暗了一下,“好了,没事了,你去忙。”程烨转身快步而走,池然还没来得及往下问。   当然,我当然知道她不是晓晓,他早就派人查好了林一的资料,只是有时候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不甘心,即使知道答案,还是想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那个女子,终究与他无缘了。   今天店里来了不少人都是周边的学生,还有几天就是暑假,三五成群或是十几个人一起来酒吧里玩,千万别惊讶,程烨的零点酒吧,虽是名字是酒吧,但里面的K歌绝对不比ktv差,甚至说要比专门唱歌的地方还要好,格调不错,口碑不错,当然重要的是安全,没人敢在这里闹,池然正忙,却见顾琪挽着寒尘雨的手臂朝自己走过来,是眼花了吗?他们……怎么一回事?“然然,今天早晨真是不好意思,我和你哥吵架,所以心情有些差,你不会介意吧。”顾琪微笑着说,“我……不会介意。”池然讪讪的答到。她并不打算看寒尘雨。又摆弄着手里的酒杯,酒杯早已擦好,但她就是不放,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有事在做。过了一会,一直没说话的寒尘雨说道,“然然,你确定你爱李墨染?”擦杯子的手顿了一下,而后,池然笑意盈盈的抬起头,“对啊,哥,你该祝福我们的。”“你看吧,我就说然然如果知道我们是祝福她,她一定会高兴的。”顾琪说道。“然然,这个暑期你回外公家吧,带上你男朋友,我们一起回去看看他老人家,如果让你外公知道你有疼你的男朋友了,他一定会高兴的。”“什么?”显然池然并没有料到顾琪会这么说,“我,我还有事,这个暑假,所以……”“如果你再推辞,外公肯定会不高兴的,上次你就不到而别,你不知道你走之后我和你哥安慰了他半天呢。”“可是我……”“然然,回去,让我相信你。”沉默了半天的寒尘雨说道。池然知道并没有退路了,只好答应“好,正巧也一直想回去看看外公。”池然低头又开始擦着手里的杯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她赶紧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两人,“哦!我会叫上他一起去的。”“然然,那我们走了。别太累。”“哥,拜拜,顾琪姐,拜拜。”   不远处的程烨静静晃动着手里的酒杯,盯着那个心不在焉仍在擦酒杯的池然。起身夺过她手里的杯子,“需不需要帮忙?”池然抬头看着程烨,“不需要。你帮不了。”    ☆、我以为你不会记起我   从零点出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池然必须赶快走了,不然十点半寝室锁门就回不去了,一辆银色保时捷从后边跟上,停在池然身旁,“上车。”车窗摇下来,露出程烨那张漂亮的脸,“我自己回去可以,还来得及。”“别废话,上车。”池然看他坚持的样子,只好坐了进去。“今天人来玩的有点多,明天你可以早点回去。”“恩。”池然揉着太阳穴闭着双眼,想着那个难题,自己真是可以了,居然说要带他一起回去,还不如杀了她算了。“有心事?”程烨看着眉头紧缩的池然问。“恩。”“不会说别的了吗”“恩。”池然懒懒的回答。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池然猛的张开双眼,“你认识李墨染?”“认识。”程烨不急不缓的回答。“那你们是什么关系?”“他是我弟。”程烨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动声色地加重了几分力道,“认得弟弟?”……程烨无语,“一个爹”“那你怎么不早说?!”“你也没问过我。”“停,停车。”池然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所,所以你知道他……我们……?”程烨玩味的笑着,“我该知道你们什么?”“啊?呃……没,没什么。”程烨看着此刻慌乱的池然,竟有一时失神,很多时候,她或许也会这样吧。瞬间思绪蔓延了脑海。池然看着程烨半天没说话,用胳膊杵了他一下,“怎么了?”“没事,走吧。”“你有李墨染得联系方式吗?我有事找他。”“什么事?”“不用你管,到底说不说。”“好,一会给你。”不出几分钟,已经到了C大的门口,“我直接把你送到宿舍吧,你从门口走到宿舍的时间估计得十五分钟以上。”池然看了一眼手表,已经10点25了,就算回去,估计也锁门了。“我不想引起什么误会,如果你开车把我送到宿舍楼下,估计这几天我都清净不了了。”程烨无奈的笑笑,“那好,随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程烨说了一串数字,“我走了,祝你好运。”池然白了他一眼,“谢谢你!拜!”来不及多想,下了车就赶紧朝寝室的方向跑去。   另一边,刚走的程烨翻开通讯录,拨通了一组数字,等了好久,打算挂断的时候,才听到一声懒散的声音,“什么事?”程烨并不急,以同样懒散的音调说,“刚才有一个朋友朝我要了你的联系方式,你说我给不给?”“那是你的事。”对方不耐烦的说道,“如果你没事,我挂了。”“你就不问问是谁?如果你知道是谁的话,你还能平静?”对方几秒钟没有说话,程烨接着说道“好吧,既然你并不想知道是谁,我也无所谓了,拜。”“谁?”“她姓池。”李墨染并没有说话,“你可以来C大,估计她回不了寝室,依她的性格,在晚上坐一宿也不是没可能。”   李墨染挂了电话,放下手中的工作,来到巨大的玻璃前,站定,看着底下川流不息的车辆,闪烁靓丽的霓虹灯,举起酒杯,与镜中的自己轻轻碰了一下,“我以为你不会记起我。”    ☆、就那样自然的与那个影子重叠   果然,池然还没有到宿舍楼下,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池然赶紧掏出手机,一看是宿舍的姐妹陶越越,“喂,越越,怎么了?”“池然,你在哪呢?宿舍楼已经关门了。”“什么?那今天严查么?”“严查,今天他们学生会的开会要严查,池然,你还是找好睡觉的地方吧。”“恩,好的,谢谢你啊,越越。”“没事的,池然,一定要找个地方睡觉,或者去你的好朋友林一那。”“好了,我知道了,越越,早点休息,晚安。”   挂了电话,反倒不觉得时间赶了,林一又是几天没见,自从上次喝醉酒之后,池然找了林一几次,都没有见到她,打电话也是不在服务区,这会去哪找她呢?池然苦笑了一下,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抬头看看天,今天的月亮好大方,月光清清亮亮的,就像是和外公在山间的月亮地里,听他讲他年轻的故事,没错,池然打算在操场上呆一夜了,她并不怕黑,以前怕孤独,后来竟享受了那份安静的孤独,只是明天要和程烨请假了,要好好的睡会。   躺在操场上,夏天郁郁葱葱的草还没有和初秋妥协,软软的,躺在上面就有一丝丝的惬意,她并不困,什么也不想,放空自己,在诺大的世界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浮尘,没有了自己,也没了别人,这种放空心境,是池然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不知过了多久,脑海中竟闪过一个人的轮廓,清俊的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好像这双眼睛闯进池然的梦里好多次了,却看不清他的脸,一开始池然以为会是寒尘雨,后来才知道不是,寒尘雨的眼就算再冷漠,对自己还是温柔的,程烨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但却是那种笑傲风云,不羁洒脱的,也不是他。   是他么?李墨染?为什么会想到他?池然不禁懊恼。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想了想,还是打开通讯录,李墨染,李墨染。   他会不会帮自己的忙呢?但是又该以什么身份?同学吗?朋友?还是别的……手指不经意的轻滑屏幕,池然的思绪一点点的蔓延,篮球赛,同学会,还有冯姨的那句小姐他姓李,他们应该就是一个人吧,这样想着想着,池然突然听到了两声“嘟——嘟——”的声音,池然看了看手机,居然拨出去了!李墨染!等反应过来时,池然想赶快挂断电话,没想到刚要按挂机键,一声很有磁性的声音传了过来,“喂,哪位?”池然挂也不是,接也不是,愣了几秒之后,看那边还没挂,算了,索性豁出去了,早晚都要求他的。“喂,那个,我是池然。”那边没有声音,“喂,你还在么?”池然问。“嗯。”李墨染说。“你必须帮我一个忙。”要池然说软话,有点难,还不如一开始就让自己显得有气场。“什么?”那边的人话中带着戏谑,很明显没有料到池然会那么说。“我记得你让我忘了你的。”不冷不淡的语气,好像料到池然会打给他一样,“可是我也记得你说不介意用……”“用什么?”一边的李墨染的脸上已渐渐爬满笑意。分明冷峻的脸上在夜色下显出一种邪魅。池然语结,“你到底帮不帮,明明是你的错。”“什么我的错?”李墨染还在这边纠缠,“明天下午两点我约你,怎么样?”等了一会,还听不见人回答,“喂?李墨染?”“恩?”这个声音怎么不像是从听筒里传来的,池然坐起来,转头看了一下,淡蓝色的荧屏光在夜晚下显得神秘而温馨,池然傻傻的看着走向自己的人,夜幕下,他的眸子显得格外亮,一步,一步……就那样自然的与那个影子重叠。    ☆、足够把他心里所有的侥幸全部浇灭   在离池然两步远的时候,李墨染停住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傻掉的她,“什么事?”他不经意的挑挑眉头,顺势在池然身边坐下。池然盯着他,“你,你怎么在这?”“逛逛。”“啊?”李墨染的回答让池然摸不着头脑,“C大有一部分投资是李氏的。”“恩?……喔,明白了。”池然并没有接着说话,而是看着前边,李墨染也不急,他往后一躺,闭上双眼,静静的等着她的后话。   天知道当他从程烨口里得知她要自己的电话号时有多激动,机票早就订好,但那晚之后,他坚定的和李诚说,要留在国内,即使知道李诚会给他更多难题,但是只是想赌一把,赌一次无论如何都不后悔,在知道她可能回不了寝室的时候,他把车开的飞快赶到C大,找了好久,直到隐约的看到操场上一个小小晃动的身影,冥冥之中,他猜是她,毫不犹豫的走过去,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看她躺在草地上,看她翻看着手机,看不清她的脸,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直到自己的手机震动,他才知道她在打给自己,他压低自己的声音,不想让她发现,却不自觉的朝她走去。这就是所谓的动心么?或是喜欢?躺着的李墨染在心里想,是的,她和自己并不熟,算起来甚至没有说过几次话,只是一次次的,会莫名的想到她,想靠近。   池然看到李墨染躺在草坪上,有点惊讶,随后又恢复平静,他本身也是一个话不多的人,这样也好。踌躇了一会,还是开口,“李墨染,这个暑假你可不可以陪我回我外公家?”“我?”那人疑惑的问道,“恩。”两人又是久久的沉默,良久,才听到李墨染淡淡的问道,“因为寒尘雨?”池然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知道寒尘雨?是寒尘雨找过他了吗?他的话很少,但每句话说的都在重点,让池然有点招架不住,她和他不熟,但是他对自己的了解好像很熟,因为程烨?这一天太多的疑问,想了好多个问题要问他,但最后池然只是说了一个字。   “嗯。”只是因为寒尘雨?李墨染并没有继续问下去,一个回答就已经足够,足够把他心里所有的侥幸全部浇灭。池然往后一仰,也躺在草坪上。“你可以不去。”又是良久的沉默,静默的夜晚,越发亮的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出了好多颗调皮的星星,没有预想到的尴尬,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没有寒暄和问候。就在池然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她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可以。”还有一声轻轻的叹息,也一并落入池然耳畔。   好多个为什么就这样被压了下去,她的是,他的也是。    ☆、你想和谁一起回忆你走过的曾经   不知是多了一个人的缘故,竟有些心安,在这个漫漫无际的黑夜中,池然睡着了,小时候经常和寒尘雨玩捉迷藏,她喜欢藏到很远的地方,不知不觉天黑了,她也不出来,就静静的等着寒尘雨来找她,有小孩子胜利的喜悦,也有看到表哥心疼时的雀跃,很多时候,寒尘雨都会抱起熟睡的她,把池然放到自己的背上,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回家,两个小孩的影子被月光拉的老长,小孩子常怕黑,但池然不,总会有寒尘雨做她的烛火。一种心安吧,累了一天的池然终于睡着,李墨染也终于睁开眼睛,看了下手机,已是凌晨两点,又看了看身旁的池然,她睡得很安静,呼吸声均匀而平缓。他撑起手,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人,那双眉眼,出现过无数次的眉眼,而后一笑,一把把她抱起,动作轻柔而有力。   清晨,李墨染A市的房子。“她今天不去上班。”“哦,她在你那?”另一边的男子嘴角弯起,语调上扬,“你没对她怎么样吧?”这边的男子皱了下眉按了挂机键,然后走向另一房间,看着还在沉睡的池然,有一刻的恍惚,如果这个场景可以永远,多好。很多时候,李墨染在想程烨曾经问过他的一个问题,如果你想让时间停止,你想停放留在哪一刻,换句话说,倘若这世上的时光真的有尽头,你想和谁一起回忆你走过的曾经,那个时候,他和他的关系还算好,那个时候,他也只会轻轻笑笑。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一定会是你,池然。又静静的坐了会,李墨染转身去了厨房。又过了一会,池然才睁开眼睛,坐起来,看着陌生的环境,思绪飞快的转,昨晚……昨晚,李墨染!“啊……”池然掀开被子,还好衣服都完整的穿在身上,松了一口气,穿上鞋往外走去,怎么一回事?不是在操场上么?李墨染正做着早餐,看见池然走出来,很自然的问道“醒了?”池然说:“恩。我怎么在这?这是哪?”“我的——房子。”李墨染都觉得有点别扭,只是房子。“吃早饭,然后我送你回去。”“不用不用,我不饿,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池然一边说一边往门的方向走,“对了,谢谢你。”李墨染一怔,“没事。”就在池然出去的时候,李墨染又加了一句,“我也该负责。”池然头也不回的走了,那句“我也该负责”还是听到了。走在大街上,池然不禁想,你又该怎么负责呢?李墨染的住处离C大并不算太远,池然转了两次公交就已经到了C大的主街道,看了下表,早晨10点,想了想还是折身去了零点,相比于昨天的热闹,今天零点反倒显得有点冷清。池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吧台上调酒的程烨。“心情不错?”池然打趣道。程烨看了眼来人,“不是说不来了吗?”池然有点微怔,自己并没有请假,那会是谁,突然想到了昨夜两人的对话,李墨染和他是兄弟,怪不得……等等,“你知道我们在一起?”池然不自觉的问出口,话一说出口,才觉得不妥,“在一起”这个词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我又没有说别的,你不要多想才是。”池然刚想解释就被程烨的话压了回去。也罢,池然想,反正以后自然就会知道,她和李墨染确实没什么。程烨把刚调好的酒递给池然,池然接过抿了一口,“对了,前几天答应你放假之后还能多帮几天忙,现在恐怕不行了。”“可以。”“有点私事,所以……”“可以。”程烨再一次打断了池然的话,好像心思根本不在她说的话上,池然反倒有点不高兴,好像他都知道似的。“池然,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恩?去哪?”“去了就知道了。”说罢拉起池然的手,朝门外走去。    ☆、那个他曾经视若珍宝的人   池然并没有在零点外看到程烨的那辆银色保时捷,“难道我们要走着去?”池然不禁问道,“别废话。”说着程烨递过一个蓝色头盔,“戴上。”池然没有想到程烨是开着摩托载着她去,不过一看这排场,估计这辆摩托池然在他这里打一年工都买不下来,“有钱人就是矫情。”池然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你说什么?”已经坐在摩托上的程烨问,“我说你这车真是和你本人一样帅啊。”某人假装献媚道。池然目前还不想丢掉工作,更想安安全全的到达程烨口中的‘一个地方’。“上来,抱紧我。”已经戴好头盔的程烨说。池然只是轻轻抓住程烨腰间的衣服,身子也是本能的往后仰。“别装什么矜持了,一会把你摔下去我可担待不起。”“得了,走吧。”池然催促道。程烨打趣着说“随你吧。”池然还没准备好,只感觉一阵风似的身旁的建筑物飞一样的往后掠,一声惊叫顺时而起,“你要死啊,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殉葬!”前面的程烨喜笑溢于言表,在感觉池然终于死死的抱住了自己之后,不觉笑出声来。现在池然终于把自己当做她的朋友了,第一次听说池然,还是因为李墨染,他一开始还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孩能令李墨染动心,后来慢慢接触,她的确和别的女孩不同,起码和这个年龄段的女孩不同,   她好像从不化妆,头发也只是随意的挽起,她没有高跟鞋,甚至他还从没看见她穿过裙子,她话不多,更多的时候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发呆,本能的,程烨觉得她在想一个人,或是,思念一个人。就像他思念她一样。   李墨染是一个话不多的人,池然更是,程烨真是想不通他们两个在一起会有什么可聊,直到他慢慢的与她熟识,才知道池然安静的外表下有一颗他读不懂的忧伤和与这个年龄段不相符的成熟。如果不是李墨染,程烨承认,他绝对不会对池然如此关注,只是走近了,才更多的看见池然的好,比如她安静的不像话,没有其他女生的叽叽喳喳,她朋友很少,但是她一旦承认这个人是她的朋友,就会毫不计较的对他好,程烨还记得有一次因为家里的缘故,他喝了太多酒,醉醺醺的倒在路旁,是刚刚从零点下班的池然看见他,把他塞进出租车,又一点点的把他背回家。程烨有一次发高烧,迷迷糊糊的拨了池然的电话,在醒来就是第二天下午了,虽然池然还和他开玩笑,她不想这么快就没了老板,要不然谁给她发工资,后来程烨才知道他是凌晨两点给她打的电话,对于一个住校的大学生来说,半夜出去有多不容易,一个女孩子又是多危险,可想而知。程烨总会莫名其妙的在池然面前流露出晓晓的讯息,或许她和她某种程度上相似,也或许他想说给一个人听,听他的故事,而恰巧那个听客是池然。不然今天他也不会把池然带出来。   半个小时后,程烨熄火,来到一座大桥前,桥上的人来来往往,过了桥便是一条商业街,小铺店面多的数不胜数,现在就连桥上,也有几个摊位卖着那些小首饰和和玩具。池然转头,“想请我吃一顿?听越越说这里的小吃很棒。”程烨看着桥上,抬起脚,一步一步走上那青石,“前两天我看见她了。”池然跟上他,“她就在那些人群中卖着苗族的小首饰,看着她笑着和买家介绍各种款式,看她熟络的招揽生意。”程烨的眼中漫过无限忧伤,他看着前方,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入他的眼。“那然后呢?”池然问道,“有一个小女孩,差不多三岁大的样子,拿了一瓶水喂她喝。我看见她笑了,而且很开心。”他慢慢的吐出每一个要说的字,他在平静的讲述着别人的故事,他在那个故事中,甚至连一个跑龙套的机会都没有,他也只能静静看着,看着她的喜乐,快乐着她的快乐——那个他曾经视若珍宝的人。    ☆、原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那么个人   “你说过她结婚了。”池然看着程烨的背影说到,“的确。”“那看来她过得不错。”“怎么说?”程烨回身,问她。“她笑着介绍款式,可以说是为了招揽生意,也可以说她自己本身也喜欢这些小玩意,和自己喜欢的东西打交道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她有一个很会疼人的女儿,女儿才三岁,已会体谅她,而这对一个母亲来说已经很好了。”池然看着不太一样的程烨,她只能用最好的措辞,消减他眉目中的忧伤,那看不出的忧伤,却也散不掉。程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是。”“你爱她?”池然紧接着问他,就像初次见面时池然问他一样。关于那个人,程烨也只是零星的提起,这次却说了很多,还把她带到了他看见过她的地方。程烨并没有说话,而是朝前走去,池然跟着他。不再多说。在走过一段路后,池然明显发现程烨的步子放慢,在一个卖小首饰的年轻女子的摊位前稍稍停留,而后快步而走。池然看了看那个女子,她正在低头给一个买家挑选一条手链,池然上前,打算买点东西,一来确实想看看那个让程烨如此惦念的人到底想长什么样子,二来,她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只是想尽点心。“这条链子怎么卖?”池然拿起一条银色的苗族手链,简单毫无修饰,并没有其他琐碎的点染。正合她心意。“10块钱,姑娘买一条吧。”那人笑盈盈的答,抬头,那张眉眼赫然呈现在池然眼前。“林一?!”池然叫出声,这个人不是林一又是谁?!她脸上挂着些红色,兴许是刚才叫卖的缘故,她的头发看起来梳的还算整齐,只是额前还有些碎发,被她随意的撩到耳后,池然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程烨不可思议的眼神,他那天一遍遍的叫着晓晓,而今,她心里也一遍遍的想着林一,那个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两个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怎么会这么相像!那个女子有些不知所措,“姑娘,怎么了?认错人了?这条链子……”池然赶紧搭话,“噢噢,我买了,给你钱,谢谢啊。”池然抽身而出,很快那个小摊前又围了几个人,池然愣了一下,回了回神,快步走到倚在桥栏抽烟的程烨身边,程烨很少抽烟,自从池然认识他之后,见过他抽烟也只是那次的江边,还有今天。“怎么回事?”池然问道。“我不知道。”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只是平淡的叙述,他不知道。“或许是巧合,世间千千万,难保有相似之人。”过了好久,程烨手中的一根烟已经燃灭,“我们走吧。”他折回身,在那么热闹的人群里,竟显得如此寂寥,完全没有了刚才在车上的嬉闹。   原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那么个人,令你哭令你笑,令你不知所措,即使时光走的多远多慢,那个人的影响力丝毫不减,反而历久弥新。如果令程烨癫狂的人是那个和林一有一样面孔的晓晓,那令她癫狂的人是谁?寒尘雨吗?那么,李墨染心里的人又是谁?   池然无奈,好像不知不觉想到李墨染的时候越来越多,或许是和这个暑假与顾琪的约定有关吧,池然想,回了下神,赶紧去追程烨,他已经在那辆摩托前,池然只得加紧了脚步。    ☆、她慌张离开,他倚在车前   “要去哪?”程烨和池然已经到了零点门口,他无厘头的一句,让池然摸不着头脑。愣是过了几秒,池然才反应过来。“只是回乡下的外公家,其他的还没有打算。”“和李墨染?”程烨不经意的问道,摘下头盔,随意的挂在摩托的把手那。“恩……或许吧。”池然犹疑的答到。“进来,把这个月的工资给你。”“啊?这么快。”池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程烨已经走了进去,她也只好跟了进去。关于李墨染,她不想解释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竟发现,对于他,居然没有想象中的恨。也可以说,本就没有恨,是么?池然?她心里想。   回到学校,池然先是给林一打了个电话,毫无例外的依旧是无人接听,来到了林一的宿舍,池然轻扣了几下门,很快就有人来开门,是林一的舍友,“你好,请问林一在么?”池然客气的问,“在呢,诺,还在睡。”她指着林一,然后做了一个手势,让池然进来。今天是周末,大部分人都出去玩了,林一的宿舍也只有她们两人而已,池然也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她真的在。看了看手机,已是下午一点,林一还在睡,和以往不同,每个周末即使不拉着池然出去玩,她自己也要在外面嗨很久才会回来。看着奇怪的林一,池然不得不把最近林一的表现和那个在桥上卖小玩意的女子联系起来,一个过早的尝尽了生活的辛酸苦辣,却依旧带着笑脸示人,一个还没有真正的步入社会,每天都是青春活力的诏示。可两个人,却分明是一个人。   “林一?醒了没?”池然摇了摇林一,但她并没有什么动静。池然自顾自的说道“说好这个假期不回家的,但是临时有事,得回去一趟。我来和你道下别,别想我呦。”池然话并不多,但是自从和林一常混在一起后,话也多了起来,竟也学起了小小的幽默。她还不想告诉她见到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所有没有证实的东西都是妄加猜测。池然又坐了一会,看林一并没有要起来的打算,于是便和她的舍友打了个招呼先走。   走出宿舍楼,才感到有点饿,从早上到现在她还没吃一点东西,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早上李墨染做的煎鸡蛋。池然加快了脚步,得赶紧先垫饱肚子。池然买了两份快餐,从外面的快餐店到宿舍楼起码有二十分钟的距离,虽是饿,但是想到了林一或许也没有吃饭,池然还是决定带回来吃,也好久没和林一一起吃饭了。当池然再度敲开林一宿舍的门时,刚才的那个舍友一脸遗憾,“她刚走,你没看见她吗?”“她走了?”“恩,刚刚,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再一次确认了之后,池然只好讪讪的退了出来,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快餐,不知道走的时候还能不能看到她了,池然想,一股失望油然而生。手机在下一秒响起,池然拿起看了眼,陌生的号码,正打算不理会,才想起这个号码有点熟悉,不是李墨染又是谁?   “喂?”李墨染并没有想到池然那么快就接电话,听到那个声音后竟有些小小的喜悦。“在哪?”池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是老实的作答“学校。”“具体位置。”那边人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温度。“女生寝室E座。”“去楼下。”“什么事?喂?——”李墨染已经挂了电话,开着车从另一座女生寝室楼赶过来。   池然看着手机上的显示“通话已结束。”“莫名其妙。”说着抬脚离开,在走了一小会后,一辆沃尔沃从身边而过,池然并没有在意接着往前走,“难道这就是越越她们口中的小开?富二代?”车里的李墨染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动方向盘,朝相反的方向开过来,那个在前边悠然走着的人不是池然又是谁。李墨染故意把车子绕到池然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摇下车窗,“上车!”池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想说什么人这么霸道,一看是李墨染,想到还有求于他,便放缓了语气。“我不想上车。”他不想废话,她不想多说,两个人僵持了一会,还是李墨染率先从车里走下来,刚想开口却看见了池然手里的两份快餐,“我还没吃饭。”李墨染说。“啊?什么?”池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墨染已经从她的手里拿过了一份,手指与手指不经意的碰在一起,自从那次之后这还是池然记忆里第一次与他肢体接触,身体不由有些紧张,“呃,你吃吧,我先走。”她慌张离开,他倚在车前,好像每一次都是你落荒而逃,我有那么令你害怕?还是,就这么不想和我在一起?他无奈的一笑。    ☆、的确没有什么理由可后悔   火车站。   池然手里拿着一个简单的旅行包,里面有几件衣服,她看着车站里来来往往的人,有些恍惚,真的要和他一起回去么?可是他以什么身份回去?一边的李墨染看池然又在出神,一个早晨,这样迷离的目光她有过好多次了,还是忍不住,用胳膊碰了她一下。还在神游的池然被吓一跳,“恩?怎么了 ?”“你想后悔?”“后悔什么?”池然看着李墨染,这个人总是能一针见血的猜到她的心思。李墨染并没有接话,又坐了一小会,离开车还有一段时间,寒尘雨和顾琪还没来,在昨晚看到池然的短信后他就该知道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了,他反问她‘你想后悔’,又何尝不是在问自己是否犹豫想后悔,想了一会还是没有想到有什么理由可后悔,的确没有什么理由可后悔。“我出去一会。”李墨染站起身,走出候车大厅,他点起一根烟看着三三两两一群的人,有的是结伴出行,有的是送友人亲人,每个人的脸上挂着依恋不舍甚至是快乐,那他呢?他该抱着什么心情去呢?   不知什么时候池然已经站在了李墨染的身后,明明是一件很休闲的上衣,却也能被他穿的笔直,这么多人中,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同,这么多人中,他却显得如此寂寥。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就像是在那座大桥上程烨的身影,池然想,差点忘了,他们是亲兄弟,两个都是人中的佼佼者,都是那么的不可靠近。寒尘雨和顾琪从远处走来,站在李墨染身后的池然并没有看到,李墨染和寒尘雨他们并没有真正的见过一面,上次从竹轩榭雨匆匆抱走池然,也只是打了一个照面,但是看着远处走来的一双丽人,应该是他们不会有错。寒尘雨遥遥和他打了个招呼,李墨染轻笑一下算是回应,李墨染并不奇怪寒尘雨会认识他,池然的这个表哥,他了解的或许比她还要多。看着两人走近,李墨染回身回去,却也不小心的撞上了在他身后的池然,池然被他突然地回身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却不成想险些摔倒,李墨染一手环住她的腰,才不至于摔倒,她的脸离李墨染的脸不过几厘米,甚至彼此的呼吸都感受的到,李墨染并没有把手从她的身后抽出,而是就那样看着她,不知什么时候,寒尘雨和顾琪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看着靠的如此近的两人,寒尘雨咳嗽了两声,池然听到声音赶紧从李墨染身边走开,“哥,顾琪姐,你们来啦……。”顾琪看着不好意思的池然,“然然,怎么不介绍一下?”池然指着李墨染,“这是李墨染……嗯,我的……男朋友。”李墨染微微一怔,这句话在短信里并没有说,他都没有考虑到他该以什么身份,难怪一个早晨她都心不在焉,手悄悄绕到池然的身后,不着声色的环住她的腰,池然的身子一紧,只要靠近李墨染就会莫名的心跳,而现在只好就由他这样,或许是该谢谢他的,池然的演技的确不好,更是怕寒尘雨看出什么破绽,李墨染这样自然的和她亲近,反倒是能打消他的疑虑。“进去吧。”李墨染说道,像是对寒尘雨和顾琪说,更像是对池然说。   他们买的是坐票,大约七个小时到外公所在地方的城市,池然一路上没怎么说话,李墨染更是,客气的说了几句之后,都不约而同的闭口,仿佛窗外有更好看的景色似的,顾琪在和寒尘雨聊,显得他们四人之间没那么静。   “你和池然认识多久了?”寒尘雨问道,“我们是高中同学。”李墨染答到,“那时候你们熟么?”李墨染笑了笑,“池然在高中的时候不像一个女孩,她朋友不多,也不愿和人交往,一头短发,倒是多了几份清爽自在。”他不经意的回头看她,眼神正好撞上她的眼神,那种眼神,池然见得很少,或者说很难得在李墨染的眼中看到,池然赶紧低下头,喝着杯中的果汁,寒尘雨看了眼池然,“听说你刚从国外回来,你父母知道你和池然的事?”池然听到后一怔,的确,自己对他了解太少,或许他在国内不会待很久。“哥,你和顾琪姐闹过别扭么?”“我们?”“对啊,不是情侣间都会闹闹别扭么?然后男生会去哄,女生就高兴了。然后循环往复。”“然然,感情的事不是那么简单。”寒尘雨笑着说。李墨染把手放到池然的手上,“放心,我不会委屈你。”像是无意的说,又像是郑重的承诺。寒尘雨和顾琪看到两人交叉相握的双手,并没有多说什么。又是一阵沉默。    ☆、别忘了,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   下车时已是下午六点多,四人简单的在火车站附近的小吃店吃了点东西,出去时正是华灯初上,虽说这是个小城市,但近几年经济的发展也让这座城市和以前大相径庭。“我们这会是去找个地方住还是什么?”寒尘雨问,“然然,你累么?”顾琪挽着寒尘雨的手臂问,“我还好啊。”“那我们走回去吧。”“什么?走回去?”池然不可思议的说,从这走回去,起码得三个多小时,“好啊。”一直沉默的李墨染说道,“可是,要很久……” 池然说,“没关系,我可以背你,如果你累。”李墨染的眉间看不出起伏,随意的搭话,但还是让池然微微一震,池然说:“我们走吧。”   池然并不是不想走回去,这个小城市,哪里都能找到熟悉的痕迹,那些过往的点滴。很多人说,小时候的记忆很容易随着长大而被越来越深的掩埋,直到被彻底封存,而她儿时的记忆,却可以记得那么深,那么牢,或许是那时的日子太美好,或许是13岁后的时光过得那么长,那么不尽人意。   这条路,她想和寒尘雨一起走过来,现在,终于可以和他一起走,却多了两个人,顾琪,寒尘雨。他们之间总是隔了太多。也或许,只是她一个人隔岸的观望。   走在路上,四个人的话渐渐多了起来,顾琪说:“尘雨,这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可以去玩的?”寒尘雨说:“离这不远有个小镇,那里风景不错,一直说要开发,但是有多方面的因素吧,一直没批下来,不过也好,像你见惯了大城市,多看看乡间朴实的民风也不错。”顾琪说:“好啊,我也正想去玩,然然,你们小的时候肯定去过很多次了吧,这次一定要当好向导哦。”池然说:“我们没去过几次,那里有河,外公不许我们去玩。”顾琪说:“那这次我们去,你外公应该不会担心。”   对啊,有河,很多年前,那里有一个调皮的女孩和她的哥哥,女孩不小心掉进河里,那个哥哥也跳进了河里........然后?然后他们被外公罚,不许再靠近那条河。   思绪又回到了以前,再一抬头,顾琪和寒尘雨已经离他们几步远了。   池然看前面的两个人,一个帅气成熟,一个漂亮大气,这就是天生一对吧,不禁感到一阵阵的失落。池然说:“李墨染,我记得你也有爱的人?”李墨染一顿,说:“嗯。”池然说:“那她爱你么?”李墨染回头,看着池然的暗淡的眸子道:“我不知道。”被他这么一看,池然反倒是觉得浑身不自在。说:“赶紧走吧,他们走出好远了。”池然走了两步,李墨染一把拉回池然的手说:“我也说过,我会让你记住我。”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池然听的足够清楚,他胸膛的起伏让她觉得面红心跳,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那天早上凌乱的场面。池然别过脸,说:“走吧。”李墨染松开她的手,正当池然迈开步子的时候,李墨染的一只手悄然揽过她的腰,让两个人的距离又近了一步。池然顿时觉得全身苏苏的,“李墨染!”李墨染一笑,慢慢的靠近她的耳朵,轻轻的说:“别忘了,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池然感觉身体又是一顿,狠狠瞪了他一眼。寒尘雨和顾琪在前面走的并不快,看池然他们还没有跟上来,回头叫了一声:“然然!怎么了?”池然本就不自在,被寒尘雨一叫更是心慌了,赶紧说:“没事,我们就来。”池然快步走,并没有注意到李墨染的脚步也加快了,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她的腰上拿下来,就那样悄悄的握住她的手。    ☆、那我好像从未说过,那个人就是你   夜已渐渐黑了下来,几颗星星俏皮的跳了出来,一开始四人走在小城市的大街上,还算繁华热闹,越走越远,到了城乡结合的地方,路上的行人更少,或许四个人都是胆大的人,并不觉得害怕,顾琪还在和寒尘雨聊着小时候的趣事,池然在后面跟着,还是没有弄清楚那天顾琪为什么会哭,又为什么现在两人又这么好。   李墨染说:“你小时候一直住在这?”池然愣了一下,在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后,还是点了点头:“3岁的时候我爸妈经常工作 ,没有时间照顾我,就把我送到这来了,13岁的时候又把我接了回去,我以为他们会很疼爱我,会补偿些什么,但是并没有,他们经常不回家,我们的关系也不如平常家庭那样好。”李墨染静静听池然讲,这还是她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至少和他是。李墨染说:“在这里一直和寒尘雨住在一起?”池然说:“嗯,他是我舅舅的儿子,舅舅在表哥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后来舅妈一个人去了国外,当时表哥还很小,也和我外公住在一起。”李墨染点点头,若有所思,池然也有点恍惚,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或许是两人现在的关系,总要告诉他一些什么,如果寒尘雨和外公问起来也不会显得他什么都不知道。李墨染说:“所以说,他只是你的哥哥?”池然愣了一下,虽然和李墨染接触不多,但是他总能说话说到关键,比如寒尘雨。他的问题像是在关心她,可又总逃不开寒尘雨。池然说:“嗯,他只是我哥哥。”两人又走了一会,天已经全黑了,看着前边顾琪紧握寒尘雨的手,池然竟有些隐隐的失落,转头又对李墨染说:“那你呢?我总该了解下你吧。”李墨染说:“了解?”你觉得刚才我只是想了解你?李墨染心里想。池然说:“对啊,说说你。不要太小气嘛。”池然半开玩笑的说。   如果我对所有人隐瞒,也不会对你有所隐瞒,只要你想说,只要你肯问。   李墨染的手又紧了紧,握住池然的手。说:“我父亲在美国,母亲在我八岁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不久后,我又多了一个哥哥和一个阿姨,哥哥你认识,程烨。这就是我的故事。高中毕业后,我只上了一年大学,就去帮我爸打理生意。”池然点了点头,说:“你和程烨和你阿姨的关系并不好?”“还可以,只是不经常见面。”池然说:“为什么?你们没有住在一起吗?”李墨染说:“很少时候,我从小学起就在寄宿学校念书了,到了美国我一直住酒店。”池然点了点头。李墨染说:“你和程烨很熟?”池然说:“还可以,他是我的老板。”李墨染点了点头,“还有呢?”池然想了想,“他是我的朋友,为数不多的一个朋友。”“池然?”“嗯?”“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怎么办?”“啊……”池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手也不经意的从李墨染的手里撤回,“我……我也不知道,你在开玩笑,对吧。”李墨染笑了笑,“走吧,天色不早了。他再也没有牵起她的手,随意的把手□□裤子的口袋里,就如几年前的那个夜晚,第一次看到她哭,第一次听到那个名字,第一次想要靠近一个人却还是漠然的转身。   他再也不是以前高中时候的李墨染,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摆布,当他拒绝回美国时,就应该知道自己坚决留下来是为了什么。“池然!”走在前边的池然一愣,回身,李墨染快步走到她面前,“我这个人从不会开玩笑,尤其是对你。”池然微怔,“我记得你说过,你有爱的人。”李墨染轻轻一笑,把手从衣袋里抽出,缓缓覆上她的发,“那我好像从未说过,那个人就是你。”他微颤的睫毛,明亮的发黑的双眼,在夜晚下显得神秘和惑人。“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池然问。“我有什么理由可以骗你?”李墨染回问道,他已经轻笑出了声。前面的寒尘雨和顾琪停下步子,看两个人怎么还没追过来,“然然,快走啊。”夜色本就黑,从这个角度看,李墨染和池然的姿势看起来很是亲昵,池然没有挣开他的手,反倒是李墨染一双大手紧紧包裹着池然的手,牵着她往前走去。    ☆、我们不是一路人   预料中的,回到外公的小院子里已是深夜,早就听见了那不知名的鸟叫,像是在欢迎着池然,那些老朋友都来欢迎她了呢。   那道木门已被外公锁上,四个年轻人不费力的翻墙而过,说是墙,也不过是一米多高的土墙而已,个子高的人完全可以看见里面的人在干什么。月光已淡淡的散落一地,寒尘雨推了推外屋的门,看来并没有上锁,吱的一声便闪开了一个口子,寒尘雨朝后面几人“嘘”了一下,这才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老人的鼾声这时已经能清楚的听到,池然拽住了寒尘雨的手,指了指剩下空闲的房间,示意他顾琪和自己一屋,寒尘雨和李墨染一屋,寒尘雨点了点头,刚要带李墨染走,却被顾琪反抓住手,借着窗外反射进来的月光,他看清楚顾琪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李墨染和池然,复又指了一间屋子,意思是一男一女一屋。寒尘雨看了眼池然,征求她的意见,池然怎么会不懂顾琪的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寒尘雨放心。池然回头看了眼一直在自己身后的李墨染,屋子有些黑,借着月光在她这个角度也不能完全看清楚他的脸,却还是准确的摸到了他的手,两只手相碰时,他明显感到她的手往回缩了一下,她的手因在夜色下的行走而变得冰凉,而他的手反倒很温暖。意料之中的李墨染抓住了池然的手,两只大手就那样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一种温暖的触感顿时由手蔓延到了池然的全身,她全身的毛孔好像都张开了,都在无声的反驳着这个随时随地都可能进犯的侵略者。池然想挣扎,李墨染好像先她一步看出了她的心思,“别动。”他的声音很轻,但因为几个人离得本就近,还是被顾琪和寒尘雨听到,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头,黑暗下只能模糊的看清两人相抱的轮廓,顾琪碰了下寒尘雨,示意他赶紧回屋,寒尘雨只好轻微咳嗽了一下,声音却还是刻意压着的。池然一直是背对着他们二人,在觉得两人终于进屋后,不由分说的挣开了李墨染的手,然后快步到了另一个房间,黑暗下的李墨染还是笑了笑,双手握了握,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随后也快步跟上了池然。   池然很快找到了屋子里的灯绳,那还是自己小时候外公怕她够不着开关特意给她安的。灯光不是非常亮,却也足以照明这个小屋子,足以照明池然微红的脸颊。房间很小,简单的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暗红色的柜子。池然局促的指了指那张单人床,说“怎么办?”李墨染笑了笑,双手自然的斜插进裤子的口袋,半是开玩笑的说“听你的。”   池然木然的“哦”了一声。如果和顾琪一个屋,两个女生简单的挤挤凑合一晚上还是可以的,但是李墨染不行。李墨染朝着书桌的方向走了过去,老式地板因为他的大步子发出了陈旧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在这个静谧的小空间里显得格外大。他随意的脱下外套搭在椅子上,然后右手食指轻轻掠过桌子上竖排摆放的几本书,几本名着还有几本故事书。故事书因为有了些年头,很明显看出了与其他书的不同,李墨染随意的抽出了一本,书里面保存的很完整,他翻了几页便又放下,回头看向池然。池然也恰好看向他,目光相遇,却也有些不敢直视他清冷严峻的目光,他的眉漆黑修长,这个男人,总是莫名的让自己害怕。还是结结巴巴的吐出来几个字“我睡床,你睡地板。”没等李墨染回答,池然已经赶紧转回头,收拾着床上的被子,打算给他铺在地上。“那你盖什么?”他问。“柜子里有衣服。”她已经抱好了被子,“不用。”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按住她的手,淡淡的说,“我坐一下就好。”两人离得很近,池然甚至能闻得到他身上的浅浅薄荷味,清爽却又夹带着几丝凛冽。她本能的后退了几步,顺势坐在了床上,木然的说了句“好。”   李墨染自嘲的笑了笑,回身又坐到了那把椅子上,池然和衣而睡,却还是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她并没有关灯,一直紧闭双眼,即使开灯睡觉很有可能失眠。   又过了很久,已经是很晚,坐了一天车又加上走了很多路,池然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几丝辛辣的烟味钻进了她的鼻孔,她微微张开了双眼,看见李墨染站在窗边,窗子被打开了一个小口,淡蓝色的烟雾在窗边徘徊,几丝夜风吹过反倒是没有让他们顺利的出去。他还是笔直的站着,只是不像早上那般精神。“把你弄醒了?”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回身柔声问,池然坐起来“没有。”他点了点头,又在椅子上坐下,这次却是正对着她,池然有些不好意思,被这样一个人看着多少有些不舒服 。   “你也早点休息吧,很晚了。”她说。   “我睡不着。”他说。   “要不你上来躺会?……我坐会?”   李墨染笑了笑“不用了。”   又是一阵沉默。   池然已经躺下,盖紧了被子,背对着李墨染。“要不要关灯?”他问。他知她没有睡着,等了一会不见她回答,便起身走了两步,拉了一下灯绳,整个小屋又回到了黑暗。   “其实你不必这样。”   李墨染刚要回身的身子顿了一下,她还是懂了。   在抱住险些要摔倒的她却没有立刻松开之后,在反手握住她的双手之后,在那句半开玩笑的“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你之后。”   “哪样?”他还是固执的问。   良久。“我们不是一路人。”床上的人淡淡的回答。   “你和寒尘雨也不是一路人。”   “……”   他很少呛人,平时说话时字也少的可怜,能不说则不说,在她面前,他总是一次次的打破自己的惯例。   他的话她懂,她的话他亦懂。只是两个固执的人,还不懂如何向对方妥协。一旦妥协,便再也无交集。他从未舍得过,她却一直舍得。   又是良久,才听到一句沉沉的男音“睡吧。”   他又坐回了那个椅子上,借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又翻开了那本没有放回的故事书。浅浅的折痕,让他一下便翻到这里。   那页。   一个可爱又幼稚的猪头:“我叫寒尘雨。”   一个挥舞着棍子的小男孩:“再调皮,我打你!”   一个拖着长裙的小女孩:“我去告诉外公,我是公主。” ☆、池然,试着接受我   池然睁开眼睛,屋子里已经没有了李墨染,走出屋外,看见几个人正坐在沙发上陪老人聊着天。老人最先发现池然的房门打开,而后笑着说“我们的小懒猫起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要睡一上午呢。”池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想到昨晚竟睡得很熟,或许是太累的缘故,已经快十点了。“小懒猫”还是池然小时候的外号,那时候一赶上周末经常赖床不起,现在听外公这么说竟也有些怀念。池然笑着走过去“怎么不叫醒我?”李墨染往旁边坐了坐,给池然留了个位置,池然也就挨着李墨染坐了过去。“看你睡得很熟,就没叫醒你,饿不饿?”温柔的语气,好像两人早就熟识。“不饿。”   “然然,这么大了,都不告诉外公自己交男朋友了啊。”老人紧握着池然的手说,老人的手很大,褐色的手掌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沟壑,一辈子的辛劳交付在这个村庄里,他的儿女却很少回来,或者说回不来了。池然有些难过,却还是笑着说“这不把他带回来了吗。”老人笑呵呵的点点头,又拉过李墨染的手,他的手修长有力,白皙却带着温度,两人的手就这样被老人郑重的重叠放在一起。池然并没有伸回手,任由李墨染握着,她知道外公是疼爱自己。“那个夏天啊,也是这样,你们不打招呼的回来,然然呢,又不打招呼的走,我还以为你不要外公这个老头子呢。”“怎么会,外公您一点也不老。”“是啊,我们回来是要给您一个惊喜的。”顾琪在一旁说。几个人又聊了聊,池然说“外公,我出去洗漱一下,你们聊。”她自然的起身,不动声色的把手从李墨染的手中抽出。而后出去。李墨染往沙发上靠了靠,微眯着眼,仍旧听着他们的聊天。   不是没有感觉,外公的一句“那个夏天,”足以把她带回从前,那个满心欢喜等待重逢的小姑娘,那个满眼失落又独自出走的小姑娘。   池然在院子里接了一盆凉水,洗了洗脸,却又不急着擦干,待干些又扑了把水,干干湿湿几次之后,一声低沉的男音从后面传来“不想回去?”说着递上一条干毛巾,池然接过毛巾,木然的说了声“谢谢。”“池然?”他说。“嗯?”“试着接受我。”他看着半块毛巾还挡在脸上的池然,她的眼睛里不是没有惊讶的,任由时间过去,池然像是不打算把毛巾拿下来,李墨染倾身向前,握着她的手,缓缓拿下,她的脸上还有着未褪的惊讶,她的额头上还有细碎的水珠,在阳光下被晃得一亮一亮,长睫毛开始不断的眨动,像是盯着一个陌生人,她从未了解过李墨染,那个莫名其妙就和自己牵扯上的男子。他轻轻覆上她的额头,用手把那些细小的水珠抹净,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试着来……喜欢我,好不好?”他够真挚,任凭谁对上他的这双眸子,都会深陷其中。池然知道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他与别人不同,一眼就能看出,零星的从程烨口中得知,他一直是父亲眼中的骄傲,即使这个儿子与他并不亲近,少年时候他的成绩自然高,是老师眼中的佼佼者,更是许多少女眼中的冷酷男神,他的光环一直有,他的冷漠更像是与生俱来,吸引人却又无声的抗拒人。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池然说“试着接受我,试着喜欢我。”   “为什么是我?”她终于开口。   “为什么不可以是你?”他反问。   想要说“我们不是一路人”但又想到昨晚的对话,只好作罢。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这。”池然说。   “嗯。”   “既然都懂,又何必这样?”   “你既然也都懂,怎么还看不明白?”   池然回身,他们俩好像一直都不在一个频道上,却又好像一直在。李墨染反身拉住池然的手。“因为你是池然,第一个令我心动的女子,第一个,我爱上的人。”他的语气温柔无比,字句清晰有力,他从不会说情话,只能笨拙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因为你让我动心了,因为我爱上你了,而那个人,恰好是你池然。这样直白的表达,他不知道她到底懂了没有,她是聪明的,犹如昨天单枪直入的警告他你不必这样,她是迟钝的,面对感情除了逃还是逃,就算那个人是寒尘雨。   “你想怎样?”她终于说话。   李墨染稍微轻松了一下,刚才紧绷的神经有点缓解。她听明白了。   “你说我是你的男朋友。男朋友该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他嘴角一勾,眼神黑的发亮,清俊的脸上多了几分柔情,李墨染背对着阳光,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淡淡的阴影,全身却被更为灿烂的阳光笼罩着,英俊逼人的脸裹挟在黑暗中,池然竟看不清他的眼眸。只好眯着眼,细细打量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确漂亮,这一点池然从未否定过,只是这样优秀的男人怎么就看上自己了?还是想不通。“池然?”他轻轻叫出口,“嗯?”“看够了吗?”“……”池然别过脸去。“嗯。”李墨染笑出了声,池然更加不好意思,一张小脸蛋明明是刚用凉水洗过却又热的发烫。李墨染也在嘲笑着自己,自己又何曾这样赖皮,那些所谓的冷漠少语在她面前全部成了泡影。   他又贴近她几分,缓缓覆上她的发,他总是很喜欢摸她的头发,柔顺平直,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不像是其他接近他的女子,大波浪卷下的妩媚柔情,香气醉人。就是这样简单的她,莫名的想让自己去靠近。很多次,手指轻轻□□她的发丝,她发丝的清香,都会莫名的带来愉悦。他倾身向前,四唇相碰,终于真切的感受到了她的存在。池然没有挣脱,这在他的意料之外,欣喜之余不忘加深了这个吻的力道,舌尖轻启她的双唇,一点点的探进,直到轻碰到她的舌尖,还残存着刚刚牙膏的清香。李墨染的手不觉轻轻的覆上她的腰,缓缓一路向上。他还是克制的。池然全身苏的一下,震颤之余慌忙退开了他的怀抱。她看着他,这个男人,每次都让她措手不及。她快步而走,那句“池然,我们来日方长。”还是落入到了她的耳畔。   他浅浅的笑了,站在这个陌生的小院中。原来每个人都有去爱的本能,即使他曾经丢失过很多爱,应该的不应该的。他也曾绝望的想过自己再也不会爱——直到遇到她,那个令他心动却又心痛的女子,那个一次次被拒绝却又忍不住想靠近的女子。只是诱惑。   自己又何曾不困惑,为什么是她?若是换了别人,不会这么难,后来想想,若是别人,他断不会如此主动。她与他之间总像是隔着一层纱,看不穿摸不着,纱那面的世界让他忍不住去猜想,让他好奇,让他沉沦,直到无法自拔。早该承认,自己是在乎他的,在那个篮球赛之后,在那次送她回家第一次抱她之后,在同学会上重逢之后,在那晚之后。有多爱她?李墨染不知道,即使她的心中总有另一个人的影子,即使自己或许至今仍被她定义为路人。   就有这样的人,不轻易心动,一旦心动,便一直到底,无关乎那个人是否也这样看重过自己。   他只是李墨染,而她,却是池然,他的公主,无关乎那个人是否把自己当做骑士。   回到屋里,看池然呆呆的在吃面,她用筷子把蛋黄夹出,只吃蛋白,不知什么时候,李墨染已坐到她旁边,问到“不喜欢吃蛋黄?”池然点点头,相比于蛋白,蛋黄显得腻人。“夹起来,我吃。”池然又点点头,过了一会“嗯?”李墨染轻笑,夺过她手中的筷子,轻巧的夹起蛋黄送进嘴里,“以后我来负责。”池然愣住了,以前吃鸡蛋都是寒尘雨负责蛋黄,这个场景,陌生又熟悉。   “李墨染,”她终于开口“你要干什么?”   “做好你的男朋友啊。”他轻笑,在她耳边吐气如兰。   她全身一僵,咬着牙说“你够了。”   “我吃好了。”池然提高音量,完全不管李墨染的笑。“吃好了就过来陪我说说话,然然。”老人说。“好啊。”她起身。“我的手艺还不错?嗯?”一声低低的男音在背后响起,池然又是一顿,“……”   “走吧。”他几步上前,自然的揽过她的腰“外公叫我们呢。” ☆、浅浅一吻   “爷爷,您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顾琪甜甜的问。“当然不介意,我喜欢的不得了呢,小雨那小子,碰到你是他的福气。”老人爽朗的笑,精神也好了很多,脸上那些笑容让皱纹都舒展开了。池然安静的坐在一旁,李墨染也跟着坐下。“爷爷,上次我们走得急,都没有好好的玩,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这里啊……”老人回忆着,像是在翻阅着一页页的老相册,搜寻着他认为的好地方。“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这只是一个小村庄,要说好玩的也确实没有,倒是有一条河,挺宽的,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我听尘雨说了,不如我们就去那玩,你们两个说怎么样?”顾琪看向李墨染和池然。“我没意见。”李墨染淡淡的说。“你们玩的时候小心点,然然小的时候就掉下去过。”“然然掉下去哪?”寒尘雨拎着两袋子蔬菜水果进来,吃完早饭他就去市场了。“去河边玩,爷爷已经批准了。”顾琪一手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一边说,“是这样啊,然然,那你就要小心了。”寒尘雨笑着说。池然只是笑而不语,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你到底是有多在乎他,以至于丁点的回忆都足以把你压垮?   “池然?”他唤她。   她木然的抬起头,“嗯?”   “陪我出去走走,我对这里不熟。”   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请求,池然却是盯着他,没有说话。“然然,想什么呢?”老人拍着池然的手,“小染和你说话呢,又在发呆?”   池然愣了一下,“没有。”又转过头对李墨染说“走吧。”起身,李墨染轻轻拽住池然的手,寒尘雨看到之后,也只是一顿并没有多说什么。   外面。   “池然,这里很美。”   “嗯。”   “池然,你外公人很好,怎么不常回家看看他?”   “嗯。”   “……”“池然,你说你会接受我。”   “嗯。”……“什么?”   他一把抱住她,毫无顾念的把她抵在那面土墙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冷气,“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嗯?”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眼神凌厉冰冷,他抵着她,没有丝毫空隙。   能不能在乎他一点,哪怕一点?他何曾向别人低过头,即使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他从不曾在乎那些光环,那些只能反衬出他更加孤单,他也不惧怕孤单,到若心里真的有了那么个人,哪怕她给自己一点温暖,也好。   “放开。”她冷冷的说,“如果没有那夜,我们连朋友都不是。”李墨染终于怔住。“那夜?”两人再在一起谁也没有提过那夜,他无比珍惜的她却视若可耻么?   还是放开了她。他不曾注意,刚才抱住她的力道过大,手上的青筋一点点暴起又一点点复于平静,他斜斜的倚在那堵墙上,他个子太高,小小的土墙显得微不足道。“那夜,抱歉。”他低低的说,清俊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起伏,身上散发的冷峻气息让池然感到陌生,话说回来,她又何曾熟悉过他?他像一头极速奔跑的猎豹一刻不停的去追赶猎物,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追赶的不过是一个幻影,他毫无所获,只能趴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池然没有动,她一直抵在墙上,两人挨得很近,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的听见,第一次池然不觉得害怕,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他从衣兜里拿出一支烟,点着,深一口浅一口的抽着,几缕淡蓝色的烟雾缓缓而上。“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她问。他笑了笑,“自打认识你之后。”他又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眼圈。“高中?”“嗯?”他问。“没什么。”池然说。“你想我高中就抽烟?”他终于笑出声,把烟掐灭,“走吧。”他淡淡的说。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没有再牵起她的手。池然跟在后面一路进了屋。   顾琪已经换了一身简单的行装,他们还在屋里聊着,看到两人进屋后,顾琪挽过池然的手臂,“然然,就等你们了,用不用收拾一下?”“不用了。”李墨染说道。   “你们要注意安全。”老人叮嘱道。“放心吧,爷爷,我们会照顾好然然的。”顾琪说道。   一路上顾琪挽着寒尘雨的手臂在前面走,李墨染和池然跟在后面,相对无言,寒尘雨总会时不时的回头,他的确信不过李墨染。几个人散步着就走到了那,并没有搭车,老人也告诉他们要好好玩,中饭他自己简单的吃就可以。越到河边,路越不平,石头大大小小的在路边堆着,没有规则,几个开发商都看好了这段地方,反倒因意见不一致而被搁置,这片也算是没有拆迁和人工的烙印。寒尘雨回头“然然,注意脚下。”“嗯。”池然说。寒尘雨一眼看到池然的鞋带开了,“然然,把鞋带系上。”池然低头,她穿的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刚要弯身,李墨染却先她一步,就那样寻常的蹲下身,自自然然的给池然系上鞋带。他不是没有看到,也有些微怔:“我们先抓鱼还是钓鱼?”寒尘雨问。李墨染起身“抓鱼吧。”池然怔在那,这个男人……   河很宽,水很清。里面的石子因为常年河水的冲刷而变得圆润光滑,两个大男人手拿鱼叉在河里抓鱼。池然和顾琪找一处干净的地方,坐在大石头上看着二人。“看得出来他真的喜欢你。”顾琪说。“嗯?”顾琪笑笑“那天,对不起。”“哦。”池然说。“其实他们两人是相像的,”池然回头看着她,“他们同样优秀,同样冷漠,只是……寒尘雨比李墨染更不易让人亲近。”她说的是:寒,尘,雨。“怎么说?”池然问。“没什么,好好珍惜李墨染吧,他为你放弃的不是一点半点。”“什么?”池然疑惑的问。“我们也下水吧。”说着顾琪拉起池然的手。两人脱了鞋袜。“尘雨!”顾琪快活的叫,池然慢慢的走向李墨染,她也只能走向李墨染。李墨染用手抹抹额头,一会功夫,头上竟出了汗,池然从未想过会看到这样的李墨染,他的裤腿高高挽起,笨拙的拿着鱼叉叉鱼,阳光下,他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英俊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溅上晶莹的水珠,她看着他,像是欣赏着一副画。她并不讨厌他,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刚才对不起。”他低低的说,“哦。”她还真怕他突然的一句“看够了吗?”小小的心思让池然的脸不觉红了。“脸红什么?”李墨染问,他还在费力的叉着鱼。“天热……”池然闷闷的说。“以前经常来这?”他问。“没有。偶尔。”“这不错。”“嗯。”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他想找点话题说,想来想去,聊这里的好无外乎又让她想到寒尘雨,说说自己只能聊对不起。对不起她什么?他也不知道。看准了一条鱼,他猛的叉过去,还是被它跑了。“你这样不对。”她开口。她从他手里拿过鱼叉,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指间的触碰,看准,下手,她有经验,快而准,一条鱼在鱼叉上挣扎,不停的扑水,不管水已经溅到了脸上,她回头,灿烂一笑“你看。”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设防的笑,那是他未曾预料过的美。李墨染正对阳光,池然小小的身体被他轻巧的包裹在阳光之外。他甚至有些看不清楚她的脸,却还是低头,轻轻的对上她的唇,浅浅一吻。鱼叉猝然落水。他不顾,左手扶起她的脸,又是一阵轻轻的辗转。 ☆、这个男人   李墨染轻轻放开池然,眼睛里却是化不开的浓浓笑意,他凑近身子,低低的问:“还好?”他的声音如鬼魅一般低沉撩人,惹得池然的脖子登时变得很热。池然挪开他一点,“不知道你说什么。”她别过脸,他却不,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两人间刚有点距离被他下一个大步弄得微乎其微,他像是贴着她,却偏偏又留有一丁点的距离,让她若有若无的感受自己的气息。这种感觉让池然窒息。李墨染在下水的时候脱了外套,只穿了件白色薄衬衫,抓鱼的时候不小心被溅上水,那古铜色的胸膛若隐若现,池然微窘,伸出手想要推开,却被他轻巧的握住,就那样暧昧的抵在胸膛,“你还是在乎我的,是不是?”他像一个小孩子,一丁点儿的甜蜜都会让那个原本成熟的男人醉的一塌糊涂。“没有。”池然小声的嘀咕。“分明就有。”他邪气的一笑,修长的手指轻轻覆上她的额头,把她脸上的水珠一一擦干净。“其实我是个不错的人选。”他俯在她耳边,她耳根一热,茫然的抬头看满是笑意的他,他常笑,在她面前,吻她的时候会笑,抽烟的时候会笑,就连道歉的时候也在笑,她知他一直冷漠,却不曾想过他笑起来也是如此漂亮:他的眉很黑,修长的双眼浅浅一弯,长长的睫毛颤颤的眨着,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瓣,仔细一看,有两个小小的酒窝,被他一直隐没在冷漠中。   “什么?”她还是装傻的问。有的时候,人就愿意装傻,尤其在自己熟悉的人面前,可是她与李墨染熟悉么?从不。那天他的那句“我不介意用这种方式让你记住我。”足够让她震惊,他是常与人花前月下玩弄别人感情的纨绔子弟么?还是只是简单的想让自己记住他?可是未免代价太大了,他像是一轮耀眼的太阳,而她只是一颗不起眼的小星星,他们彼此出现在同一方天空,可差距却如此之大。   他盯着她,想要看穿她眼睛里掩藏的语言,可他还是太弱,一个人主动去靠近另一个人就注定了在这场爱情的角逐中处于被动。还好,他有足够的耐心,“池然,我会等你。”他深情的望着她,这一眼,注定沉沦。   她逃开他的胸膛,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去捡水里的鱼叉,手却也变得发颤,池然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李墨染的一个动作就会让自己变得这么不知所措,她拿着鱼叉,气若游丝的鱼还没有放弃最后一丝挣扎,池然也完全不顾脸上新一轮的水珠,木然的把鱼扔在带来的水桶里,她双手抱膝,静静的坐在岸边,眼神不自觉的看向寒尘雨的方向,他和顾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起了水仗,他横抱起顾琪,下一秒又把她放在水里,两个人高声的笑着,像极了小时候的他与她,她那时候个子矮,他轻而易举的抱起小他很多的她,又轻轻把她放在水里,他不敢用力,即使是光滑的卵石也怕弄疼他可爱的妹妹。想着刚才自己抵在李墨染的胸膛上,那份羞涩,又有多少是因为他的缘故?她怕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终于靠在别人胸前,他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难受,就像这会独自坐着看他们嬉笑时的落寞?   只可惜他从不懂得。还是他不愿意懂?池然把原因想了无数个,结局想了无数个,还是没有哪一个能让自己满意,因为逃不开的是:他终究是她的哥哥。   “然然,怎么不下来玩?”寒尘雨歇息的间隙大声的朝岸边的池然喊,“一会就去。”池然小小的声音淹没在那片风中,紧接着,她却听清了顾琪的声音“尘雨,你快来啊。”池然微闭双眼,原来自己真的那么在乎寒尘雨,否则不会那么痛,她的,哥哥。一道目光幽幽投来,从她坐在岸边开始,从她满眼都是寒尘雨开始,李墨染垂下眼眸,没了鱼叉,他要怎么抓鱼?眼里始终是别人的人,他又该如何才能靠近?池然关闭了所有不关于寒尘雨的大门,他会不会再怎样努力,还只是一个朋友?他苦笑,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池然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角色什么时候自己会厌烦,好像刚才深情的许诺“池然,我会等你。”不是他说的。   还是坐到了池然身边,随手拿起一听她脚边的可乐,仰头喝下,他的确有点累,微眯着眼,安静的不像话。   “累了?”池然问。她摊开手掌,挡住倾泻下斑驳的阳光。   “嗯。”李墨染低低的回答,眼睛却是更紧的闭上。   池然以为他被阳光刺的不舒服,手便朝他的方向挪了挪。在感觉原本红色的光晕变得暗了之后,他抬眼,看同样也闭上了眼睛的池然,心头一热,悄悄朝她靠近:“不如我们打个赌?”还带有可乐味的口气轻轻扑到池然的脸上,她还是闭着眼睛,他的气息莫名的让自己很敏感,她猜他的脸离自己只有一厘米,“什么?”她问。“我们就做三个月的男女朋友。”他抽身而出,双手反支着地,不经意的说,“我帮你忘了他。”“然后呢?”池然问,聪明如他,怎么会做一个亏本的买卖。他抬头,迎上她清亮的眸子“你帮我,忘了你。”他缓缓的说出这几个字,看了她两秒,而后利落的站起“我以为从你的脸上能读出耐人寻味的表情。”他双手深深的□□裤子口袋里,自嘲的笑笑“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还是呆呆的坐在那,看他越来越小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像是故意走的很远,又或者只是离自己远。不是不动容的,“你帮我,忘了你。”他一字一顿的说,凛冽稍带决绝的说,是他看清楚自己看寒尘雨的表情了么?那种表情他知道?池然不得不承认,李墨染是了解自己的,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还记得操场上的那夜,她直截了当的让他和自己走一趟,他也跳开了许多个问题,只是简单的一句“因为寒尘雨?”她震惊,震惊他毫不费力的猜透自己的心思,震惊他随后一声浅浅的叹息。早该问清楚。   李墨染……这个男人。   她走向他,河里的水清清凉凉,让她身体里的热度终于消退了点,否则她断不会有胆量去靠近他。她背对着他,薄薄的衬衫湿漉漉的紧贴在他古铜色的后背上,不知是她步子太轻还是他抓鱼太专注,直到她轻轻拽住了他衬衣的下摆,他才微微一顿,“嘘,轻点,”他说。她不容他说,还是抓紧了他的衣服,好像下一秒他就会跑,“我们,试试。”她声音不大,李墨染足够听清。又是狠狠的□□水里,那条精明的鱼漂亮的给他一个鲤鱼摆尾,悠悠然游远。她以为他没听见,可她又绝不会重复第二遍,只好汕汕的回身。他在下一秒反身,抓住了她抽离下的手,“那就不由你反悔。”他抵魅的声音轻轻的敲在她的心房。“我有个条件。”她对上他黝黑深邃的眸子,“我不想帮你。” ☆、我要你记住我   他微微一顿,紧抓着池然的手也有些愣怔,随着他血液的迟钝而迟钝,竟有些微微下滑,她说,我不想帮你。他当然记得他的条件,她想清楚了么?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他腾开一只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缓缓的让她微低的脸对上他的眼“你确定?”他甚至不想问为什么,只想抓紧这一点点的希望,果然,她还是看到了自己。“嗯。”池然低低的回答,脸却别过去,这个男人,面对他,的确需要勇气。“不问为什么?”她说。她不是一块石头,别人对自己的好坏,自己还不是傻到分不出来,只是李墨染太急,连给她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没有一个人不渴望温暖,更何况池然该有的温暖都莫名的被上帝收回,那些小孩子与父母嬉笑玩闹的幸福,她从未真正感受过,一个哥哥对她的守护也只是嘎然而止,永远的停留在那个13岁的夏天。李墨染的温暖,她从没停止过抗拒,也不可避免的悄悄转移,她好像熟悉了他专有的味道,她在躲,也是在,享受,从她毫不顾忌的打量他欣赏他之后。这种感觉很复杂,她说不清,却又着急的想弄清这是什么,李墨染的建议她不得不好好思考。   “来不及问。”他说,“我怕你下一秒就后悔。”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凉凉的风撩开了胸前微敞的领口,他的胸膛有规律的起伏,池然微眯着眼,抬手把他搁在自己下巴的手拿开,然后缓缓抬手,抵在他的胸膛,“我要你记住我。”那是她第一次靠近他,她把手放在他左心房的位置,轻轻告诉他“我要你记住我。”也许是太多人忘记她的存在,她的亲人,她一直,喜欢的人。他握住她的手说:“好。”像是许下了一个千年的誓言,石枯海烂,我不忘你。他怎会不懂?她在赌,赌自己会爱上他,既然她终于下决心忘了寒尘雨,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可放弃?这条路,我一直陪你便好,你不陪我,我也甘之如饴,让我看着你便好。   “只是……”他说,他邪魅的看着她,“什么?”她问,“该做的一样也不能少。”他幽幽的说,另一只手已经悄悄绕到她的身后,不着痕迹的覆上她的腰,惹的她又是一阵惊颤,“懂没?”他不怀好意的笑,让池然想赶紧抽离开这个人,这个男人……他只轻轻一拉,一只手还抵在胸前,另一只手轻轻一推,池然就轻巧的跌落在他怀里,“听话。”他沉沉的说,眼中是令她沉醉不敢直视的柔情。下一秒他就对上她的唇,舌尖相抵,她终于对自己敞开了她的门。   “会做鱼?”李墨染问,一路上池然除了发呆还是发呆,好像刚刚还抓住他衬衫不放的小姑娘不是她。他不得不又开始了漫无边际的找话题中,池然愣了一下,“会点。”“你知道今天我们抓了多少鱼?”……“嗯,不知道。”借着又是一阵沉默。李墨染无奈的笑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一手拎过她手里盛鱼的水桶。   不是没有看出池然的变化,“然然,还好?”寒尘雨问。“嗯……怎么了?”池然说,“怎么不说话?”“听你们说啊。”她笑笑,一脸无辜的看着寒尘雨。的确,这一路上顾琪像是一只叽叽喳喳的小燕子,她不知道和寒尘雨该说什么,说她打算和李墨染在一起了?那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和李墨染说?她还得缓缓。李墨染,这个男人,还是危险。   回到家里,已经是黄昏,橙色的太阳在山坡上逗留了一会还是选择在另一个半球旭日东升,就像是池然终于走出了这一步,她早该有新的人生,而不是被自己束缚在另一个人的身后。   老人已经做了几道简单的小菜,看着几个笑容满面的年轻人回来更是从那把深棕色暗色线条的躺椅上坐起来,一步步的走过去接他们。顾琪揽起老人的手臂“爷爷您坐着就好,今天我们收获不小呢。”老人笑笑“你们玩的开心就好。”“尘雨说他做鱼可好吃了,是么?爷爷?”“小雨的手艺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当然好吃啊。”老人笑着说,又回头看了看身边的池然“只是然然刚长大点就被接走了,小雨会的东西她都不会。”接着便是一阵长长的叹息。池然黯然,“外公,我可不想学做饭,我吃现成的就好啦,你您知道的我很懒的。”池然调皮的笑笑,“你啊,你个小精灵。”老人用手点了一下池然的鼻子,笑着说道。“外公,以后我可以做给然然吃。”李墨染说,他唤她,然然。他还不曾这样亲密的叫过她。她看着他,他不动声色的牵起她的手,紧紧握住。总有一些东西,在慢慢的改变。   寒尘雨做的鱼很好吃,顾琪在厨房帮他收拾碗筷,老人和池然两人在院中坐着聊天,“以前来过乡下么?”老人问李墨染。“没有,我一直念寄宿学校,家都很少回。”他有些窘迫的笑笑,俨然一副见家长的样子,池然悄悄捅了捅他“前两天怎么不见你紧张?”“前两天能和现在比?现在是名副其实。”“……”几个人又聊了会,老人常年自己一人,现在有几个人陪他当然高兴的不得了,很晚了也不想去睡,还好几个人说了好多好话,这才哄着老人回了房。   回房。   池然这才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我不想再在椅子上坐一宿。”某人先发制人。“……我坐。”池然咬咬牙。“我舍不得。”李墨染说,从背后轻轻环上她的腰身,“必须分开睡?”他有点委屈的问。池然一顿,这个音调,这个男人……“嗯,必须。”她必须坚决点。他的下巴轻轻摩擦着她的肩头,良久,缓缓吐了一口气:“好。”   不知道为什么,李墨染说过的那句“池然,我们来日方长。”就那样不自觉的在池然心头飘过。 ☆、她俯视着他,居高临下   池然和衣而睡,唯一不同的是她并没有马上盖紧被子,而是看着天花板发呆。   “不困?”李墨染问。他还是一样的把外套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却懒散的半躺在椅子上,双手环在脑后,就那样用头枕着手,双腿悠闲的搭在桌子上,一双运动鞋下细心的垫了几张纸。他个子高,腿也长,看着也确实不舒服。   “你很累?”她反问。问完之后就有点后悔,这两天他好像没有睡一个安稳的觉。连躺着的机会都没有。   “嗯?”他笑笑,不好意思的把腿放下,又把桌子上的几张纸叠起来扔进了一旁的浅绿色纸篓里。“还好。”他声音不大。“睡吧,我又不会动你。”他说。她没有回话,却还是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他等池然呼吸声变得均匀,悄声走到墙角,拉了下灯绳,昨天他记得亮灯的时候池然的双眼是紧闭的。屋子里并没有全黑,淡黄色的月光透过窗子,倾泻在靠窗的桌子上,地板也淡淡的被镀上一层浅白,他走到窗边,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屋子里并没有窗帘,想象着小时候的池然或许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窗外,他不禁笑了一下,难怪她半夜坐在操场上都会睡着,悄然回头,借着月色还能看清她,李墨染发誓,走过去只想帮她拉上被子,他尽量放轻脚步,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他却走的无比漫长,或许他也觉得有点忐忑,忐忑什么?他不知道,黑夜让人莫名的心安,却也莫名的裹挟着不安和诱惑,那些浅浅的欲望仿佛在这黑夜里无声的滋长。他终于走到她的床边,轻轻的给她盖好被子,又是凝眸,静静的看着她,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离她这样近,在国外,他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他绝不是在思念池然,白天他可以在李城的公司找很多事做打发那些漫长的时光,可黑夜里的梦境他是无法控制的,那个人,走近又走远,无数次,直到她消失,直到他醒来。“然然?”他低唤,明知她睡熟,却还是忍不住,听到她说我们试试的那刻,他的心简直疯狂,他假借抓鱼让她轻点,又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他俯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啄,复又站起,往窗边走去。   “怎么不睡?”   一声浅浅的女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刚醒时的朦胧,她问。   他身子微微一顿,“睡不好。”其实他想问什么时候醒的,但是又被压了回去,他让她敏感,或者是,害怕,即使她说试试。   他回头,“椅子真的不舒服。”他无奈的耸耸肩,等着她的下文,他就料到她应该不会还这么狠心。   “那怎么办?”她小声嘀咕,屋子很小,他足够听清,他轻咳一声,“其实这张床睡两个人可以的。”他不自然的挠挠头,又加了一句“如果你信我。”   李墨染背对着月光,她看不清他的脸,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好。”他轻巧的坐下,准备脱鞋子,“不过你不许碰我。”她说。   “当然。”他笑着说。   她往另一边又挪了挪,让给李墨染一个地方,足够他躺下。池然背过身,这才想起分配房间的时候寒尘雨他们就没注意到她的房间只有单人床么?怎么偏偏还和他一个屋!池然握紧了这边的被子,一个人暗暗咬牙。   “我可以盖被子?”他试探着问。   “不可以。”她冷冷的说。   ……   “外套在椅子上……薄。”   ……   她没有再说话。良久,他确实感到有点凉,已是初秋,他只穿了一件薄衬衫,李墨染轻轻拉过被子,往自己身上盖了点,他也回身,朝着池然的方向,手悄悄的覆上她的腰,握住她的手,他感到她的身体微微一顿,确切的说是绷紧了身子,“别怕。”他低低的嗓音在黑夜里变得惑人,李墨染又凑近了几分,脸抵着她请黑柔顺的发,“你知道,我没想过离你这么近。”他知她没睡,只想多说几句话让她放松,可貌似是他越说话她便越紧张,她的手浅浅的出了汗,李墨染轻轻的用力把她紧握的五指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轻巧的钻进她的指间,十指相交。他终于握紧了她的手。   池然迅速的翻身:“你到底要干什么?”她没好气的问,他赖皮的笑,夜色下他的眸子变得越发的亮,黑色的瞳孔深情的望着眼前的人。他的头还枕在枕头上,她却翻了身,另一只手半支在床上,她俯视着他,居高临下。   “应该是你想干什么。”他依旧笑,语气里却多了不羁和几抹玩味的邪气。   池然微窘,自己这个姿势的确引人联想,她下意识的要动,下一秒却被人双手勾住了脖子,她猝不及防的向下,落入一个温暖而又绵长的吻中,她挣扎,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想要起身,李墨染的一只手却先她一步按住她的腰身。喘息的间隙,他低低的说:池然,其实那个人可以是我。   池然微微一顿,他一直都懂,一条路,自己孤独的走了好几年,那么他呢?会不会也有很多个夜晚他也无眠?她曾有着满满的心事,他满满的心事里却都是她。   她恍惚了一会,某人却趁她微怔的时候,一个翻身欺身压下。   不知过了多久,池然睁开微困的双眼,山的那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影影绰绰还有些魅蓝色,太阳快升起来了,李墨染已经不在屋里,掀开被子才发现衣服穿在身上,或许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她骗着自己。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红色圆镜,看了看里面的自己,身子上的疼痛还有脖颈上的吻痕不得不提醒她:昨夜真真切切的发生了一些什么。她下床,随便套了一双拖鞋,走到窗前,看见李墨染正坐在那墩白色石凳上,两指夹着一支烟,他又浅啄了一口,吐出淡蓝色缓缓上升的烟圈,突然她就明白了什么……   小的时候夏天她不爱挂窗帘,总是觉得太麻烦,睡不着的时候还可以看看外面调皮的萤火虫,它们提着一盏盏小灯笼快乐的飞舞,看着看着也就睡着了,梦里她常常梦见自己变成萤火虫,打着灯笼去找玩捉迷藏找不着的寒尘雨。或许是自己常年不在家,外公把窗帘洗过之后就放在了柜子里,自己也没注意。这个男人…… ☆、一个局外人   半个小时后,几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李墨染看着对面的池然,不禁几抹笑意盛开在自己脸上,池然被他看的不自在,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老人往池然的碗中夹了一块土豆,小时候池然很爱吃土豆,成块成丝都让池然觉得那是最好吃的东西了。“然然,”老人说,“嗯?”池然夹起土豆块放在嘴里,“这丝巾还是你小时候戴的吧?这会怎么想起来找出来了?”一块土豆还没下咽,就被外公的话差点呛出来。   “……我收拾东西看见了,就想拿出来戴戴。”池然有点结巴的说。对面的李墨染正巧抬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说:“还是以后我给你买几条新的吧。”他对她又是灿烂一笑。池然白了他一眼,低头吃饭,没有再说话。   浅蓝色的丝巾随着池然的动作而改变最初的形状。池然颈边的暗红随着丝巾的起伏浅浅的暴露在外面,寒尘雨停下筷子,“然然,你脖子怎么了?”这一问,吓得池然差点把刚拿起的碗摔在地上。“啊,没事啊。”她支支吾吾的回答,寒尘雨不明就里,“来,哥看看。”说着手便伸向池然,顾琪赶紧拉住寒尘雨的手,“尘雨,然然没事的。”她朝寒尘雨笑了笑,寒尘雨顿时明白了,手僵在半空中,有一瞬间的愣神。池然放下碗筷,“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她坐到外边的白色石墩上,刚不久,李墨染坐在这抽烟,距离上次回家看到的小鸡仔现在已经变成大了,撒欢的在这个院子里啄着泥土和石子。脑海里不禁想起刚才寒尘雨的表情,他愣住了,他懂了。有些东西,总该放下,一如那年她离开他们,一如她初次见到顾琪的慌张。   不知什么时候,李墨染站在了池然的身后,他看着她的背影,有时候无论他怎样努力,离池然总是有一段他看不到的距离,就像现在,明明只在她的身后,可她静默淡然的坐着,他看不到她的脸,却看到了她的忧伤。   “然然?”他还是唤回思绪万千的她。   “嗯。”她回头。她已经对李墨染的突然出现完全没有了感觉。他口中的然然带着一点点的生涩还有她明了的宠爱。   “我要回去一趟。”他说。   “现在?”她困惑的问。   “嗯。”他铅色的眉微微皱了下。   “好。”她复又坐回原来的姿势,看前面土墙外那棵挺拔的大杨树,她记得小时候不止一次的踩着寒尘雨的肩膀上掏鸟蛋,她爬树功夫并不好,每次都是摔在地上呲牙咧嘴的哭,可每次又都锲而不舍,换来寒尘雨一次次的被外公责骂。   李墨染走到池然面前,缓缓蹲下,望着她的眉眼,还是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腰,他的头轻轻靠在她的胸前,“等我,好不好?”他低低的问,他并没有说等我回来,而是等我。他不知道池然明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有些东西他不想说的太明了。   池然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吓坏了。   他像是一个安静的孩子,靠在母亲身边,留恋着最后一丝温暖,池然母性的温柔被他唤醒,她刚要用手抚摸他浓密的黑发,却被那杨树上鸟巢里飞出的小鸟惊住了,那还是一直小麻雀,发出了一声尖叫,在这个早晨划破了这小小一方的寂静。她的手顿住了,终究没有触摸到他的发。   “墨染?”   “嗯。”他微微一颤。她能感觉到他的身子一顿。   池然并没有再说话,他已然习惯了她的沉默。她没有回答。   还是放开她,“替我向外公道别。”他说。   “嗯。”看着他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外面。他始终没有再回头,也当然不知道池然一直看着他走出她的视线,直到消失。   她也不曾再唤他“墨染。”   若是他知道此次回去再回来看到的会是那样的场景,他断不会走。   刚拐出村子,他就看到了王雨,路边停着他那辆黑色沃尔沃,他一头钻进了车里,皱着眉心问:“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凌晨两点,程少已经赶过去了。”   “嗯。”他低低的闷哼一声。   王雨的车技很好,路不算平,此时的他们已经在高速上。   清晨的他还在盯着怀里的池然,那时候的池然睡得很熟,不知是不是昨夜太累了,他盯着她看了好久她都没有感觉到。她的睫毛很长,连下睫毛都比普通人的长很多,怪不得她从不化妆,已是素颜,已压过众人。忍不住在她额头上浅浅一啄,她睡颜很美,这样平静的一个早晨,是他以后那段灰暗日子里无尽的回味和疯狂的思念。   他侧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还不到五点,却已有了两通未接电话,一个是凌晨两点十五分,一个是凌晨两点四十分,紧跟着是一条短信:李少,李董突发心脏病,现在正在抢救,速回。   他几乎是跳着起来的,他的确怨恨他,可当他有了生命危险,血浓于水的亲情轻易的撕开了他伪装的冷漠面具。他穿好衣下床,走到外面给王雨打了个电话,接着便是久久的沉默和地上一堆的烟蒂。   “王雨,之前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一丝起伏,王雨却还是偷偷抬眼看了下镜子里的李墨染。   “这事应该和程少没关系。”他试探的说,后座上的男人此时冷漠的可怕。   他皱着眉,右手轻轻磨娑着左手食指上银色雕龙的指环,抬眸,对上反光镜里王雨的眼睛:“理由。”一股肃杀冷漠的目光投来,让王雨不禁一阵寒颤。   “你们终究是亲兄弟,他没必要用这种手段对付你。”   李墨染冷笑一声:“那为什么池然会去他的酒吧?”   “凑巧吧。”他含糊的说。   李墨染看向窗外,王雨还是知道什么的,只是他并不说全,他到底是李城的人,即使跟了自己这么久。车里又是一阵沉默,王雨抬头,李墨染已经闭上了双眼倚在了座位上,看起来很疲惫。   几个小时后,他们来到A市一家私人医院,医院很别致,整体并不大,却配置着A市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最有名的医生,这家医院的最大投资人便是李城。   李墨染走在空无一人的有着雪白墙壁的走廊里竟有些想退缩,那个人已经很久没见,甚至他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的国,是在自己之前还是之后。在美国的时候两人是能不见就不见,他在盛泰国际旗下的一个公司做着最普通的职员,当李城气势威严的坐在那深色牛皮的老板椅上对他说:“即使你是李氏未来的接班人,也不能有特权,懂么?”当时他还是一个刚要上大学的孩子,莫名的被李城接来美国,告诉他让他放弃学业,早一点在公司锻炼,他等不了四年后他大学毕业再进盛泰——李氏集团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但事实和他预料的完全相反:李城不慌不乱,依旧气势凌人。公司上上下下也是秩序井然,每个人做着该做的事,平静的上下班,他看不出有一点危机的样子。他是盛泰国际最普通的职员,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这两年,也许是他真的足够努力,也许是李城暗中的帮助,他从一个不起眼的小职员做到了总监再到总经理,直到在其旗下的子公司璀璨星际独当一面,他不是不感激李城的。而那次所谓的危机就不了了之。   只是那次在酒吧和程烨的碰面是对他公然的挑战:“爸说让我接手盛世。”那句轻蔑的话彻底激怒了他。没有盛世就没有如今的盛泰国际。盛世是李墨染母亲的一生心血,当她还是一个20岁出头的小姑娘时便从她父亲手中接过盛世,一点点的打拼直到换来后来的蒸蒸日上。   只是,他竟然要把盛世交给程烨,他凭什么?   走在走廊上的李墨染不禁握紧了双手,眼中的冷漠让这狭窄的通道都染上了一层冰雪。   李城已经苏醒,程烨半倚在洁净的玻璃窗前,他身后窗外的枯黄落叶打着旋儿飘下来与他笑着的眉眼形成一道明暗的对比。李城半靠在枕头上,穿着一身病服的他显得苍老了许多,李墨染甚至觉得他头上的白发都莫名的多了。那个女人安静的坐在床边一把木色雕花的椅子上熟练的削着一个苹果,果皮优雅的打着转儿在她白皙的手指间缠绕,秋日的暖阳让原本就不暗的房间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黄色。   他已经在门外站了不下五分钟。他犹豫着,“局外人”这个词就突然跳到了他的脑海里。李墨染能感觉到自己握住门把手时右手轻微的颤抖。   还是推开门。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他,一阵一贯的沉默后,还是她先开口:“小染来了,快进来坐。”她笑着起身,她也的确想要表达友好和亲密,事实上无数次的交集都是在她化解着这微妙的气氛。每次她近乎讨好的笑,他都没有正视过,他漠然的绕过她,走到病床前。   “爸。”他还是叫出口。   李城“嗯”了一声,便没有再开口。刚才应该是程烨说着有趣的事故意逗他开心,李墨染为数不多的看着他笑,身穿病服浅笑的一个快要老掉的人。   程烨见惯了他的冷漠,还是向前揽过他的肩膀:“爸,我和墨染出去说会话,我们好久没见了。”李城点了点头,在走过她的时候,程烨不着痕迹的轻握了下她的手,她朝他点点头,目送着他们兄弟离开。 ☆、伤疤   冰冷的走廊里,两人一言不发,互相看着对方。还是李墨染先开口:“是不是你?”   “什么?”男子嘴角一勾,露出了他一贯的微笑,语气里却是淡淡的凛冽。   李墨染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我说池然。”   程烨一笑,原本精致的脸上添了几丝邪魅:“我以为你会开口先问盛世。”   “他的决定我改变不了。”他淡淡的说,眼里的冷漠削减了几分,略带疲惫的倚在了雪白冰凉的墙壁上,而后熟练的点起了一支烟。   “你还知道啊。”程烨邪气一笑,一把夺过李墨染指间的烟捻灭,轻巧的投进走廊里银色的垃圾桶里。“你才几岁就不学好。”他责备。   他和他并排靠在墙上,看着窗外还算蓝的天。   “我不会接手盛世的。”他淡淡的说,少有的认真而严肃。   李墨染看向他,眼神里写满了疑惑。   下一秒程烨就恢复了他往日的不羁和玩世不恭:“我说过不是我的我不会要。”   他没有再说话,两人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李墨染又摸向了裤兜,手指刚□□里面,程烨就隔着裤子按住了他的手:“戒了吧。”   他终究是关心他的,无论他竖了多少道坚硬的门都不会隔断他和他的血缘亲情。   他一直懂,可终究有一些事难以释怀,那些回忆像一把冷厉尖刃的刀,毫不留情的刺伤他崩裂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那些殷红的血所带来的彻骨的疼只有他一个人懂。   李墨染好像是看见了小时候的光景:他大他几岁,他第一次走进李家大门,李嫂轻声唤他大少爷,还沉浸在失去母亲的痛苦里的李墨染当然没有听到,他还在抱着母亲的照片——那个如花一般的女人,大口的喘息,痛哭之后是呼吸的痛苦,无边眼泪淹没了他,仅仅7岁的孩子。他只知他姓程,大他5岁,父亲告诉他叫他程烨哥哥,他陪他度过了那些难捱的夜,他听他讲那些没有听过的仙妖花狐,他告诉他在他们那个小地方暗藏的趣事……他咯咯的笑,枕着他宽厚的手臂,看巨大的落地窗外影影绰绰调皮的星星,他教他数到1000,他给他说牛郎织女,说嫦娥奔月,说紫薇星,说二十八星宿。   他唤他“程烨哥哥。”   那是那个12岁的小孩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钢琴,黑白键交错变换,琴身华丽精致,两个小孩并排坐在一起,7岁的小孩教12岁的哥哥弹钢琴曲,他唯一会的一首曲子:生日快乐。那是他母亲在他6岁生日的时候手把手教他弹的,他也不知道能记得多少,脑海里只能零星的想起母亲指间的错落。然后他回头看见他唤作哥哥的那个男孩,静静的闭上眼睛侧耳聆听,好像那是他听过的最美妙的人间天籁。   李墨染想那是他曾经看到过的最美的一张程烨的脸,暖暖的阳光撒在他的脸上,给他安静快活的脸上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金黄色光晕。以后的很多个时候,他都没有忘记曾经有一个小男孩那样专注的听着他没有调的钢琴曲。   那张温暖的脸,总是在他竖起全身的刺狠狠伤完他以后才慢慢的浮现出来。   8岁的那个夏天,他听到了一个可怕令他窒息的消息。   爸爸在二楼书房里和芸姨谈事,李墨染的遥控飞机找不到了,他噔噔噔的跑上楼想要看看是不是昨天落在了书房。门是虚掩着的,依稀能听的清里面人的对话。他的手已经握住了门的把手,就在他要推门而进的时候,他听到了那句让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话。   “程烨也是我的亲生儿子。”   那个声音来自他的爸爸。他说程烨也是他亲生儿子。李墨染当时就怔在了那里,直到李嫂上楼要打扫卫生时才问:“小少爷,怎么不进去?”   接着就是他看到里面的人慌乱的往出跑,震惊的脸看同样震惊的他。“小染,我……”没有听到芸姨的解释,他就飞快的跑下了楼。   芸姨是在程烨到李家不久后才来的,她人很好,会做地方小吃,会哄李墨染睡觉,学着他妈妈的样子给他讲睡前故事,会送他去上学,他听到程烨叫过她妈妈,以为他们是家里他不认识的亲戚,或者是和李嫂一样来这打扫卫生做饭,他从没有想过:程烨也是爸爸的儿子。他的确成了他的哥哥。只是,为什么他会有一个大他好几岁的亲生哥哥?   8岁,那个不大也不小的年纪,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推测去想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爸爸是在认识妈妈之前就已经认识了芸姨,然后有了他所谓的哥哥程烨,后来因为什么事分开他又认识了妈妈,生下了自己,妈妈不在了,他又把他们都接回来了。此时的李墨染坐在那栋别墅里的草坪上,背倚着冰凉凉的青色光滑瓷砖,头抵着墙,小手抠着新鲜泥土里的青草,指间里塞满了褐色的泥土还有一丝丝殷红的血。他没有等到父亲的解释就被他硬生生的塞进车里,然后他听到另一个让他久久不能回神的消息:“你外公出车祸了,现在我们赶紧去医院!”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有推着医用车穿梭的护士,有戴着大白口罩的医生,还有那些病人的家属,李墨染一个8岁的小孩被他们轻易的撞倒,再爬起来,父亲不知道哪去了。没有哪个时候比此刻更加令他迷茫,他像是一个走丢的孩子,没有了妈妈,爸爸又有了新的家庭,连外公现在也生死未卜,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不停的旋转,他困惑了。一个身材很魁梧的男人一把捞起了他,盯着他问:“你是李墨染?”他还以为他会像那些被拐走的小孩那样从此回不了家,不过也好他现在也没什么家。他点了点头,然后那个男人飞速的跑着扛着他到了别的楼层。他已经记不清是几楼,只是那个楼里人很少,雪白的墙壁加深了这里空气的冰冷,那是夏天。周围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味,曾经他在妈妈的病房外也闻到过,他本能的想要往回走,那个男人抓住了他,拖着他的手把他拽到了离那个病房几米开外的地方。他看着那些他不熟悉的人,他们穿着黑色的大衣,眼神里是他陌生的怜爱,他本能的朝前走,他们就莫名的给他让出一条路,即使他一个小孩子完全可以走过去,李墨染想到了在学校得奖状的情景:讲台前老师手捧奖状,等着他去领,同学们都自觉的给他让出一条路,然后是一张亲子照,爸爸妈妈还有他三个人挤在一个镜头前快乐的笑。如果他知道他当时走过去会有那么一件残酷的真相等着他,他就算胳膊被那个魁梧男人拖断都不会过去。   他走到那扇淡蓝色门前,抬头看着门上的标志:重症监护室。以前妈妈的病房门上也有这几个字,这是医院里一个姐姐偷偷告诉他的。他那时候还不明白重症监护室是什么意思。他刚要推开门,爸爸从里面率先打开了门,他摸了摸他的头,满眼疲惫:“进去吧,去看看你外公。”那是他最后一次亲昵的摸他的头。   他走进去,看着里面的那个老人浑身插满了管子,他抬着浑浊的眼看着他的小外孙,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缓缓抬起他褐色布满皱纹的手,示意着让他过来,李墨染往前走了几步,小手握住外公的大手,指甲里褐色的泥土和外公手的褐色就那样融合在一起——那是他记住的最不能的泯灭的颜色。他看着走在生命边缘的他,却不会了流泪。然后他听到了颤颤巍巍的声音:“不能让李城夺走盛世!盛世是你妈一生的心血!他是个小人,小人!……”他声嘶力竭的喊,小小的他惊恐的望着这个曾经非常慈祥的老人,他的手在他喊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重重的落下,李墨染甚至能感觉到他头顶的输液瓶子也狠狠的震颤了一下。很多人在下一刻如潮水般冲了进来围在了病床前,他听到了比妈妈离开时还大的哭泣声,他又被逼到一个小小的角落里,这时候的他,眼里依旧没有泪。 ☆、他是我的阳光   “怎么不回美国?”程烨问。   “那里不是我的家。”李墨染淡淡的说,看窗外已经有些灰暗的天空,在这个狭长的通道里莫名的让人觉得发闷。   程烨冷哼一声:“你的家,是你自己要拆散的。”   李墨染狠狠瞪着眼前的人,仅存回忆里的美好瞬间崩塌。“你再说一遍?!”他揪着他洁白衬衣的领口,愤怒点燃了他身体里的火气。   “放手。”程烨波澜不惊的说,好像已经见惯了他的爆发。“你还要打伤我几次?”   李墨染怔了怔,“不应该么?”他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那好,这次又是为了谁?池然么?”他挑着眉,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始终把他当孩子。即使那年夏天之后他再也不曾叫他程烨哥哥。   “池然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他问。   “不是。”他摇着头,顺便掰下李墨染的手,程烨整了整领口,“不管是谁做的,难道你不满意?”   “你把池然当什么?”他不可置信的问,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程烨也是一怔,他走向窗边,看着楼下停泊的沃尔沃,黑色的车轮上粘了不少深褐色的泥土。他也是担心他的。   良久,李墨染听到一句淡淡的声音:“朋友。”   李墨染冷笑:“朋友?朋友你会这么对她,对我?”   “我怎么你们了?”程烨回头,一脸挑衅“你记着,没人欠你的!”他又朝病房走去。丢下李墨染一个人。   “你最好把她当朋友。”李墨染冷冷的说,语气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程烨一笑,他在担心什么?   程烨回到病房,李城又躺下了,闭着双眼,微皱着眉,看的出来这一宿没少折腾。他轻声叫了一声“妈。”,她点点头,“小染呢?”“在外面。”“你爸让他进来,有话对你们说。”程烨点点头。“我出去叫他。”   李墨染还没走,一个人倚在冰凉的墙壁上,他只是不想进去,可他终归是他的儿子,程烨看见微闭着双眼的李墨染,说道“爸让你进去。”李墨染抬眼,没说什么,跟着走了进去。程母看到两人后,朝李墨染笑了笑,他并不理会,她也毫不在意,轻轻推了推李城。李城睁开眼睛,往起坐了点。   “我得休息一阵子,所以你们两个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在外面瞎混了。”他的声音虽有些虚弱,但是威严不减。   程烨点了点头。李城看向李墨染,“我已经决定把盛世暂时交给你大哥打理,你也别有什么意见,我这么做就是想让你们兄弟和睦些,你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你的,别最后等我进棺材因为产业你们再打起来。”他一连气说了不少话,身子本就虚,这会更是一阵阵的咳嗽起来,程母赶紧轻拍他的背,“你少说点,他们俩这么大了,不用你再操心了。”“他们就没让我省过心。”李城说道,身子的震动引的他的手也在颤抖,还在输液的手已经起了青筋。“你在璀璨的努力我看在眼里,璀璨你就放手去做吧,我会让陈洪把余下的股份给你,以后你就是璀璨的最大股东。”又是一阵咳嗽,李城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病房外,程烨耸耸肩:“盛世我暂时帮你打理,你放心吧。”李墨染没说话,径直朝前走去。“顾氏那怎么样了?”   “不用你管。”他不想停留,他还得回池然那一趟。   “关于顾氏,有一个人可以帮你,孟杭。”   李墨染身子一僵,回头,“你怎么知道他?”   程烨邪气一笑,没有再说话,转身去了病房。   黑色沃尔沃里,李墨染轻皱着眉,他的眉心从医院里出来就没舒展过,程烨看来对孟杭是有所了解的,也许孟杭不仅仅是自己的高中同学,不仅仅是悦动的总监,这之间一定有什么事他不知道。   “你查下悦动的来历,这几年的人员调配,特别是孟杭这个人。”王雨说道:“好。现在我们去哪?”   “到城滨路后你下车,回公司安排一下后续的事,两日之后召开董事会。我还有些事。”虽然他并没有告诉池然自己还会回去,但是两人的关系刚刚有点进展,他不希望会出什么差错,有时候就是这样,人越怕什么就会越来什么。   “好。”王雨很快把车开到城滨,他看的出来李墨染着急回去。下车之后,他看着他那辆黑色的沃尔沃绝尘而去,这才拿出手机,收信箱里静静躺着一封来自程烨几分钟前发来的一条短信。   程烨做事向来深藏不露不会被人抓住一点把柄,他明知他和李墨染在一起,还挑这个时候来信息,幸亏自己手机的音量很小,当时李墨染又在小憩了一会才没有听到,只是他越来越搞不明白这两个兄弟了。王雨无奈,也只好先回公司。   池然告诉寒尘雨他们李墨染有事先回了A市,寒尘雨他们倒还是好说,并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老人显的有点不开心,“小染不是和你同岁的么?怎么看起来成熟很多?然然,他现在还在学校?”池然有些怔,关于李墨染如果不是来的时候他简单的告诉自己,恐怕真的会露馅,“他高中毕业后就去帮他爸打理公司了,看起来就比较成熟。”老人点点头,“小染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孩子,过早接触社会也没什么不好,只是然然,别委屈了自己。”老人拉过池然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外公,你放心,我知道的。”几个人又在聊着天,以至于院里的木门被人打开他们都不知道。   一个身穿红色大衣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里面是一件连身的白色套裙,领口边镶嵌着一颗颗小小的珠子,她化着淡妆,即使是粉红色的唇,也看的出来是一种病态的美。“爸。”她缓缓开口,声音里有一丝颤抖,老人的身体怔住,同时怔住的还有三个年轻人。池然并不记得她是谁。“回来了。”老人说,“坐。”女人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寒尘雨,“小雨,我……”“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寒尘雨冷漠的说,并不看她。女人站在屋子中间有些小小的窘迫,却还是微微笑着看向池然:“是然然么?都这么大了,我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我都快认不出你了。”池然看着她,试探的叫了一声:“舅妈?”女人笑了,下一秒就听到寒尘雨冷冷的声音:“我也快认不出你来了。”女人这才感觉到自己说话的不当,“对不起,小雨,我当年也是不得已的……”“够了,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池然知道寒尘雨已经生气了,那双冰冷而空洞的眼睛,就像是当年的他撕碎那张唯一他们的合照时一样。   女子看向顾琪,顾琪还是客气的叫了一声“伯母。”寒尘雨的心结她多少懂得。   “你们谈。”老人起身回了房里。“哥,我出去坐会。”池然说道,“等等,然然,我也出去,咱们聊聊天。”顾琪挽着池然的胳膊走出去,两人坐在石凳上,池然并不知道和顾琪该聊些什么,她不说话,她便沉默。“然然,你知道尘雨母亲这次回来是为什么么?”顾琪在看到她进来时已经有些慌乱,她不知道寒尘雨和他母亲之间有什么过往,只是寒尘雨当初因次和她说过分手,她不得不惧怕这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女子。池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都快忘了她的样子了,如果她不说小时候。”“然然?”顾琪叫了她一声,犹豫了半天,还是说出来“你知道尘雨交了很多女朋友么?”池然瞪大眼睛看她,顾琪看向远方青色的山,漫不经心的说“在我之前,他交了好几个女朋友,他人又帅,学习又好,是他们系里的大才子,而且很会关心人,追他的女生不在少数,不过交往最长的也没有三个月。”她顿了顿,回头,“然然,你知道吗?是我主动追求尘雨的,我从小被家里人管的严,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出了车祸,我一直和爷爷住,他很疼我,却对我很严格,小的时候我经常被他逼着学这学那,就连交往也受到他的控制。我很累。对我来说,尘雨就像阳光,我们是在排一个话剧认识的,我误打误撞的跑进后台去找我的一个学播音的朋友,没想到遇到了他。他向老师推荐我演那个剧的女主角,慢慢的我们就熟了。”池然安静的听着,她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安静而美好的顾琪,虽然她在讲他们之间的故事。“然然,我是唯一一个与他在一起两年的女人,他是我的阳光。”   那个静谧的午后,橘黄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院子,她看落在顾琪肩头的阳光听她讲娓娓道来的那个相知相遇的故事,后来的很多个时候她都会想起今天这个时刻,包括那个夏天——   她看着穿着洁白婚纱的顾琪问:“你后悔么?”男人笑了笑:“他爱她,和我在一起,她会爱的辛苦。和他在一起,她会活的快乐,而我,希望她快乐。”他淡淡的语气和她满是憧憬的目光形成巨大的对比和强烈的反差,让池然恍然觉得那个午后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梦,梦里的那抹阳光终究穿不过刺不透现实那堵灰暗的墙。   有时候,人真的不过是上帝的一个玩偶,如寒尘雨,也如她池然。 ☆、措手不及   安静的屋子,狭窄的空间,两个人就那么僵持着,一个冰霜满脸,一个小心翼翼。   她还是试探的开口:“尘雨,和我回美国好不好?妈求你了。”她卑微的说。   “我妈早就死了,在我4岁的时候,你不知道么?”他的嘴角完美的勾起了一个弧度,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她。   “对不起。”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鲜活的气息。寒尘雨别过头去,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薛雪是个不错的姑娘,这两年在美国都是她照顾我。”   “我不认识什么薛雪,她和我的一切都无关,也包括你。”   她悲伤的看着他,却还是继续说“薛雪的母亲是个华人,或许是这个原因,她待我很和善,很亲近,在那个异国他乡的地方,你知道有一个人关心你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他双手抱拳,懒懒的打量着她,“你到底要说什么?”   她不理会他冷漠的发问,还是平静的继续她的话“薛雪陪我捱了最难过的两年,我很感激她,我只是想她下半辈子有一个人能好好的照顾她,她很善良,尘雨,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那两年是我最不好过的两年么?”她更像是哀求的看他,问一句,哪怕你问一句也好。   寒尘雨冷笑一声:“为什么?因为那年你的第二任丈夫也死了,你唯一的依靠又没了,这只能说明你的命足够硬。”他抬眼,冷漠的看着他称之为母亲的人。他的话无疑不是在伤口上撒盐。   “当年我的确不对,可是我也有我的处境,你爸死后不久,你知道你奶奶是怎么对我的么?她成天打我骂我,揪着我的头发骂我是我克死了你爸,我连还手都不敢,她失去了儿子,我也失去了丈夫,难道我的心就是铁打的么?我后背上到现在还有一块疤,那是她用烧红了的铁铲烙的!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她泣不成声,可还是努力的把自己的话拼凑成连贯的话:“你奶奶在家里数落我,我忍,可是她在外面也说我的坏话,村里人的那种厌恶的眼光是多可怕你知道么?你又知不知道一个寡妇会受多少欺负?”她顿了顿,“我甚至想过去死,”她的眼里已蓄满了泪水,“可是我没有想到会有人救我,要带我走。尘雨,那是一个绝望的境地,他是我唯一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带走?或者当初一把掐死我?”他带着嘲讽的语气问她。   “没有一个人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她看着他,声音颤抖的问“你希望我死?”   寒尘雨冷笑:“如果可以。”她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他,“我恨你。你走吧,我不想听什么薛雪的故事。你也别再来了。”他转过身,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平静。   “过去的事我们都不谈了。只是薛雪,我没想到她会喜欢你,几年前你去美国,我以为她只是把你当哥哥,可是没想到她前不久告诉我她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我……”   “所以你是为了别人来求我?如果没有薛雪,你会来找我么?”   “你是我的儿子,没有薛雪,我也会回来。”   “你是想在死之前还能看你亲生儿子一眼吧。来忏悔一下生前的不负责任?”   她双手无力的拄在那张棕色木质的桌子上,指间发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尘雨,”她开口,“你们结婚吧,娶薛雪,妈欠你的妈来生还好不好?”   “你也知道今生还不起?”他挑着眉“凭什么你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来出卖我?我是你的棋子么?”他暴怒的喊。看着苍白的她,理智却被丢的干干净净。   她打开她黑色的皮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这是薛雪,你见过的,后面是她的电话。”她几乎是咬着牙费力的说出这几个字,然后迅速的拉上拉链,转身跑了出去。   池然和顾琪还在外面,被她突如其来的跑出来吓一跳,她连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就慌张的跑了出去。池然她们没有追出去,而是转身进到屋里。   寒尘雨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上,深色的沙发同样深深的陷下去,屋子里安静的可怕。顾琪看到了还放在桌子上的照片,轻轻的拿起,看照片上笑的很灿烂的女孩子。“尘雨,这是?”   “我累了。”他只丢给她一句话,便不再开口。他闭着眼,修长的手指一下下的划过他深色的眉,池然默默的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温热的手轻轻覆上他冰凉的手,寒尘雨抬眼,朝池然浅笑了一下便又紧闭上了双眼。像极了小时候他挨外公的骂去面壁然后池然也同样默默的抓住他的手,呼呼的给他吹手上的红印子的情景。   顾琪看着两人终究什么也没说,池然朝她点了点头,顾琪勉强笑了一下,又出去安静的坐在了刚才的石凳上,掩面无声的哭。一段感情中谁付出的多谁受得伤就会越深,早就明白,可是哪一天真面临的时候,你还是会怕,还是会手足无措,你要的不过是他的心,可他连人都懒得给你。   晚饭,寒尘雨一杯杯的喝着酒,几个人劝了几遍都没有用,老人看了一眼沉默着又在倒酒的寒尘雨,说。:“罢了,让他喝吧,他心里难受,醉了也不会想太多。”池然点点头,顾琪还是很不放心的盯着寒尘雨,老人又吃了几口饭,转身回了房,对过去的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他的孙子,他的成长他看在眼里,也心疼在眼里,有些事别人怎么劝都不如自己想明白想清楚的好。   寒尘雨已经喝的酩酊大醉,却还是不死心的倒着酒,顾琪看不过,一把抢过他的酒杯:“你喝够了没有?!”   他咆哮着:“你算什么?凭什么管我?”他拎起两瓶酒,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踉跄的走向院子里。全然不管已经要落泪的顾琪,他已经看不清楚她的眼睛了。池然赶紧去扶,却被他大力的甩开,寒尘雨一个不稳跌坐在院子里,一瓶酒被摔得粉碎,里面的酒顿时撒了一地,他拿起另一瓶还算完好的酒,咕咚咕咚的喝着,就像是大口的喝着凉水。池然夺过他手里的酒瓶,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让原本大声说话的寒尘雨也有了片刻的安静,他好像没有想到他安静的妹妹也会这么愤怒,他的确醉了,睁着朦胧的眼看眼前模糊的人,寒尘雨觉得好像有巨大的洪水朝他蔓延过来,他听不到也看不到,他双手胡乱的抓住刚要蹲下的池然,像是水里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冰凉夹杂酒精的双唇就那样侵蚀了池然的双唇,凛冽不带有一丝温柔,他像是要席卷她一般,用力的吮吸,池然整个人都怔住了,他很用力,她感觉到口腔里血味的腥甜,但还是一动不动,她从没想到过会是这样,即便在她最在乎寒尘雨的时候。然后,她也未曾预料过的她的手轻轻环上了他的腰,寒尘雨仅存的一点理智终于耗尽,头重重的倒在了池然的肩上,然后她听到他一阵低低的喘息:“然然……”   池然震惊的抬头,看同样震惊的顾琪,她想解释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嘴里她连张嘴都很困难。她移开寒尘雨,木然的起身,然后她看见了像雕像一样静静的在门口站着的李墨染。 ☆、玩笑   池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挪不动步子,几个人就那么站着,谁也没有打破这安静诡异的气氛。寒尘雨已经顺势倒在了地上,手重重的落在刚才摔啤酒的地方,他的手掌上渗出了血,和着啤酒的苦涩夹杂在一起。池然已经不敢低头去看他,那句“然然”叫的她莫名的恐惧,如果他在醉着还可以告诉自己他是一时糊涂,但为什么偏偏叫她的名字?他究竟是清醒还是不清醒?池然的心里已经剪不断理还乱了,几米外的李墨染无疑是一颗不□□。他应该是看到了。可是他为什么不走过来?池然抬头,对上他的黑的明亮的眸子,他很疲惫,这是他的眼神告诉她唯一的讯息。池然迈开步子,明明几米的距离,让她感觉如此之长,她甚至不知道走过去和他说什么,只知道她该走过去。寝室里听舍友讲自己的故事,两个人闹别扭都会大吵大闹,她从没看见过深邃安静的李墨染会如何动怒。池然终于走到他面前,站定,看着他,明明是早晨才见过,他孩童般依偎在她胸前,他的眸子里都含着期待,他说“等我,好不好?”同一个人,不同的是此刻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就连一丝质问池然都抓不到。   池然猛的被拽进一个凉嗖嗖的怀里,他的身体里还夹带着风的凛冽,没有温暖,她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不像每一次的把他推开。李墨染用手摸着她的头,轻嗅她发丝间的清香,有他熟悉的味道,是今早他浅尝辄止的气息,有他陌生的味道,夹杂寒尘雨身上浓浓酒气的气息。“池然。”他说,她在他怀里微微一怔,他叫她池然。“告诉我你在乎的是我。”他像是拼命的吮吸着她的味道,抱住她的手明显加重了力道,池然只感觉身体一紧,微微有些疼。她说不出口。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即使是她和李墨染说“我们,试试。”寒尘雨的一个动作,乱了她所有的心思,轻易的碾压了她和他刚刚开始的感情。   李墨染苦涩一笑,他从不奢望她爱他,他连喜欢都是小心翼翼,他只求能她能注意到他,“你连在乎都吝啬的给我么?”他在心里想,也嘲笑着自己的可悲。很早的时候他记得高中有一篇课文《沙子龙》,语文老师说“你视它为生命,它却把你当玩笑。”那句话莫名的印在脑海里,现在又莫名的跳出来,除了苦笑还是苦笑,池然,如果我把你当生命,那么你吧我当做什么?一个玩笑么?还是放开她。   池然对上他的眼,对他的怀抱竟有些贪恋,那一刻她竟怕他永远的在自己生命里消失。   “我去把他扶回屋里。”他淡淡的说,眼神里看不出她的倒影,漠然的擦肩而过。他没有再看她,他视若生命的女子。   顾琪还在那里傻傻的站着,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为寒尘雨的那句“你算什么?”为他刚才酒后的那个吻,为他最后的那句“然然。”李墨染看都没有看顾琪,用力的把寒尘雨从地上拽起来扶回房,他是把他扔上床的,的确是扔。因为池然在外面都能听到一声巨大的响声。顾琪站在门口,在李墨染走出房门的那一刹那,她问:“你真的不在乎么?”李墨染一怔,却还是没说话。   他听到了身后顾琪关门的声音,“我们不同。”他像是自言自语,抬眼看另一间开着门的房间,没有丝毫犹豫的抬脚走了进去。   老人的身影静静的投在地上,黄色的灯光把影子拉的老长,他们的父母自己都管不了,更何况是他们?他抬手拉灭了灯,整间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一声叹息淹没在了这片黑暗里。   池然静静坐在床头,李墨染又坐回了那个椅子上,他随手的抽出一本书,宛若几天前的样子。他回头对池然说“你先睡,我看看你的书,只是得等晚一点关灯了,行么?”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起伏,她还是看到了他嘴角浅浅的笑。   她点了点头:“嗯。”   他回过头,好像真的在聚精会神的看书,池然偶尔能听到沙沙的翻书声和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一切安静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她倚着床的靠背,也安静的看他的背影,他的背影笔直,只是衬衣的褶皱暴露了他这一天奔波的疲惫。她像是一个等待着丈夫入睡的妻子,黄色的灯光填满这个不大的屋子,一种说不清的温馨在这静谧的空间里缓缓流淌,她从不想要大起大落的人生,现世安稳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此刻就离她几步远的那个叫李墨染的男子,就那样自然的与她理想中的生活重合,这幅安静的画面不深不浅的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她想她永远都不会忘,以至于后来的一些日子总会想起李墨染。想起他那句温柔的话:“因为你是池然,第一个我爱上的人。”那个叫李墨染的男子,或许连她都不知道他已经在自己心里有了一席之地。只是后知后觉木讷的她,言不由衷情长的他,两个人谁都把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看的很轻很轻。他吝啬的再次开口,她木然的重复安静。他是李墨染,第一次试着去爱一个人,她是池然,第一次学着接受一个人。因为是第一次,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忽视那些错,他不问,她不说。   夜更深了,窗外的星星明亮的不像话,月夜里早就没有了那些虫鸣,李墨染抬眸,伸手揉了揉眉心,眼睛涩的生疼,又过了一会,他才回过头,从椅子上起来走向床边,池然早就睡着了,小小的她脸蛋泛着红晕,兴许是被子盖的太厚,李墨染轻轻扯开被子的一角,给她往下拉了拉,他静静看着她,良久,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转身,灭灯,关门。   李墨染走出院子,入秋的晚风吹的他有些凉意,连酸涩的眼睛也有点湿润,他紧了紧衣服的领口,点着一支烟,深一口浅一口的抽着,迈着缓缓的大步子走向了在路旁停着的沃尔沃。   日子平静的过了两天,寒尘雨在醉酒醒来后除了记得那个人来过后剩下的什么都忘了,包括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好像那一页就那么平静的翻过,忘了的人不记得也好,没忘的人好像也懒得去提,池然没有告诉寒尘雨和外公李墨染回来又走的事,顾琪也没有说什么,日子寻常的不过再寻常,只是几个人心中一些东西还是渐渐在瓦解,他们无力去修复,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去推倒它一把。那个黑手,谁也不想当。   池然还记得自己醒来后看到空空的房间的感觉,一种莫名的空旷感在自己胸腔蔓延,这种感觉很淡,却足够让她乱了心,她告诉自己不是因为李墨染,那个像极了梦里与她共度此生的男子,可脚还是不听使唤的穿上了拖鞋,她故意拖拉的走到窗前,几步的距离走的又是如此艰难,所有的艰难在站定窗边看到同样空无一人的窗外时,她就有了答案:因为李墨染。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在乎他的,只是孰轻孰重,她还是不能分的彻底。   一个意外的电话再次让池然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这一次,没有人在她身边。   接到电话的那一刹那,她几乎是颤抖着放下手中的电话,几个人看她脸色不对,都很着急,寒尘雨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然然,出什么事了?”   她几乎是下一秒就把手抽出来,看着一脸错愕的寒尘雨,池然有些结巴的说:“我,我爸出了车祸,我得赶紧回去。”   “我和你一起回去。”寒尘雨说。   “不用!”池然是喊出来的,在寒尘雨吻了自己之后她突然对他有了莫名的害怕,能离他远一点就远一点。她也意识到自己情绪的激动,只好说:“哥,你留下来陪外公,我自己去可以。”说着就要跑出去。   “等等,然然,我陪你回去。”顾琪说,“我陪她回去,你们放心。一路上我照顾然然。”   寒尘雨和老人看了看池然,池然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老人的大手抓过池然的手:“然然,你别害怕,到地方告诉外公一声,你爸爸怎么样都要告诉我们。”   池然“嗯”了一声,便和顾琪匆匆赶往了E省。   命运有的时候就是开惯了玩笑。我们大声的笑大声的哭,甚至是平静无争的看它一次次的演出,我们假装真的无所谓,可当那些虚伪的面具有一天真的毫无预兆揭下来时,你还是会恐惧,恐惧的不是它的本来面目,而是它怎么可以来的这么快?我们听到了轰然坍塌的声音,却找不到废墟,因为塌了的是我们曾经无坚不摧的心。 ☆、黑夜里的人   池然和顾琪赶到E市已经是一天后,刚进医院时顾琪便接到了一个电话,池然看得出来是应该是什么急事,她看到顾琪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池然本就是不想寒尘雨和自己来,顾琪算是帮她解了围,所以也是很直接的说道:“顾琪姐,你有事先去忙,我自己可以。”   顾琪点点头,说:“然然,我爷爷的公司突然出了一些事,我得回去一趟,他自己我不放心。”   “那你赶紧回去吧,不用担心我,真的。”对于顾琪,池然有些觉得自己对不起她,莫名的。那夜的事,她从未问过自己,连池然都觉得奇怪,她不问,她也不会主动说。   顾琪还是和池然一起到了楼上直到看见池然的母亲,客气的问候了几句才走,池母知道她是寒尘雨的女朋友,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她对自己和女儿关心的都不多,更何况是自己的侄子。此时她的心全栓在了手术室里池东海的身上。   刚才顾琪在池然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诺大空旷的走廊里只有自己和母亲,竟显得有些微微不自在,她甚至都没有想象中的与母亲抱头痛哭,只是呆呆的坐在她身旁。她的语言少的可怜。一种强大的陌生感和疏离感让她喘不过气来,洁净的玻璃窗闪出了不小的空隙,有些凉嗖嗖的风争先恐后的从外面钻进来,这个秋天好像来的特别快。即使有些风,也让池然觉得莫名的胸闷。她还记得小时候刚被接到家时母亲的样子:黑的发亮的头发被高高的挽在脑后,温暖的眼,红红的唇,一身蓝色碎花长裙,像极了很多次梦里憧憬的那个漂亮模样的母亲。她以为母亲在外工作一定很苦,就像乡下邻居家孩子的母亲一样明明三十出头,脸上却过早的爬上皱纹。她那时候猜父亲肯定对母亲特别好,才让她保养的这么好。可现在就坐在她身边的人,她无论如何也无法与记忆中的那个影子重合:她是苍白的,无力的,心力交瘁的,她像是一下子就老掉的人,孤独而绝望,即使她的女儿就在身边,好像也只有一个人在漫长的等待丈夫。   “妈。”池然叫出口,打破了这寂静的空空走廊。   “嗯,然然,我不该让他去的,我应该知道的,你爸爸他……”她泣不成声,掩面痛哭,却不曾想把头靠在她女儿的肩上。池然想安抚一下她,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覆上她满是泪水的手,想给她力量。她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连父亲怎么出车祸的都不知道,池然的喉咙里像是被人堵满了铅,难耐又干涩。   “谁是病人的家属?”手术门被打开,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护士跑了出来“病人失血过多,需要马上输血抢救,谁是他的直系亲属?   ”池然几乎是下一秒就脱口而出:“我是!我是他的女儿。”   “那你和我过来。”年轻护士快步而走,池然赶紧跟在她身后。   “等等!”一个女声在背后响起,池然困惑的回头。   “然然,你不能……你不能去。”她猩红的眼还流着泪,此刻站着的她更像是在风里飘摇的一根老掉的草,池然甚至都怕她站不稳摔在地上,可她不敢上前去扶她,莫名的恐惧霸占着她的大脑,好像什么重大的事要宣布一样,她盯着她,那一刻,她怕极了她的母亲。   “然然,你不能去……不能。”她重复着这句话,却低下头,不去看她眼里的困惑和害怕。她的女儿。   “到底去不去?现在病人的情况非常危险!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年轻护士吼着,即使在医院里见惯了生死,却还是不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然然,你别去……”她低声嘶哑,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气,眼神空洞无神,这一刻,池然突然不想听到她后面的话了,她安静的走过去,轻轻抱住她,即使这个怀抱冰凉而陌生。   那个小护士已经等的不耐烦,又是说了一通才走,她去联系血浆了。时间静静的流淌,谁也不愿意打破这份宁静。天色渐黑,医院里高大的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亮起来了,他们在三楼,那些影影绰绰昏黄的灯光漏进了窗里。可是池然还是觉得冷,莫名的冷,暖色的灯光冷色的景,让她耗尽了原有的耐心。   “妈。我去买点东西回来吃,你等我。”她起身走了几步,背后传来一声沙哑至极的声音:“然然,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她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个字一个字咬的有力凝重。   “可是,我饿了。”池然回头,很久之后她还记得那天她有点俏皮的回答和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她知道那个表情一定丑死了,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脸上有冰凉凉的东西滑下来,湿润而粘稠。   她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可是身后那句:“你不是我们的女儿!”还是清晰的落入她的耳畔,巨大的声响在这个空空的走廊里伴随着回音又重重的重复敲击在池然的心上。她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跑,后面那道幽深的目光刺的她的后背生疼。池然跑到楼梯的拐角处,缓缓蹲下身去,曾经想了好多遍自己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她质疑过,困惑过,迷茫过,但是想到父母或许真的忙,或许真的不是不爱自己,那些疑惑硬生生的被压下去,她一次次的拿着那张□□却不敢去银行里查查里面到底有多少钱,她是一个渴望温暖的人,那些钱只能隔断她与父母的关联,她看着它的时候真的想用剪刀一把剪断——那也是几年来她与父母唯一的联系。当真相猝不及防的撕开时池然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楼道里的白炽灯照着她苍白的脸,她已经分不清楚是墙壁的冰凉还是身体里的冰凉,她木然的在哪蹲着,整个人缩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听到手术门打开的声音和轮子碾过地板的声音。池然疲惫的起身,小心的探过头,母亲跟在手术车后,转入了另一个病房,看来手术成功,她看到她明显的舒了一口气。池然回身,朝着楼梯走过去。   暗夜下秋风冷的可怕,疯狂的钻进人的衣口,很冷,刺骨的提醒着池然刚才的那句话不是玩笑,她麻木的紧了紧衣服,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在说完到A市时,她就闭上眼睛裹紧衣服一言不发的倚在了座位的靠背上,开车的是个中年妇女,看池然的落魄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每天在医院里进进出出的人那么多,生死离别已是常事,她还不忘安慰了两句:“姑娘,想开点,这离A市来回起码得3个小时的路程,还好你碰到的是我,要是别人拉不拉你都是一回事,再说这天都黑了,你一个姑娘家的打车多不安全,要是让你父母知道得多担心。”司机说了一堆话,也不知道池然听没听到,却还是发动了引擎,过了一会她才听到后面干涩沙哑的声音:“谢谢你,不过我没父母。”中年妇女一愣,也没多说什么,因为她抬眼看了眼后视镜,池然又闭上了眼睛。   到了A市已经将近十点,池然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没带钱,她和那个司机说了好几声抱歉,赶紧打电话,她犹豫了,打给谁?在食指滑过李墨染的名字时她顿了一下,他在生自己的气么?两天了,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她说试试,他们又算不算情侣?这些东西原来还是停在原点,没有人给她一个确切的答复。有的时候我们觉得努力了很久也觉得确实进步了,其实不过是原地打转,一个小小的措手不及就把你打回了原型。李墨染。   还是打了过去,在听到冰凉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时,池然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犹豫变得好笑。不过笑话。   没有犹豫的她打给了程烨,她的老板她的一个普通朋友。电话在响了两秒后接起,那个熟悉的男声传来,“喂,池然。”声音好像还夹着风的味道,电话里池然听到了呼呼的风声,才刚过了几天,池然才发现这一刻她突然好想马上就看见程烨的脸,那张玩世不恭潇洒不羁的脸。“我在A市**,我没钱。”   “等我,别走。”简单有力的四个字让池然觉得莫名的心安。那一端,程烨挂了电话,可池然还是没有放下手机,拿着手机发呆。   “姑娘,你朋友能来么?”那个司机说道,她没有不耐烦。   “来,来,再等等。”池然抱歉的说。   “我们等多久?”她问。   “……不知道。”池然小声的说。   等待的时光最难熬,池然突然就怕了等待,她在那个小山村里等了父母十年,她在那个青涩的年纪里等了寒尘雨五年,就在刚刚,她陪她以为的母亲那等了一场漫长的手术,后来她说“你不是我们的女儿。”天会不会塌?不会,因为人已经没有了希望。   程烨在十几分钟后赶到,那辆银色的保时捷在黑夜里还是被池然一眼认出,她几乎是下一秒就跳下了车,风里的她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救生船。程烨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黑夜里她看不清他的眼睛。下一秒她就被揽在了一个冰凉而又真实的怀抱里。这个举动,不大不小吓了池然一跳。 ☆、一切都结束了   凛冽的气息硬生生的扑在池然脸上,池然往后退了一步,程烨微微颔首放开她,随后却把自己的黑色风衣脱下披在了池然身上。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深棕色牛皮钱包,轻巧的从里面抽了几张崭新的100元钱,从车窗口递给了那个女司机。   “麻烦你了。”   女司机一看这么阔派的人,说道:“用不了这么多。等我给你找钱。”   “不用了。”程烨回身,揽过池然的肩膀朝那辆保时捷走过去。   车里,程烨双眼盯着前方,并没有再说话,好像真的在认真的开车。凭他的车技这么认真还真是少见,池然也不想多问些什么,他在打开钱包的那一刹,池然分明从里面看到了一张小小的照片: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大。她现在已经不想纠结这是林一还是程烨口中的晓晓了,她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   车里的暖气开的很足,可池然还是把程烨的风衣裹的很紧,她像是一个缩在座位上的黑色团子。   “程烨。”她叫了一声。   开车的人并没有侧头看她,却还是“嗯”了一声。   “怎么不问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不想问,也没必要。”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起伏,冷峻的侧脸在阴影下显得格外惑人,这和平时嬉皮笑脸的程烨判若两人。   “你在生气?”池然问。   程烨没有再说话,不苟言笑的他让池然觉得还微微不适应,即使现在一连串发生的事足够让她不适应。   池然见他不说,也便微微闭上眼,头靠在椅背上,安静的像只小猫。待她呼吸变得均匀,程烨才回头打量着她:眼睛红肿,腮边好像还有泪痕,额前细碎的刘海被风吹的歪歪斜斜,程烨皱了下眉,她在自己面前真的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他很少皱眉,好像天大的事都是云淡风轻,认识了池然之后,莫名的好像也食了人间烟火。   程烨放缓车速,一路平稳,她没有告诉他要去什么地方,他却还是准确的把她送到了她的别墅。停好车,他侧头看了一眼池然,轻轻拨了拨她的碎发,而后下车按响了门铃。冯姨开门的时候也是有些发愣,但看到来人也并不像坏人,这才问到:“先生,你是?”   “我送池然回来。”他不废话,转身又走向那辆银色保时捷。程烨小心的把池然从车上抱下来,她睡得很轻,车门一开她就醒了,她睁开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家?”   程烨又是邪气的一笑,这一笑反而让池然安心,他趁她松下来的时候倾身把她抱起。池然又闭上眼,轻嗅着他领边微薄的凉气,感受着他胸口的起伏,那一刻,她分明感觉到干涩的眼睛又蓄满了泪水,李墨染。   “还累不累?”程烨问。   池然摇摇头,一言不发的转身上了楼,程烨在冯姨的注视下一步步跟了上去,然后“啪”的一声把门关上。程烨随便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打量着池然的房间:清一色的白色,简单的不能再简单,还好巨大的窗帘周围全是蕾丝边,给人一种朦胧梦幻的感觉,要不然程烨真的会以为自己进来的是另一个地方。   “怎么把房间布置成这样?”他翘着二郎腿,眉头微皱不经意的说道。   “简单。”在程烨都以为她不会说话了之后才悠悠的听到这两个字。   他耸了耸肩,看池然又木然的在这个不小的房间里又逛了一圈。就在他又忍不住打破这安静的氛围后,池然终于弄出了一点动静。她打开雕有白色木兰花的衣柜,从最底下的暗格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折叠行李箱,然后挑了几条牛仔裤拿了几件衬衣塞进里面。   程烨又成功的皱了下眉,明明衣柜里有很多连商标都没拆下来的衣服,符合女生气质,又简约大方,她偏偏不拿,专挑比较男性化的衣服,也罢了,谁让她是池然。收拾好衣服后,池然又拉开床头柜上的一个小抽屉,里面安安静静的放了两张□□,一张崭新,另一张很明显的看出有些陈旧。她把旧的那张卡塞进口袋里,把新的那张放在了床头柜上,她又犹豫了会才从抽屉里又拿了一张便利签,认认真真的写到:谢谢你们。   起身,不知什么时候程烨已经站在了门口,一手提着她的行李,另一个胳膊上搭着他的黑色风衣。   “走吧。”他说。   “嗯。”   她跟在他身后,没有告诉在厨房里还煮姜汤的冯姨就开门走了。   “恐怕我得和你签长期合同了。”车里池然说道。   “求之不得。”程烨说,“先去我那?”   “方便么?”   “我公寓基本空着,我住酒吧。”   “好。”   那句“开学之后我马上搬回学校。”还是没有说出口。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让她觉得与程烨的关系莫名的近了。   把池然带到自己的公寓里后,程烨把钥匙给她:“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去酒吧。”   “嗯。”池然放下东西,倒了杯水喝。动作自然的像是在自己的家。   程烨邪气的一笑,“浴室里有新的毛巾和拖鞋。”   “你知道我要来?”   程烨微微一怔,“是啊,我神算。早点休息吧。”   程烨走出公寓,银色保时捷在幽深的夜里透出一股莫名的戾气。车里的男子脸色冷峻的可怕,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夜色里若隐若现更显出一种神秘。   “叫莫仲坤来见我!”他不轻易的动怒,可这冷厉的语气还是把电话那头的人吓了一跳。   池然洗完澡,把整个人都裹在了主卧室里那一床深紫色的被子里。在黑黢黢的被子里把自己的眼泪擦掉,她终于探出头,拿起另一旁的手机,翻看着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信息:我们分手吧。   他和她算不算真的在一起都是一回事,又哪来的分手?可是如果不是在一起,又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受?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父母,没有外公,没有寒尘雨,也没了李墨染。原来自己还是这么孤独。什么时候开始在意李墨染的?她不知道。或许,没有哪一个女孩可以忽略过李墨染吧,即使他冷漠,他深邃,他拒人千里之外,更何况这样一个男子时不时地在你身边晃,对你温柔的不像话,他会轻轻的吻你,会不着痕迹的牵起你的手,会非常自然的蹲下身给你系鞋带,会像一个孩子似的贪恋的伏在你的胸前,他会告诉你:他爱的人是你。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一切都结束了。   池然蒙上轻飘飘却异常温暖的被子,一夜无眠。 ☆、他心疼了他的弟弟   程烨的公寓只有一间主卧室,推开门便是客厅,左边是厨房,锅具冰箱甚至洗碗机配备的都很全,整个公寓以紫色为主色调,薰衣草花纹的巨大双层窗帘,此时只拉上了薄纱的那面,影影绰绰投下阳光的斑驳。池然走出房,闻见一股淡淡的粥的清香。程烨在厨房做早饭。   “什么时候来的?”池然问,她双手支着下巴靠在类似吧台的台桌上问,这里的确有一种程烨酒吧的风格。   “刚刚。”程烨莞尔一笑。“睡得还好?”   “还好。”池然说。   “睡得好还有这么大的黑眼圈?”他笑,和他说话就是莫名的让人感觉轻松,或者就是因为他好像事事都不在乎的样子。   “今天不去酒吧?”池然问。   “今天陪你玩。”程烨递过去一个白色瓷盘,里面放着两片面包和一个煎蛋,“冰箱里有牛奶,自己倒一杯。”说着摸了摸池然的头。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妹妹。   “为什么陪我玩?”在吃完一片面包一个煎蛋后,池然问。   “放我自己一天假。”程烨说。他这会背对着池然坐在紫色沙发上翻着报纸。   “那我算是陪老板玩?”池然试探着问。   “也算。”   “那……我可不可以有工资?”   程烨一怔,笑着合起报纸,“好啊。”   池然一愣,抓紧把剩下的面包吃完,程烨的笑有些诡异,经验告诉她。昨天的不愉快好像也随着面包被她吃进了肚子。   程烨带池然来的是一处公园,公园很大景致很好,虽是秋天落叶不少但也丝毫不影响这里的整体美感,可想而知夏天这里该是一派绿荫。公园里有一座大桥,是仿照一座名桥而建,湖面很宽湖水很清,几只小船应景的在湖面上划动。走在青石板路上,池然有一种踏进江南水乡的感觉,虽然还有凉风在耳畔掠过。走了一会,两人坐在亭子里歇着,这里有不少小贩卖着物品,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反倒让这个略显萧瑟的秋天变得热闹起来。   有一个摊位卖的是各式各样的围巾,针织的布料的纱质的,池然走过去,看着一条条的围巾,有些恍神,“还是以后我给你买几条新的吧。”就那样自然的飘过心头,他的笑他说过的话全都不听话的往出蹦。   “喜欢?”程烨随手拿起一条围巾问。   “不是。”她说,可还是拿起了一条,黑白格子相互错落,手感很好,“可是我想买。”   卖围巾的女人笑了,“这个款式今年很流行的,有黑白,红白,墨绿白,姑娘你可以都试试,是给男朋友买么?”说着眼睛瞟向一旁的程烨。程烨单手插兜,另一手拿过池然手中的黑白格子那条,“喜欢这个?”   “嗯。”池然说。“黑白的颜色应该适合他。”她的声音不大,却还是让程烨听到。   他笑了笑,“买这条吧。多少钱?”   “45,如果想要还可以优惠点。”   程烨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50的,“不用找了。”   女人很细心的把围巾包好。又很贴心的说了句“姑娘,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   池然接过围巾,“以后我把钱给你。”   “不用了。算是你今天的工资。”程烨笑笑。   “我们分手了。”池然停在原地,程烨回头看着她,“李墨染说的?”   “不是。”又过了几秒,池然才说道:“短信。”   “不是他亲口和你说的就不要信。”程烨揽过她的肩膀,“你觉得他会放弃你?”   “不知道。”   程烨摇了摇头,“他放弃谁都不会放弃你的,相信我。”   池然看他信心百倍的样子有些不解,却还是把袋子给了他:“你帮我给吧。”   “好啊。”程烨接过。“我们再过去玩玩,那边有个游乐场。”两人又逛了会才回去。   回到公寓已经将近五点,“累不累?”程烨把车钥匙随手扔在茶几上,去接了两杯水,递给池然。   “还好。”   “你等会,我去叫外卖。一会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简单吃点。”   “嗯。”池然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条围巾,轻轻的掠过那柔软的布料,“不知道他戴上会是什么样子?”她心里想,却还是细心的把它放到茶几上程烨车钥匙旁。   电视里正播着娱乐新闻,池然看了几眼,林一有时候很爱看这些明星八卦,就连平时对明星不了解的池然也多少熟悉了一点。   “……璀璨星际幕后掌舵人浮出水面,总裁竟是璀璨内部的一个小职员……这期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今天本台记者将为您一一揭晓……”听着电视里主持人的一句句引导,“璀璨星际?就是近几年很有名的传媒公司?”池然问到。   程烨刚在阳台外打了个电话叫外卖,“你说什么?”他没有听清。   “璀璨星际。听林一说影视圈里不少大牌明星都是他们公司的艺人。”   “你对璀璨星际有兴趣?”程烨挨着池然坐在沙发上。   “没有。”池然说,“不过我还是有点好奇那个小职员。”   她绝对没想到她会再见到李墨染,在那个她说不出来有多少英寸的电视机里,他一袭黑色西装,整个人干净利落,透着年轻的朝气还有几抹说不出的冷俊。整体上无疑不体现着两个意思,我的确年轻,却也的确不容小觑。不然不会是璀璨的总裁,不然不会今天身份才揭晓:是他主动召开的新闻发布会。   池然紧紧盯着冰凉屏幕里的李墨染,好像下一秒他就会飞跑。她闭上眼睛,觉得眼睛不那么干涩之后,又睁开眼,他的那些发言自动的被池然屏蔽。   “我饿了。”她说。   程烨一直看着她的变化,总有一天她会知道李墨染,那个对她呵护备至又小心翼翼的李墨染,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可是她没有什么吃惊的表现,也只是闭了下眼睛,又睁开,脸上没有一起波澜,然后告诉他:她饿了。   “好。”他说。他转去厨房给池然拿了一个早晨洗好的苹果,“你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程烨还是忍不住问。门铃响了一下,程烨却没动,盯着她。   “你买的什么外卖?”   程烨扑哧一笑,“你应该会喜欢吃。”他起身去开门,拿了外卖进来,“过来吃。”   “嗯。”池然放下只咬了一口的苹果,朝程烨走去。   池然吃了很多,以至于程烨以为她的确是饿了,“我帮你收拾吧。”在池然吃完餐盒里的最后一口菜后说到,坐在她对面的程烨抱着拳悠闲的看着她,“好啊。”他说。   看着池然在厨房收拾东西的背影,有那么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李墨染为什么那么想靠近她。她像是一片与世无争的海,蓝的透明蓝的平静蓝的不像话,你一眼就望到了底,却又好像从来没有把她看透。   她知道了她的父母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可她连什么都不说,干脆的走,留了一张简单的字条谢谢你们。程烨其实特别想听她说些什么,可她就是越是把什么东西都放在心里。她和李墨染分了手,好像也没什么波澜,她在乎他么?不在乎又怎么会给他买围巾?在乎了怎么又这么平静?在她知道李墨染是璀璨星际的总裁之后?   程烨突然想起了李墨染曾经在他酒吧喝醉之后说的那句话,确切的是明白了那句话,他说,她从来不曾了解过他,或者她根本就不在意我是谁。李墨染这个名字,谁叫都可以。   那是一种莫大的悲伤吧,程烨想,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那么自信的一个人,在她面前,他却是一个透明人。   他心疼了他的弟弟。   他走到池然旁边,看她认真的啃那个刚才自己给她的苹果。   “池然?”他说。   “嗯?”池然回头。   “我是谁?”   她一愣,“程烨啊。”又接着咬她的苹果。   程烨一怔,的确,他只是程烨。   还好,李墨染不只是李墨染。   因为他看到了在车钥匙旁边静静放着的那条黑白格子围巾。 ☆、他叫他哥   这是一处安静的茶室,坐落在主城区之外,没有人群的喧闹和歌厅舞厅的灯红酒绿,只是楼下停着的几辆豪车不得不说明了一个信息: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此时的程烨正悠闲的喝着一杯西湖龙井,他在二楼的贵宾房里,透过茶室里洁净的玻璃瞟着楼下急匆匆开车门的人,一个不小心,那人差点摔倒,司机赶紧去扶,却被他骂骂咧咧的赶走。他轻笑,食指指尖有节奏的敲着檀木茶桌。   “程总,真是不好意思啊,您别介意,临时有事来晚了。”刚才还骂骂咧咧的男人此时正赔着一个笑脸一个劲的向程烨道歉。   “莫总言重了,我来早了而已。”程烨不急不缓的说,拿起桌上的龙井又轻抿了一口。   那人一怔,笑着说:“程总雅量。”忙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莫总这样喝茶岂不是浪费了这杯好茶?”程烨眼里含笑打量着他。   “我粗人一个,哪懂什么品茶?”他讪笑,两手却不由自主的放下在桌下摩擦。   “既然不懂就该别动,懂么?”他看似不经意的说,脸上还挂着刚才的浅笑,冷厉的语气却让对面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打了个寒颤。   “程总……”男人有些不知所措,还不知道是哪出了差错惹了这么个大神。   “池东海。”程烨打量着他,看他的脸色由讨好到迷惑又转向恐惧。“想起来了?”程烨开口。   “我……我不知道他是您的朋友。”那人慌了阵脚。“我让人赶紧把算计他的都还给他。”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   “也包括车祸?”   他拿着手机的手一抖,硬生生的把它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屏幕还一闪一闪。   程烨笑笑:“不知道如果你摔在地上会不会也像你的手机这么命大?”   男人一抖,差点就给程烨跪下,“程总,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您的朋友,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就这一次,您放过我。”   程烨站起来,又整了整衣服,“把池东海的钱一分不少的转到他的户头,还有,如果有下次,你猜猜你的后果!”他大步流星的走下楼,没再看他一眼。   那人微颤着手从檀木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而后狠狠的扔在了桌子上。   保时捷里,程烨正戴着耳机打着电话。   “什么事?”那边冷冷的语气传来。   “来零点一趟。30分钟后见。”   程烨到零点的时候李墨染还没到,他转身去了后面的房间换了身休闲的衣服,顺手拿起装着围巾的纸袋这才出来,挑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又等了会,才看到从门口进来的李墨染,程烨打了一个响指,他甚至能看清李墨染皱起的眉头。程烨笑了笑,在某人坐在对面后适当的收敛了下笑容。   “喝点什么?”他问。   “随便吧。”李墨染说。   程烨抬了下手,酒保拿了一瓶尊尼获加过来。   程烨打开酒,在两人的酒杯里各倒了点。   “还习惯么?”   李墨染喝了一口,“还可以。”   程烨点点头。“你和池然分手了?”   李墨染抬头紧紧的盯着他:“她说的?”   “嗯。”   李墨染自嘲的笑了笑,低下头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杯里已经空了。   “她说是你提的。”程烨漫不经心的又浅啄了一口。   几乎是下一秒李墨染就抬起头,“你说什么?!”   “你身边的人你了解多少?”他反问,语气里带着几丝嘲弄却也有某人听不出的关心。“你的手机一直在你身边?”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墨染已经没有了耐心,手上暴起的青筋泄露了他的愤怒。这场游戏早就已经开始,而他自己才刚刚意识到。   程烨又悠悠的倒了一点酒喝完之后,才不紧不慢的轻吐出两个字:“孟杭。”   李墨染微眯着眼,看着他称之为哥哥的人。   “我以前让他查过顾琪,在我还在美国的时候。他对顾琪的了解怕是比寒尘雨了解的还多。所以在医院我惊讶你知道他。”李墨染又喝了几口酒后说道。   “然后呢?”程烨悠悠的问,酒吧里的各色灯光已经打开,隐藏在黑暗里的程烨的脸李墨染已经看不清楚。   “他是悦动的总监,可有趣的是悦动两年前就被人收购,幕后的人也一直没有露面,哥,你知道悦动幕后的人是谁么?”他邪魅的一笑,眼里有程烨看不出的真实。   他叫他哥。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颤了一下。多久没叫了?程烨记不清了,最后一声哥哥还留在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时光长的让他懒得去记,不敢去记。   此刻,他叫他哥。   程烨突然就不想听他后面的话了。他摆摆手,想让他停住后面的话。   李墨染继续着他不是笑容的笑容,“幕后的人——叫程烨。”他拉长了最后一个尾音,饮尽杯中最后一口酒。抬眸对上程烨的眼睛,程烨分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故作平静的自己,也看到了他眼里难以掩饰的忧伤。   恐怕只有醉了的时候他才会在意自己一点点吧。程烨笑,苦笑。   “还有呢?”他继续问。   李墨染又倒了一杯酒,酒多的让程烨不得不按住他的手。李墨染抬眼看了他一下,视线又转到别处。   “王雨说那天给我下药的人不是你,我查了,是孟杭。”   程烨看着他,他像是平静的叙述一个事实,语气里听不出一丝起伏,程烨怀疑了,眼前的人还是李墨染?   他又喝了些继续说道:“可是,哥,你告诉我啊,孟杭又是谁的人?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啊?要是没那夜,池然根本就不会记得李墨染是谁。”   他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好像又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自己,他没有爸爸,没有兄弟姐妹,所有的人都在排斥着他和妈妈,他们换了一个又一个地方,直到他来到李家,一个小他几岁的孩子叫他程烨哥哥,那时候母亲还没有告诉他他的身份,李嫂的那句“大少爷”给他叫的也莫名其妙。不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了一个玩伴,一个弟弟,一个在依靠他的人。他尽他所有逗他开心逗他笑,他想这么多年也许李墨染早就忘了——他枕着他臂弯睡觉的样子。那两个小孩,谁又忘了谁?   程烨有些恍惚,自己也醉了?不如醉了。他抬手喝尽了杯中的尊尼获加。   李墨染已经趴在了桌子上,还有些意识的他想要拿起酒杯,程烨再次按住了他的手,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马上放开他。   “那么,你恨我么?”他很小心的问,他怕他听不清楚他的话却又没有勇气问第二遍,他期待他说话却又抗拒着听到他的回答。有时候还不如留一个空白给自己,那样还有资格去想象。这还是那个玩世不恭世事云淡风轻的程烨么?   就在他放开李墨染的手不打算听他的回答时,一句“不恨”就那样轻轻落入程烨的耳畔。   酒吧里的歌声已经很大了,那句“不恨”早就淹没在了歌声中。可分明程烨听到了一下下的重音敲在自己的心上。   他说,不恨。   程烨笑笑。   扶起已经醉了的李墨染,一手拿起还没给他的围巾,程烨小心的往出走,转身出了零点。   把李墨染放到车里,程烨又在外面吹了会风这才进了他那辆保时捷里,发动引擎之前,他打了个电话。电话在响了十几秒后被接起。   “池然,睡觉了么?”   “还没,看了会电视。怎么了?”   “我回去放点……东西。”   “好啊。”   “嗯。”   挂了电话,程烨又是一笑,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李墨染睡得还挺熟。“什么时候酒量这么差了?”他嘀咕,“还好酒量差点。”随后他发动了引擎,朝他的公寓开去。 ☆、只因为是你   程烨在20分钟后赶到,站在公寓门口的他又叫了几声李墨染,李墨染没有说话头反而朝程烨的肩膀歪去,程烨仔细闻了闻,他身上不止有尊尼获加的醇香还夹杂着另一种酒的味道,刚才匆忙都没有注意到,怪不得喝了几杯就倒。只是他为什么喝酒?因为池然?还是知道孟杭和自己的关系?程烨皱眉。还是按响了门铃,池然在房间里随便的翻了翻程烨公寓里的书,也有点无味,门铃响起她便赶快去开门。   门口站了两个人,程烨看着池然吃惊的表情,松了一口气,她总算有点表情了。池然后面的一句话更是让程烨欲哭无泪。   “你说的东西……是他?”   程烨一怔:……   下一秒他就又邪气的一笑:“是啊,难道李墨染不是东西?”   池然:……   “你不打算让我们进去?”程烨还在扶着李墨染,意思是你不来帮下忙?   池然赶紧躲开门口,“快进来。……等等,这时候把他弄进来,你要干嘛?”   “我酒吧还有事,得回去一趟,总得有人照顾他。”   程烨已经把李墨染扶到主卧室里,挺大的一张双人床,偏偏把他放在一边,留下个不小的空间。   程烨要帮李墨染解开几个扣子,李墨染的脸已有些微红,身子也有些热,刚刚碰到他的扣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池然说:“咳咳,你照顾下他,我得走了。”   池然一愣:“我怎么照顾他?”   “那是你的事。如果我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酒吧的工作就别干了。”   池然:……   程烨开门要走,池然赶紧加了一句:“小心开车,你喝酒了。”   程烨一顿:“嗯。”   池然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把紫色薰衣草的窗帘拉开一点,看到程烨的那辆银色保时捷消失在夜色里,这才慢慢转身走向卧室。   他还在睡,脸上有些微微的酡红,眉头也是微皱的,他的表情,总是很克制,什么都是一点点,没有极致,连睡着的时候都是这样,眉宇间的棱角也恰到好处的显现,这样的一张脸,让不以颜值为标准的池然都有些动容。或许早就动容。   池然轻轻的蹲在床边,看他近在咫尺的脸,手却不由自主的缓缓滑过他高挺的鼻梁,她轻笑。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安心。   几乎是下一秒李墨染就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池然下意识的往后退,却不小心跌倒,直接坐到了地上,   这会她才注意到李墨染的手很热。她站起来,盯着他看了几秒,还好他并没有醒。池然还是上前,她闭着眼摸索着找他的领口,却不小心触碰到了李墨染的脖子,池然吓了一跳,还是睁开眼,索性就直接去解……   他穿了一件浅灰色外套,里面一件白色休闲衬衣,池然一个扣子一个扣子给他解开,又把他费力的扶起,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池然都感觉自己的脸像烧红一样,怀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心不停的跳,怎么每次遇到他都这么紧张?   终于把他的外套脱了下来,池然随手扔在了床边,慢慢的把他放下,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他里面衬衣的扣子也解开两颗,有了刚才的经验池然也觉得没什么,很快两颗扣子被她轻巧的解开,李墨染敞开的古铜色胸膛在白色的灯光下显的却也有些白皙,池然觉得自己的脸更红了,她赶紧把卧室里的灯关掉,开了床头柜上一盏台灯,橘黄色的灯光洒下来,这时候的李墨染安静的呼吸,胸膛有规律的起伏,池然的脑海里只有两个词:温馨,家。   家的味道是多久没有尝过了?池然不知道,或许是很早,或许比很早还要早,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一次次的在李墨染身上寻到这久违的温暖?   这时候,有他,有她,美好安静的像一幅静止的画,池然微闭上双眼,她知道自己的睫毛轻颤了几下,她怕一睁眼就又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道这个姿势她保持了多久,池然觉得有点累,这一天走了很多路,玩了不少,她的头不自觉的往下靠,直到枕在李墨染微热的胸膛上,池然动了一下,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姿势,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李墨染睡到半夜的时候醒了一下,口里太干想要喝水,睁开眼睛才知道这里不是自己的家,所以他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幅画面:橘黄色的暖光下池然枕在自己的胸膛上睡得正熟,她的手随意的搭放在自己的胳膊上,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她小部分的脸。他有一瞬间的愣怔,闭上眼睛又睁开才确定真的不是梦,这一刻不是不感动的。他用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她的发,才几天的时间,自己就这么想她?“池然,我真是疯了。”他说,却也克制着自己的音量。   他小心的坐起,生怕一点动静就把她弄醒,李墨染腾出两只手,轻轻的把她抱起,放到床上,又细心的给池然盖上了被子,看到自己的外套在床上李墨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解开的衬衣,笑了。   他下床,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没找到水,又开门出去开了冰箱,拿出了一瓶冰水,喝完之后一个意识才闪过脑海:“程烨!”   他揉了揉眉心,又回到卧室,打开衣柜看了一眼,果然都是男士的衣服,又看了看床上睡熟的池然,“池然,我该拿你怎么办?”他有些无奈却还是坐到了床边,然后下一秒就钻进了被子,他搂过池然,在她额头上轻啄了一下,回手关了台灯。这一刻他倒希望池然醒来,想看她看到自己会是什么样子,真的就那么不在乎自己?他又搂紧了池然,池然在他怀里动了动,微睁开眼,李墨染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清自己,却还是轻声叫了一声:“池然?”   池然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又钻进他的胸膛睡熟了。李墨染含笑,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只因为是你池然,懂吗?”   池然醒的并不晚,可是醒来时公寓里还是只剩了自己,失望么?不知道。自己是在床上的,可是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又发了会呆,池然这才走下床到客厅,拉开满是紫色薰衣草的窗帘,阳光正好,今天是个好日子。想了想还是得给程烨打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乱。   “你在哪里?”池然问。   “在零点,今天人有点多。”   “这么早就有人了?”   “零点附近有的学校开学了。”   池然这才意识到国庆几天的假期马上要结束了。她停了一会没说话。   那边程烨问:“池然,还在吗?”   “在。”池然说。   “想什么呢?”   “没什么。”   “也没什么要问的?”程烨在那边笑出了声。   “我能有什么要问的?我去酒吧帮你忙,就这样,拜拜。”   池然几乎赶紧按了挂机键。她怕程烨开口问起李墨染,怕自己不小心泄露情绪,怕自己在别人的面   前承认:哦,我是在乎李墨染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她的手机里不还是静静躺着一封分手的短信?池然拿起手机,翻开收信箱,轻轻的按下了删除键。 ☆、我什么都没有了   此时的池然又单手拄在吧台上擦着晶莹剔透的高脚杯,酒吧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池然就那样发呆,不上前招待客人,酒吧里其他的服务员也见怪不怪,她和老板的关系比普通朋友还要好。偶尔她们也只是发发牢骚。   程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池然面前,弹了下她的脑门,力道不重却还是池然吓了一跳。   “你怎么老是喜欢弹我脑门?”池然不悦。   “还在想刚才那人的话?”   “嗯。”   “寒尘雨?”   “嗯。”   “我把围巾给李墨染了。”   池然抬眼:“什么时候?”   “今早。”   “哦。”池然又低下头擦杯子,和不久前的光景一模一样,一抹苦笑闪在嘴角。   “李墨染不会和你分手的,你得给他时间,或许他最近或者更久不会露面。池然,你懂么?”程烨看着她,不知道怎么措词,在她面前,云淡风轻的程烨早就不知道哪去了,池然,在他面前不仅仅是一个大学生一个服务员,更多时候因为李墨染,他欠他的总会要还,欠什么?程烨不知道,只知道好像自那个夏天后他没有再听过李墨染快快乐乐的叫声爸爸,没有再听见一句程烨哥哥,他真的欠他么?身上的伤他只当他是在和自己玩,痛,忍着,泪,忍着。那些孤独又彷徨的夜不也是撑过来了么?只是又该还什么?他对他不好吗?程烨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李墨染看:喏,你看,我真把你当做亲兄弟,不是仇人。这么多年,谁都会乏,何况他当时也只是个孩子。何况很多时候他们的人生并不是在自己做主。   池然停下手,“懂什么?其实我们也不算真正在一起。”程烨一怔,她放下擦了无数次的高脚杯走过他身边,“这样也好。”池然说道,她朝着灯光闪烁处走去,程烨回头看着她,那一刻她让他觉得陌生。   池然虽然在招待客人,心里却还是想着寒尘雨的话。   寒尘雨在半个小时前来了零点,他说他在她们走后第二天就赶到了医院,外公和他都不放心。他说他没有在医院里找到池然,却看到了他的姑姑。他说他的姑姑告诉了他池然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叮嘱他要好好照顾她。他说然然你还好么?   池然还记得刚才自己在给一位先生上酒,寒尘雨拉着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结果就是那瓶酒直接被她摔在了地上,寒尘雨说抱歉,闻声而来的程烨也说了句抱歉,程烨是对那个客人说的,免费给他再上一瓶酒然后赠他一张零点的会员。程烨单手护着池然把她带走。李墨染不喜欢的人他当然也不会讨好。池然不知道寒尘雨什么时候离开的零点,也不知道程烨和他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现在确实需要静静。   “或许我真的得和你再签一份合同。”池然又喝了一口程烨煮的虾仁南瓜粥。   “好啊。不是说过了么?”坐在她对面的程烨笑着说。   在零点里忙了一天后池然还是和程烨回了公寓,她打算明天搬回学校去住,程烨给她做了不少好吃的。   “我在这的事别告诉李墨染。”她说。   “你在零点还是你在公寓?”   “零点。”   “好。”   池然低头又吃了点东西,“我想听故事。”   “嗯?”程烨问。   “你和那个女孩。”池然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程烨。   对面的程烨有一刻的愣神,却还是在下一秒恢复了往日的不羁,“我哪有什么故事?不过是年少轻狂罢了。”程烨轻笑。   “……轻狂?”池然挑了一个词问到。   “……”   “想听故事。”池然重复。   程烨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闪烁的霓虹灯,川流不息的车辆行人。   “以前我从没见过这样华丽的城市,我也不知道原来有比星星还璀璨的灯光,我在一个小山村,很小很小。小的我都快忘了它长什么样子。”程烨的尾音很轻,池然不得不走到他身旁站定,看着他略带苍凉的眼睛,略带忧伤的脸。   “或许就是因为它很小,小的没有一点新鲜的气息传进来。听我妈说她手很巧会剪纸会做鞋样子,还会做嫁衣。有好多比她大的女孩子都是穿着她做的红色嫁衣出嫁的。在我妈20岁的时候那里来了一个支教的年轻先生,无意中他听说我妈剪纸剪的很好,就托人要了两张。他说这是一种传统的优秀文化,该发扬,就这样,每周他都会在自己的课堂里抽出十几二十分钟来让我妈去教他们剪纸。”   程烨转过身,头靠在浅蓝色透明的玻璃上,轻叹了口气。   池然看着他,窗外万家灯火,他孤寂的背把这些都硬生生的隔开,像是隔了重重海洋。   “然后呢?”池然问。   “和所有的剧情一样,一个妙龄少女,一个英俊儒雅。他们在一起了。两年后他离开那个地方,他并不知道那时候我妈有了我。他走后,我妈把我生下来,受尽了屈辱。她的家人也就是我的外公外婆把她赶了出来,那里的人很朴实却也很固执,那些观念根深蒂固。所有人都在歧视我,欺负我。”   池然看着他,突然就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的寒尘雨和自己,我们谁都没有错,可却偏偏要接受那些错误的惩罚。   “后来呢?”她问。   “晓晓是我童年里唯一的玩伴。我说,唯一。池然,你看过《阿甘正传》么?里面的珍妮就像是晓晓,我就像是阿甘,她就是住在我心里的女孩。但是,她不是那种女孩。懂吗?池然。”   他说,她就是住在他心里的女孩。   “后来呢?”池然问。   程烨笑笑,眸子里又是一半潇洒,他弹了下她的脑门,“还有什么后来?后来我回了李家,竹马无信,青梅无意呗。”   “你没去找过她?”   程烨愣了愣,“找过。她是一个南方女子,最爱山间鸟鸣和池中泉水,以前我以为我能给她所有,后来才知道她万分憧憬的我永远都给不起。回了李家,注定与那方澄然天地无缘,与她无缘。”   程烨眼中漫过无限悲凉,明明他就在自己眼前,可池然还是觉得他无情的竖了一道冰冷的门,他不走出,别人也无法走近。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来到北方。再见到她是在那座大桥上,她淹没在人群中,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却没有一丝勇气走过去问她好不好。那天你告诉我她是快乐的,我想了想,她那样美好的女子,在任何时候都值得幸福,她简单的像一汪清水,纯粹,甘甜,没有杂质。池然,你知道么?爱她是我做过的最对的一件事,放弃她是我做过的最不后悔的事。”   程烨转过头看着池然,有些誓言就算不是说给心里的那个人听,说出来,也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池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上前轻轻抱住了程烨,程烨微怔,下一秒还是抱住了她,那一刻,她突然懂了程烨。   年少时光里,我们总会奋不顾身的去爱,以为的长长久久不过是上帝打了个瞌睡的光景。你可以去埋怨可以去谴责,但不要否定那份曾经的美好,它们都是你不可或缺的生命里难以复制的心动。如程烨,也如她池然。   “那林一呢?你查过没有?”   程烨的手微微下滑,他放开池然。“查了。晓晓和林一是孪生姐妹。”   “什么?!”池然几乎是喊出来的。   “她们很小的时候失散,晓晓流落南方,被一户人家收养,那户人家没有孩子,也就不了了之。”   池然愣住,程烨口中的晓晓现在是在北方,更何况是和林一在一座城市,联想起几个月前林一的反常,她不得不把她们串联在一起。   “她们相认了?”   “应该是。”程烨顿了顿。“我没有再看见过她。反倒是你的朋友,几个月前回了次家,而且好像是和家里人闹了矛盾。”   池然定定的看着他。   程烨被她看的有点不舒服。“我是因为晓晓才查她的,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又看了一眼池然,愤愤的走到餐桌那准备收拾东西。   “激动什么?”池然不解的说,却还是走过去帮程烨收拾碗筷。   “池然。”程烨说。此刻他背对着厨房的方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的娱乐新闻,璀璨星际已经连续三天上了各大版面的头条。   “嗯?”池然在洗碗,程烨让她用洗碗机,她偏偏要做点什么就没听程烨的话。“怎么了?”   “李墨染但凡有一点时间,也断不会不告而别,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你。”他顿了顿,“你给他时间。”   池然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的想了很久才开口:“其实我也觉得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也没有否认你确实给不了你的晓晓想要的。我想要的他也给不起。或许,我连要都要不起。”池然用胳膊撩开额前的碎发,手里继续洗碗,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毕竟我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意思?”程烨不解,从沙发上起来转身朝她走去。   “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想也没有了自己。换句话说我不想依赖任何人。”   程烨一怔。终究什么也没说。良久,“我回零点。明天你走。”   “好。”池然随意的翻着程烨的书,眼皮抬都没抬。直到她听到了关门的声音,才缓缓抬起头。   我什么都没有了。包括你,李墨染。 ☆、抚平   日子波澜不惊的过,寒尘雨再没有出现在池然的世界里,顾琪是,外公是。就连李墨染也是。   当然,还有池然曾经所谓的父母。她依旧在她的大学校园里,每天和林一开开心心的过,可是池然知道所有的东西都变了,变得微乎其微,你甚至都感觉不到它的变化。   好像秋天走了又来了,那年的国庆的几天假期就这样自然而又平凡的淹没在一个又一个假期里,淹没在一天又一天的普通日子里。   好多时候池然都在想那年的几天一定是个梦,她怎么会一夜之间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孤儿,怎么就和外公他们断了联系,没有人再找她。这一点她没有意外,程烨会帮她处理好所有她担心的事。   程烨还和以前一样玩世不恭,偶尔来趟酒吧转了几圈就走,偶尔一呆就是好几天,他和池然的关系越发的铁,却也更加的躲着池然的好友林一,每次只要林一来酒吧,不管他在做什么都会找个借口闪出去。这让池然不得不怀疑他俩的关系,不过是一个拼命的追,一个死命的躲。   池然有一天抓住林一,问她什么时候喜欢上程烨的,林一平时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骂人都可以骂的理直气壮的,遇到这种事竟害羞了半天,她说两年前程烨送她回家的那次。   池然膛目结舌:“你喝醉的那次?”   “嗯。”林一害羞的样子真真不像话。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酒吧里的客人多了,池然只好先去招待客人,“回头我们再说。”   “说来听听。”池然小心的凑到她跟前,一个胳膊平放在淡黄色桌子上,这会自习室里非常安静,她不得不压低了声音。   “说什么?”林一问。   “你和程烨啊,上次你说是你喝醉的那次。”池然顺势趴在桌子上歪着头问。   林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然,你真的对他没有什么意思?”   池然故意嘟起嘴:“我怎么可能对他有意思?他是我很好的朋友,哪有和自己的哥们儿在一起的。”   林一碰了碰池然的胳膊:“我知道啦。嗯……”林一用手拄着头慢慢的想,嘴角早就挂起了微笑。   池然歪着头看她,这样的林一,有着少女的娇羞,眼神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亮,那是一个叫程烨的男子给她带来的,池然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心动的女孩子可以这么美。自己也这样美过么?隐隐的失落涌上心头,那个名字,多久没想了?还是看着眼前的林一,她不想自己再不开心,即使伪装。   “那天我醉了,但我也听到了另一个名字,晓晓,我就是因为这个名字的人才去喝的酒,他叫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反而清醒了不少。我还记得他回身要走,我一把拉住了他,连我都没有想到我可以这么有劲,直接把他按到了墙上。我问他晓晓是你什么人,他说你是晓晓什么人,当时我就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说晓晓是我姐姐,她受了很多苦,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   池然看着她,林一嘴角的笑早就收起来了,程烨告诉她的事她一直没敢和林一说,林一也没有主动告诉过她,今天的林一让她很难过,她有点后悔问她了。   “我哭够了就问他晓晓是你什么人?他说一个故人。我当时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我说去你的故人我姐姐活的好好的。”   “你肯定不是这么说的,没带脏字?”池然说。   “哎呀呀,就差一点剧情,别的地方都对。”   “好啦,你接着说。”   “他说谁规定故人就是死去的人?我问那是什么人,他说是可望不可及的人。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的那双漆黑的眼睛,黑的发亮,黑的让人无端的难受,就像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藏着巨大的忧伤。然然你知道么?我想再也没有一双眸子能让我这么深深的记住了。”   “只是因为他的眼睛?”池然问。   “嗯,只是眼睛。”   “可是……”   “可是你要说他爱我姐对不对?”   池然瞪大眼睛看着林一,还是点了点头,“嗯,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那样深情的眼神不是爱是什么?我不嫉妒我姐姐,真的。虽然程烨爱她。”林一淡淡的说完这几个字,轻轻的闭上眼睛,“可是然然,我姐已经结婚了,也有了小孩,她现在很快乐,我不知道程烨还有什么可放不下的,有一个和他曾经爱过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爱他,这样不好么?”她挣开眼,池然看到她眼里盛满了忧伤。   她的手轻轻覆到她的手上,“或许他需要时间吧,等他足够把她忘记,等他足够重新爱上你。他不想你只是你姐姐的一个替身。”   “然然,我不怕等,就是怕无谓的等,这两年,我缠了他多少次你是看的出来的,可他每次都是视而不见。”林一叹了口气也趴在了桌子上,“然然,两年了,你都大四了,我为了他到现在工作还没找,天天和你泡酒吧,泡自习。这样的自己我都瞧不起。”   池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凭林一的条件她大四实习的时候就有一间规模很大的设计公司要她了,可偏偏半路杀出个程烨,乱了她的心,偏了她的路,那家公司的总部在苏州,距离这个城市有一千多公里远,池然还记得当初林一拒绝那家公司高管时的表情,决绝的没有一丝退路,那高管问她:“姑娘你可想好了,或许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男朋友在这,我怎么能走?”   那个高管摇了摇头,像看朽木一样看着她。   那时候林一口中的男朋友是程烨。时隔一年,两人的关系还是处于朋友的朋友。   池然又摸了摸林一的头“放心吧,我想总有一天程烨会看到你的好。”   林一又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池然又翻开她的书,看了看上课做的笔记。她也要找工作了。其实和她一级的人大多数都在找工作,她倒不怎么急,有程烨,有林一,总觉得一要找工作就会和他们分开。这个城市,或许除了他们俩,再没了留恋的人。   他在这个城市出现过,出现的那么短暂,以至于池然都觉得他不过是自己人生里的一个插曲,他突然的闯进,又悄然的走,到底是谁搅了谁的一池春水?谁入了谁的梦?   这两年,池然不止一次的梦见李墨染,以前总是看不清他的样子,现在终于可以看清,终于可以确定梦里那个人就是李墨染,可是现实里却没了他的影子。那是一种呼吸都会觉得痛的感觉吧。池然从来不承认她爱李墨染,她怕自己承认就会沉沦,她怕自己承认就是输的一方。这场游戏,本就没有开始,更无所谓结束。   夜半,林一已经睡熟,她们在外边租了一个房子。池然又翻开了那个灰黑色的本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一堆五颜六色的笔记本里会一眼看中这个本,或许只是因为它的颜色,灰黑色,墨色,墨。又无端的和他联系上。李墨染。   “我在梦里读了一个故事,我想再也没有一个故事能如它美妙了。以至于此后每一个无眠的夜我都一遍遍的温习。故事里的那个人叫李墨染。   李墨染,你知道么?”   池然写完最后一个字,轻轻的把它合上。关了台灯,悄悄的溜到床上。   那个人,终究会与她相逢。在她没有预料时,在她没有做好准备时,又一次突如其来的出现。她的,李墨染。此刻睡熟的池然,当然不知道。 ☆、遇见   池然又在吧台这擦杯子了。程烨走过来弹了下她的脑门。   “这么多年了,习惯还是没变,一有心事就在这擦杯子。”   池然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还不是一样!”说着揉了揉脑门。   “见到他了?”程烨斜靠着吧台,随手拿起一个杯子把弄着玩。   “嗯。”池然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   “什么时候?”   “前两天晚上六点多的时候。”   “呵,他五点的飞机。看来是从机场直接过来的。”   池然又瞪了他一眼。扔下手里的杯子,“我走了。”   “去哪?”   “回学校找林一。”   “你都不在学校,她会在?”   “要不你和我去看看?”   “……走好。”   池然笑,林一永远是他的软肋。只是,李墨染,会是她的软肋么?再看到他的时候,清冷的夜清冷的眼,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便足以乱了她的心,那句“凭你是池然,我是李墨染。”足以让她泪流。   她还是漠然的走,不如陌路。   零点里,各色灯光打在人的脸上,迷乱了人的眼。“你酒吧怎么成这样了?”   “我觉得还好啊。”程烨打开一瓶香槟,“来点?”   男子递过杯,“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说她还是说我?”程烨倒好香槟,两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谢了。”   “什么?”程烨皱眉,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两年不见,他的眉宇间多了几分稳重成熟,这会娴熟的倒着香槟,轻抿了一口,可想而知这两年他没少经历生意场上的应酬。倒不像他还是一样的不羁洒落。   “她还好么?”   “嗯?好啊。”程烨说。   “想什么?”李墨染皱眉。亮色灯光晃的他眼睛有点难受。“酒吧怎么成这样了?”他又问。   “她喜欢这个风格。”   “池然?”   “不是,一个……朋友。”   “女的?”李墨染拿起酒杯,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   “管好你自己吧。”程烨又喝了点,“走了,今天池然值班。”   “那你走什么?”李墨染不解。   “……有事。”   李墨染又坐了会,才终于看到池然,好像以前没见过她穿酒吧里的衣服,这会看着竟觉得有不一样的感觉,亏了这是程烨的酒吧,否则他又怎么会放心?   他打了一个响指,一个男侍者拿着酒水单走过来,“先生,喝点什么?”   李墨染摇摇头,没说话。男侍者点了下头,“先生稍等。”   又连着来了两个女服务员,李墨染还是没说话。   “喂,池然,那边有个先生,你去吧。我们去了几个,他都没说话。”   池然刚刚换好衣服,“好啊,哪位?”   “就是那个,角落里的。”   池然看了一眼,他坐的地方确实有点偏角落,离人群有点远。池然走过去,“先生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需要你。”那人声音不大,却很低沉,在这个各色灯光闪烁的空间里格外惑人。那一刻,池然觉得周围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   池然有一瞬间的愣神,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想走,没想到他先她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池然终于抬眸,看着他,他又清冷了许多,比那夜还清冷,明明是一个声色之地却也能做的这般自然冷漠,除了他李墨染还能有谁?   “你到底想怎么样?”池然问。这个男人,总能轻易扰乱她。   李墨染抓住她手的力道又大了些,“你说呢?”他温热的气息轻轻的扑在她的脸上,撩人的尾音不禁让池然一颤,他身上的味道还和以前一样,就像很多次那样他故意贴着她的身子,感受她一点点的起伏变化。   “池然?”他低声说。   她看他喉结微微的颤动。池然不自觉的别过头,不想看他,却还是说道:“嗯?”   “你还是在乎我的。”他轻笑,下一秒他的唇便覆上了池然的唇,轻轻辗转却也带着些难以克制的力道——这两年,他太想她。李墨染的手紧握住池然的手,另一只手却从她的后背一路向上,直到碰到她温热的脖颈,他的手抵着她的头,那一刻,他才知道思念有多痛,那是一种想要把她揉在骨子里的痛,“池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他微喘,却一刻也不想放开她。“这是在酒吧。”池然撤出手,双手锤在他的胸前,“李墨染!”他的口里还有淡淡的香槟味,她突然怕了,怕自己沉沦。   李墨染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把它贴在自己的胸口,低声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嗯?”   他的尾音很长,直直进了池然的心里,她抬眸,他的眸子里全是她,这双眼睛,她不止一次的梦到,又醒来,而今就在她眼前,她却感到更加的不真实。   池然想她以前的生命里绝不会有比这还大胆的了。   她踮起脚,轻轻的勾住了他的脖子,对上他漆黑的眼,只是蜻蜓点水,她吻了他,她能感觉到他身体明显一颤,因为她自己都是颤抖的,她不会说情话,只能直接的表达自己的情感。下一秒她又被他拥到了怀里,他吻着她,直到吻到她脖子,“我们去后面。”他的低音让池然有些受不了,温热的气息直接扑在池然的脖子上,让她体内一阵阵的发苏,那是她敏感的部位,她有些害怕,却还是更紧的搂住了他的腰。李墨染轻笑,“别怕。”他是打横抱着她走到后面的,酒吧里虽说这见怪不怪,可是程烨的酒吧多少和别人的不一样,有几个保镖模样的人刚想上前,却被人按住,“别管。”程烨说了句,笑着离开了。   李墨染对酒吧的了解很熟,以至于离开了人多的地方,他几乎是吻着池然开的门,他把池然抵在墙上,伸手去找灯的开关,“这是谁的房间?”池然问。   “我的。”李墨染微喘。   “想不想我?”他的唇离开池然的唇,也只是离开一丁点的距离,池然甚至能感觉他的唇又吻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屋里还是黑的,什么都看不清,池然只能感觉到李墨染紧贴着她,她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耳边听着他的低喘,这样的夜,这样的人,让她莫名的心安,却也无端的不安。   “嗯?”他不死心的问。低低的鼻音让池然全身一颤。   “想了。”她还是说到。这一刻,她的确不想再骗自己。   “要不要开灯?”李墨染轻声问,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   “要。”他能感觉到她下颌微微的动。   “嗯?”   “我想好好看看你。”池然说。   李墨染一怔,李墨染想还好现在是黑夜,他不想让她看出他眼里的晶莹。其实他早就找到了开关,只是这样静谧的美好,他不想有一点东西来打扰,包括那些灯光。他的,池然,在他怀里就好。   他还是按下开关,暖黄色的灯光顿时撒下来,让这个不大的屋子显得格外温馨。   池然抬头,对上他的脸,分明的棱角,冷厉的线条勾勒出一条完美的侧脸,眉宇间的气质自然的流露,一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一点表情。池然的手轻轻覆上他的脸,“你很好看。”   李墨染轻笑,酒窝不深不浅的在跳动,“只有你刚知道。”   他又抱起她,只是这次容不得她挣扎他便把她抱向床。 ☆、全部   池然把头深深的埋在李墨染的颈窝里,她靠着他没有一丝缝隙。“你说这个房间是你的?”她问,她的声音极小,像是在嘤咛般。   “嗯。”李墨染揽过她的腰,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白皙的锁骨,“这间酒吧有我一半的投资。”   “嗯?”池然抬头,对上他清亮的眸子,他眼里含笑,正仔细的打量她,她像一只安静的小猫,老实的窝在他身边,这样的场景,他想了多少遍?又是两年,为什么他们之间总会有时间的距离,还好她还在,还好她在等,李墨染说了好多遍,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他也去问想不想我,止于想。其实他在怕,怕池然吝啬的对他说爱,爱这个字眼太奢侈了,他又怎敢去碰?只她的一个主动的吻,所有都值。   “在想什么?”池然轻碰了下他的肩。   “想你。”他低沉撩人的话无疑对池然说了很多遍,以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会说情话。这样的自己,他觉得陌生,还好那个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一切还好,一切都好。   “嗯?”李墨染低声问。   “我不就在你身边。”池然又轻轻靠在李墨染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平静的胸膛的起伏。   “想听故事。”   “什么?”李墨染问。   “你的。”   李墨染的手轻轻覆上她乌黑的发,“其实我没什么故事。”他指间缠绕着她的发丝,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但是语气却没了刚才的宠溺,归于平静。“程烨没有告诉你?”   “很少。”池然说,她又抬眼,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眸子,“怎么了?”   “没什么。”他轻声说,却一手撑住床,想要坐起,池然挡住他,凑身向前,轻咬了下他的喉结。   李墨染微微一怔,下一秒又把她压倒,居高临下的看着不安分的她,“池然,你这样做很危险。知道吗?”   “多危险?”她笑。   李墨染一怔,她很少在自己面前笑,笑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就是那么寥寥几次足以让他沉沦,让他放纵,让他不可自拔。   “在一个爱你的男人面前,不要挑逗他。”他邪魅惑人的低音拂过她耳畔。   “有多爱?”她像是一个贪心的孩子在小心翼翼的追问。她渴望爱,从很久之前就渴望,可是没有人给予她。哪怕人世间最平凡却又弥足珍贵的亲情。她同样不敢去奢望。   “我想听故事。”她无辜的说。   “好。一会给你讲。”他轻笑。“只要你肯问,全部的我都给你。”   程烨从零点出来已是晚上十点多,明明不晚却心里有些隐隐的空洞。李墨染回来了,他对自己的态度明显要比两年前好,两年,他该知道自己暗中帮了他不少,两年前和顾氏竞标的海滩一带的地皮已成功的收归盛泰麾下,盛世的大部分股权也在他手上了,该还的总算还清。程烨却无声的叹了口气,抬头看看月色,只有细微的黄更多的是乳白,街上的人少的可怜,与刚才酒吧里的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今夜的风有些大,肆无忌惮的向这座城市宣告深秋的到来。他又紧了紧领口,点着了一支烟,单手抱拳沿着江边走去。暗夜里的一点火星,让他身后的人莫名的感觉一阵淡淡的忧伤。她看懂了他的孤单。   程烨单手撑在江边大桥上的护栏上,看着远处的灯火有一刻的愣神,他看似整天自由自在潇洒不羁,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许他比李墨染还没有自由,至少李墨染还有他,可他呢?什么都没有。曾经他以为得到了渴望的爱,其实不过是另一种失去的开始。他期盼有父爱有兄弟姐妹的关心,那时候他至少还有母亲还有晓晓。后来呢?后来母亲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父亲身上放在了李墨染身上,他的晓晓也嫁作他人妇,他所期待的温暖不过是一片无边的荒凉。   好多时候程烨讨厌这样的自己,他比谁都在乎却要装的比谁都不在乎。伪装久了,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原先的样子。   他又点燃了一支烟,夹在食指和中指的中间,看淡蓝色点眼圈随风飘散。   “出来吧。”他依旧盯着远处,声音冷的吓人。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跟着你的?”林一走向他小声的问。   “很早。”他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   林一看着他,“为什么我不可以?”   “你不是她。”他浅浅的吸了一口烟,回头看着这个眼前偏执又略带羞涩的小姑娘。   “我为什么要是她?我就是我林一”她盯着他的眼眸,清冷的夜色下那双眸子深的像水一样,就是这双眼睛让她深陷其中,虽然那种深情的眼神里从未有过她。   林一夺过他手里的烟,狠狠的吸了一口,却被辛辣的烟味呛到不停的咳嗽,程烨看着她,轻笑。   “你笑什么?”林一没有好气的问,却也低头看自己夹烟的两只手指在轻微的颤抖。   “第一次?”他问。   “嗯。”林一点点头。怎么他的一个动作都能搅的自己这么兵荒马乱?   程烨又转过身,没有说话,凝视着远方星星点点的光亮。林一也和他一样靠在大桥的护栏上。静静的夜色下两人沉默,却也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这一刻,林一竟不忍心破坏这难得的静谧。   不巧的是林一还是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自然的双手环抱在胸前。   “冷了?”程烨问。   “还可以。”林一说。   程烨脱下黑色大衣下一秒就披到了林一的身上,“回去吧。”他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   他的大衣上还有他身上温热的气息,淡淡的程烨的味道让林一的心里又激流暗涌了一番。   “我们回哪?”林一蹦蹦跳跳的跟在程烨身后问。   “我回我家,你回你家。”程烨单手□□裤兜淡淡的说。   “那你干嘛给我穿上你的衣服?还不是怕我冷?”   “这和回家有什么冲突?”他不解。   “就是有,我会多想,以为你关心我。”林一狡辩。   “就算我不给你披上,你还是会多想。”   “……”林一停住脚步,愣了几秒,“说白了你就是不喜欢我对吧?”   程烨继续往前走,不理会她。   林一看他没有要停的意思,大喊道:“程烨你个混蛋,也就只有你能这么糟蹋我!你凭什么?不就是因为我喜欢你么?!”   程烨顿住,“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回头看着离他几米远的小姑娘,她气鼓鼓的样子简直要吞了他。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谁都没说话,谁又都不肯往前走一步。就在程烨回身要走的时候,林一大声的喊:“程烨!我林一就是爱你,就算你拒绝我也不怕!我爱你!你听到了么?程烨!我爱你!”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那样的撕心裂肺她想她再也不要有第二次。她对着江边,对着她的身后,对着程烨,几个方向她绕了一圈每一次都是大声的承诺:“程烨,我爱你!”喊完最后一句,她终于缓缓的蹲在地上,她知道自己已经流了泪,什么时候流的?她不知道,只知道冰凉的泪水打在脸上合着冰凉的夜风让脸感觉生疼,此刻的她就像一只鸵鸟想把自己的头埋起来。她蹲在那,渺小而孤独。   不是不震动的。在他听到这个女孩大声的喊出爱他之后。很久之后程烨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记住今天这个夜晚这个女孩,她爱的太决绝,断了她身后的路,也断了他前行的路,他对晓晓的爱,是隐忍的克制的,李墨染对池然更是。可是,眼前这个女孩与他们都太不同,她嚣张,她飞扬,她喜欢一个人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那个人的好,可是他程烨哪里好?哪里值得她这样?他迷惑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把自己缩成一个小黑点的女人,有一刻的心软。林一的一句话是对的,他凭什么可以这么糟蹋她,不就是因为她喜欢他么?因为喜欢,所有的伤害都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就算厉声戾气毫不留情的拒绝,也没有他程烨的不对。真的是这样?   程烨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他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为什么要走过去,只知道他该走过去。没有丝毫犹豫的他扛起了林一。   “你在想什么?”林一停止了哭泣,程烨的举动着实吓了她一跳。   “给我些时间。”程烨淡淡的说,低沉的男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空灵。   “放我下来。”林一说。   “什么?”程烨一愣。   “我说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   程烨把林一放下来,她的眼睛还有些红肿,声音也夹带着刚才的沙哑,程烨别过头去,“走吧。”他大踏步流星般的往前走。   林一小心的跟过去走在他身边,走了一段路后,她的手悄悄的放在了他宽大的手掌里。她轻轻的握住他的手,直到确认他不会挣开之后,才轻轻的舒了口气。   程烨在感觉到她小心翼翼的舒了口气后,浅浅一笑。她的每一个小动作其实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从不想拆穿到舍不得拆穿这期间经历了多久时间他也不知道。   “再给我些时间,如池然所说,等我足以把她忘掉,等我足以爱上你。我的姑娘,我不需要替身,而你,更没必要做一个替身。”程烨心里想,有些话他这会还不能说,自己还没准备好,要给就给她全部的自己。浅尝辄止有所保留的爱他程烨宁可不给。   全部。 ☆、人是有感觉的动物   池然在整理好自己目前的课业后终于也着手找工作的事,还好自己在大三的时候就和林一在外租了房子,还没到来年的六月,学校里就已经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毕业生的氛围,为工作,为爱情,为理想,为曾经的情义。在其中只会徒增感慨。   已经有两年没回家,是那栋只有自己的别墅还是只有外公的乡村小屋?池然不知道,家或许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词,从小的时候她就失去了这种本能。   池然又回了一次宿舍,四个人的房间如今只剩下两个人,其中一个女孩回了老家,父母帮她在那边已经安排了工作,另两个人也早就开始找工作,只是投出去的简历次次石沉大海,没有一点消息。所以池然刚推开门的时候,屋子里有些静,除了叹气声就是啪啪的打字声。她们回头看了一眼池然,没有说话,又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池然本就和她们不算熟后来又搬出去住,见面的次数也是寥寥,她们没有和她熟络的打招呼池然反倒松了一口气。她的行李其实早就收拾的差不多,在和林一搬出去的时候大部分的东西都带走了,只是还有几本书没拿。池然打开橱子,最里面有几本书,她拿出来后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如果没记错,两年前它们就在这了。她把橱子的门轻轻关上,又看了一眼宿舍,这才出来。   从宿舍楼到校门口的一段路,她走了无数遍,或许是要离开的缘故,这次走竟有些酸楚。她就像一只候鸟,寒来暑往,却忘了自己的归宿到底是哪方,不停的穿梭,穿梭在陌生又熟悉的城市。   酒吧里倒有些清净,客人还不算多,只是五光十色的灯光依旧在不停变换,看不出人的喜悲。池然捡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终于决定翻开那几个笔记本看看。   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喜欢上记日记了?高中的时候吧,那些安静的日子,那些无味的日子,那些无声追逐的日子,这几本日记里她写下了多少对寒尘雨的思念她都数不清,也不敢数。那些青春里最美好的光景,她全部给了一个人,即使那个人到现在都不知道。如果没有李墨染的出现,到什么时候她才会结束这漫长的单恋?那些一个人静静细数时光的脚印。即使没有李墨染。   她就那样自然的看到了李墨染的名字:“……他篮球打的很好,好像班里有好多女生都喜欢他,以前从未留意,李墨染。”笔迹嘎然而止,原来几年前的某个夜里她也曾写下过他的名字,她以他的名字结束,却没想到是另一个开始。池然轻笑。   “在想什么?”程烨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池然胡乱的把摊开的笔记本合上,“没什么。在想工作的事。”   程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对李墨染的璀璨感不感兴趣?他会巴不得你去。”   池然白了他一眼,“不去。”   “去他公司怎么了?现在毕业生这么多,名校毕业的找工作也不容易,我只是在给你指一条捷径。”程烨挑眉,这个女人,未免太干脆,要知道璀璨星际并不好进,也需要层层的面试,她两个字不去就把这好机会轻易的否定了。   “那我也想试试,就算不容易。”池然起身抱着她几本笔记走了。   程烨无奈的笑笑,低头发了一条短信:她拒绝了。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嗯。   程烨装起手机,与某人还有个约定。时间算早,他又去换了身休闲的衣服,这才出去。   池然确实做好了工作难找的准备,可事实是工作来的比她想象中容易的太多,她刚投完简历两天,第三天就收到了两封回复,一个是天祺地产,一个是悦动影音。只是她的专业不是计算机么?这两个公司自己有给他们发简历么?“悦动”怎么这么熟悉?池然又看了几眼,不得不与程烨联系起来。她记得李墨染是璀璨星际的总裁,很有可能悦动是程烨的公司。想都没想,池然就给程烨打了个电话:“哪呢?”   “马上到零点,怎么了?”   “我在吧台这,来找我。”   程烨推门进来,果然看到在吧台的池然,她盯着前台的电脑在发呆。   “悦动是你的公司?”池然指着屏幕上邮箱里的邮件问。   程烨斜靠在吧台上,“没错。”他挑挑眉,似乎并不打算瞒她,程烨又撇了眼悦动上面的邮件:“所以你打算去这个地产公司?”   “不然呢?”池然问,她关了邮件,回头拿了两瓶带颜色的酒,最近池然在学调酒。   “你以为天祺地产为什么会要你一个学计算机的?”程烨不动声色的说,食指轻扣着蓝色钢化玻璃的吧台,有节奏的敲打反而让拿着调制杯的池然手一顿。   “什么意思?”池然问。   “天祺地产。”他又说了一遍,一字一顿。   池然没吭声。“你是说顾琪?”   程烨点了点头。   “她要我干什么?”池然困惑的问。   “我哪知道?”他又恢复了洒落不羁的模样,好像刚才一本正经的人不是他。他轻揉了下眉心,接着说道:“不过池然,你该去见一下他们,两年了。”   池然没说话,继续调着鸡尾酒,“想喝点什么?”   程烨笑笑,“喜欢看你波澜不惊的样子。拿手的吧。”   池然也只是初学,并不熟练,零点里一个英式调酒师告诉她,鸡尾酒分很多种,好的调酒师要记清每一种酒的质量,味道,色泽,外观,甚至是每种基酒在整个鸡尾酒中所占的比例。池然随意的把两种酒倒在调制杯里,又随便晃了晃,“尝尝?”   程烨接过,随着蓝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杯里越来越少,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很奇怪的味道,和你的心情一样。”   “什么时候去?”程烨和池然出了零点,抬头看看天上清冷的月。   “后天。”   “嗯。”   “回哪?”   “……”   程烨挑眉,“李墨染来了,正好。我如果送你回去,免不了又是纠缠。”   “……”池然耸耸肩,“你和林一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李墨染下车,看了一眼程烨,没说什么,“走吧。”他揽过池然的腰。   池然看了下程烨,“走了。”   程烨点了点头。   车里。“怎么不和你哥说话?”   李墨染目视前方专心的开车:“说什么?”   “起码该打声招呼。”   “不用。”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   池然完全不明白这两兄弟怎么这样,一个是块冰,不化,一个是片水,遇方则方,遇圆则圆。就算这样,也化不了那块冰。这两个人,一个固执的不行,一个包容的不行,连池然都看出来程烨对李墨染极好,怎么他就看不出来?   “怎么不去我公司?”李墨染问。   “不想去。”   “程烨的呢?”   “不想。”   “所以,寒尘雨?”   “嗯?”   池然转头看他:“什么?”   李墨染请俊的侧脸在黑夜下有隐隐的浅薄线条,薄凉的唇紧抿着,良久,“没什么。”她听到了他浅浅的三个字。她也听到了寒尘雨三个字。   关于两年前寒尘雨的那个吻,两年前他都没有说什么,现在更不会拿这个来问池然。只是对于寒尘雨,李墨染多多少少有些芥蒂,有些芥蒂,不能问,不敢问。何时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李墨染苦笑了一下。   回到李墨染的住所后,“怎么带我到这?”池然问,她还记得很久之前,她睁开眼睛看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后,她的第一动作就是掀开被子看自己的衣服是不是还好好的穿在身上。一切恍如昨日。   李墨染打开冰箱,拿了瓶冰水,池然就那样悄悄的走过去,从他身后环住了他的腰。她的脸贴在他宽厚温热的后背上,直到他的气息从手上,脸上蔓延到全身。   “怎么了?”他问。   “想你了。”她轻轻的说,却没有打算把手放开。   以至于后来的很多时候李墨染再想起那个叫池然的女子,脑海中首先跳出来的一句话就是:想你了。   那是她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情话,情话一生一句就够,李墨染想是不是自己太贪心了,可是他连一句我爱你都舍不得她说,又怎么算是贪心?   他贪的不过是她的心。   他转过身,看着她温柔的眉眼,“想听什么故事?”   “嗯?”   “那天你说你想听故事。”他笑了笑,抬手把池然的碎发拨到耳后,“那天忘了讲。”   “好啊。”池然笑笑。   她安静的依偎在他怀里,他一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前,另一手摸着她漆黑柔顺的发。那是他第一次认真的给她讲他的故事,他的眉眼清凉而忧伤。   他缓缓的开口:“我妈妈在年轻的时候就从我外公手里接管了一家公司,盛世,那时候盛世刚刚起步,从粗具规模到公司上市,她付出了很多,后来我爸和我妈结了婚,又有了盛泰,7岁那年我妈妈去世,也就是那时候程烨来到了我家。”他停了一会,池然抬眸看着他,“后来呢?”她问。   “程烨对我很好,两个孩子,他绝对是一个尽职的哥哥。过了大约一年后,芸姨也就是程烨的母亲来到李家,偶然的一次我知道了他和我父亲的关系,他比我大了5岁。5岁。”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最后变成了一声浅浅的叹气。   “外公在最后一刻,拉着我的手告诉我,我爸是个小人。呵。”他轻笑,“池然,我那时候不过8岁。”   “小时候我没少欺负程烨。”   “我离开的两年,是在和李城打一个赌,赌我能达到他的目标,赌我能拿回盛世。我知道程烨暗地里帮了我不少。他从不说,我也不会去问。”   良久,“池然,那句哥哥我想我再也叫不出口。”   池然看着他,这时候的李墨染很安静,暖黄色的灯光把他周身浅浅的染上了黄色的光晕,他的眉眼很柔和,藏起了他所有的锋利锐劲,她恍惚了一下,“李墨染?”   “嗯?”他抬眼,忧伤的眼对上明亮的眼。   “我想你。”   他又“嗯?”了一声,没搞懂池然的意思。   下一秒池然的唇就覆上了他的唇,她睁着眼,好像怕他下一刻就消失。他也睁着眼,好像要记住这一刻的池然。   人是有感觉的动物。   就像莫名的再回来之后,他格外珍惜她的好,她格外贪恋他的气息。   很久之后,池然才后悔,她说的不该是“我想你”而应该是“我爱你。”只是那时候的她太多顾虑,顾虑爱的深陷得深,只是那时候他太多小心,小心逼紧了她反而弄丢了她。   有感觉的动物。 ☆、谁挥霍谁的感情   “听说你生日那天是程烨陪你过的?”池然用胳膊触了触又在发呆的林一。   两个人这会正在学校的图书馆,池然又找了本关于计算机方面的书,天祺地产她的确不想去,所谓的面试应该也只是见见顾琪,想明白了自然也不会感觉有什么。   林一长长的“嗯”了一声,池然听的出来她语气里的无奈。   “怎么了?”她小声的问,压低了声音。图书馆里很安静,大家都在忙着考研,复习,有大部分人都不是在单纯的借书看。   “我姐也去了,我和程烨说这是我们两姐妹第一次在一起过生日,他一定要来。”她悠悠的叹了口气,“反正他们是发小。”   “吃醋了?”池然小心的问。   “程烨说我没什么资格吃醋。是不是?池然?”   池然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你姐还好吗?”   “嗯,挺好的,我看见她女儿了,很可爱,有这么高?”林一边说边比划,脸上也有了笑容。   “她们以后在这生活,还是回去南方?”池然问。   “我爸妈的意思是留在北方,可是我姐夫的家在南方,只好先在这住一段时间,以后再说。”   “嗯。”池然点了点头。“你姐知道你喜欢程烨吗?”   “不知道。我不想告诉她。”林一又叹了口气,“池然,你说这是不是也是缘分?兜兜转转,让我遇到程烨?”   池然想了一会,“如果你觉得程烨真的好,就不要管他喜不喜欢你,或许等哪一天你想明白了,自然会放手。不要强迫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嗯,我知道,别担心我。”林一笑了笑,“我怎么会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她趴在桌子上又看了看刚才翻的《红楼梦》。   “你真的爱李墨染么?”良久,池然听见林一问。   池然一怔,这个问题她想了很多遍,什么算爱什么又算不爱?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他,只知道哪一天真的看不见他了,会有一种隐隐的痛,不深不浅,却刺激着你的每一根神经,在意识里告诉自己:瞧,你在想他。   “我也不知道。”池然还是这么说了。   林一没说什么,又坐了会,翻了翻几页书,“我走了,下午有个画展。”   池然“嗯”了一声。   “下午你去面试,有什么事打我电话。”林一又嘱咐了一句才走。   池然不知道林一知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她从未对她说起过,如果不懂她又怎么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池然又发了会呆,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图书馆。   距离见面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池然在想穿什么衣服去的时候,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   “是然然吗?”语气柔和甜美,池然甚至都能想象出那边顾琪打电话微笑的样子。   “嗯,我是。”   “然然,我是顾琪,有时间出来见一面吗?”   “嗯,有时间,你在哪?”   “⑨拾咖啡。我等你。”   池然挂了电话,想了想还是给李墨染发了一条短信:我去面试。   算是面试吗?当然不是,只是她想不出来有什么更好的措词,她不知道会不会见到寒尘雨,她曾经的哥哥,她曾经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李墨染那边很快有了回复:嗯。   没有嘱咐,隔着冰凉的屏幕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他是知道的,寒尘雨三个字那天他还是说出了口,可他就是不接着往下问,如果他问,池然想她肯定会告诉他。可是他没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泛起。她背上了自己的双肩包锁上了门朝⑨拾咖啡的方向走去。⑨拾离池然的住处并不远,也就是10几分钟的路程,以至于池然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况。   此时站在巨大落地窗前的李墨染微微皱眉,冷厉的侧脸在背光出勾勒出一条完美的阴影,他眼神凌厉的看向28楼楼下,那些行人的表情他已经看不清,每一个人都有他独特的故事。池然是,他也是。只是什么时候他和她才能构成一个世间最平凡的故事?那些恋人牵手坐看夕阳的画面一次次闯进他的脑海里,可他每次都看不清池然的眉眼。他对她,总有太多没把握。或许他早该习惯孤注一掷的坚持,李墨染以为他自己足够自信,可原来在爱情里,他也不过自卑。苦笑了一下,修长的手又滑入裤兜,他点了一支烟,看那一注轻烟缓缓而上。池然只是见一个人,自己足以心慌。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顾琪静静的坐在那,午后的暖阳穿过玻璃投射在她脸上,身上。棕色的咖啡屋像极了怀旧电影里的昏黄却又温馨的画面。那一瞬,池然想起了那个午后,那个温柔的女孩对她说:“然然,他是我的阳光。”她还记得她满是憧憬的眉眼。   池然看跳跃在她肩头的阳光,静谧而美好,她的嘴角轻轻弯起,“顾琪姐。”她笑着走过去,坐在顾琪对面早已拉好的椅子上。   “过得还好么?”顾琪笑了笑。   “还好。你呢?”   “我也是。”“两年过得可真快,没想到我们在一座城市,两年都没有见一面。”   池然笑笑,“也是呢。”   “给你点了一杯原木味的摩卡,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池然拿起卡其色的磨砂杯子,轻抿了一口,“很好喝。”   “然然,想不想来我们公司?”   池然放下杯子,“我想还是算了,我学的专业是计算机。”   “这个不要紧,你去只是当总经理助理,有一些计算机方面的知识正合适。”   “总经理助理?”池然有些疑惑。   “对啊,你还不知道,尘雨是天祺的总经理。你来做助理,也是他的意见。”顾琪拿起她的那杯摩卡又喝了一口。“然然,其实,尘雨他很想念你。”   池然有些发愣,寒尘雨?“他怎么知道我在找工作?”   “你是他妹妹,他怎么能不关心你呢?”她的语气还是很温柔,两个人像多年不见的朋友在一起叙旧,只有池然知道,寒尘雨是她们两个人的结,解不开扔不掉。   “其实我和他不是兄妹。”池然淡淡的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和顾琪说,想到时话已经说出口。   顾琪一怔,“他告诉我了。”   池然点点头,“嗯。”她喝了口咖啡。   “李墨染你们,还在一起么?”她试探的问。   “在一起。”池然说。眼神却随意的瞥向窗外看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   “那就好。”   两人又沉默了会,“两年前我们有很多事要处理,所以没和你联系。”顾琪拨了拨头发别到耳后,接着说道:“你家里出了事,程烨找过我们,说他会好好照顾你,说你需要一段时间自己想明白。我们出现反而不好。”   “嗯。”池然点了点头。   “天祺是我爷爷的公司,尘雨坐到总经理的位子全是靠他自己的打拼。我没有帮他。”   “我哥有实力,我一直都知道。”两人相视一笑。   “尘雨的母亲又来了几次,但是尘雨并不想见她,她给尘雨介绍了一个叫薛雪的女孩,然然,我们现在还在一起。”   “嗯,我想舅妈会想通的。”   她们两人话着最寻常的家常,聊聊各自生活,各自起伏。就是这样简单的画面让池然不时的想起。那些平静日子里的安然。   “然然,我有宝宝了。”顾琪轻轻的说。   池然有些惊讶,却还是在几秒后恢复了平静,“恭喜。”她说。   “谢谢你,然然。你的祝福很重要。”   看的出来,她真的很开心,即将为人母的感觉一定很好,池然看着洋溢在她脸上的笑,或许有一天她也会这么甜蜜的笑。这一刻,她突然好想李墨染。   “然然,在想什么?”顾琪问。   “没什么,对了,我哥还好么?”   “你哥?一会你就见到了,他下午有个会要开,晚一点到。诶,他来了,在那。”顾琪站起来指着刚刚推门而进的寒尘雨。“刚刚说你,你就来了。”   不是不紧张的。尤其是在前几天还看过那些高中时候的日记。池然还是回头,“哥。”她声音不大,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称呼。   他看着她,眼神未离开半分,直到走到她面前,“然然。”他叫了她一声,手却轻轻摸了下她的头,明明是亲昵的动作,却还是让两人有些微微的不适应。   “尘雨,过来坐啊。”顾琪看向旁边的椅子适时的说道。   寒尘雨走了过去,她是他的妹妹,却隔了这么久才来关心她,心里一阵感慨。   顾琪是在中途走的,接了个电话便匆匆离开,她嘱咐寒尘雨好好的和池然聊聊。   池然总觉得她是故意走的,她的眼神很复杂最后却还是化成了她一成不变的笑。   寒尘雨送池然出来的时候,池然明明感觉看见了一辆黑色的沃尔沃,可下一秒就淹没在了车辆里,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有些疯了,不然好好的和寒尘雨吃顿饭怎么老是想到李墨染?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池然说。   寒尘雨欲言又止,“然然,我……”   “哥,好好的对顾琪,她快要当妈妈了。”   寒尘雨一顿,“她告诉你了?”   “嗯。”池然点了点头。“这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我自己可以。”   “我知道。”寒尘雨淡淡的说。   他知道什么?他早就知道,知道池然这两年的生活的点滴,知道两年前自己醉酒时的一个吻,他寒尘雨什么不知道?只是有时候他宁愿装傻。   十几分钟的路程池然又走了很久,在她不小心撞了两个行人后,决定还是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一下。她还记得最后寒尘雨与她的对话:   “然然,两年前的那个人我知道是你。”   池然一顿:“这里的摩卡很好喝。”   “然然,你想没想过或许我没把你当做妹妹,一直。”   他看着她,清亮的眸子里她甚至能看清瞳仁里她的映像。他改变了许多,一身黑色西装,雪白挺括的领子让池然不得不注意到他一动一动的喉结——他在给她讲小时候的趣事,那些美好,她曾以为只有自己会珍藏。就在这一刻,她曾经故事里的主角静静的在她对面看着她,好像穿透她的眼睛带她回去回不到的时光。   回不去的又怎会回的去?   她打断他:“哥,李墨染在等我。”   同样的技巧,她终于学会,犹记得那年李墨染在她耳畔的那句:“等我,好不好?”细腻的她怎会不明白,只是太多犹豫,太多顾虑,两年的时间她终于想珍惜那个男人。   她用了很长的时间走了很远的路,才来到李墨染的别墅,她看见石子路上静静的停着他那辆沃尔沃。   池然把食指贴到指纹锁的感应区域,打开了门。 ☆、梦里不知身是客   池然没有看到李墨染,在找了一个又一个房间之后,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还有新的烟蒂,她记得几年前是没有的。她对他这有多熟?只来寥寥几次,几次而已,李墨染便把指纹锁添加了她的。   池然有些害怕,却说不出害怕什么,害怕李墨染的又一次消失还是寒尘雨的那些话?他说你想没想过我或许没把你当做妹妹,一直。   这句话,像洪钟,一声一声的敲打,扰的池然心烦。   李墨染推门进来的时候,池然在发呆,他走过去:“怎么了?”很平常的一句话,反倒是吓了池然一跳。   他看着她有点吃惊的表情没说什么,好像预料到了一样。“我去买了点蔬菜,饿了吧。”他转身去了厨房。   那一刻,李墨染第一次不想听到池然的声音。他以为时间足够久,久到她可以忘了寒尘雨,久到他足以走进她的心,她对自己的一点点靠近自己全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可是他还需要怎么做,才能等到她真的毫无保留的来爱他?   毫无保留。   两人吃饭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本就大的空间更显的有点冷清。   “我想去程烨的公司。”   “嗯?”李墨染抬眸,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放下筷子,对上她的眼,“为什么?”   “想去。”池然说,“反正找工作那么难,为什么有人要我我不去?”   他打量着她,两人虽然最亲密的事也有过,但是她俏皮略带玩笑的话还是第一次说。他有些动容。   “那怎么不去我这?”他挑眉,“由我来照顾你不好吗?”   “你是大忙人哪有时间来管我?程烨闲人一个,还能陪我玩。”她像一个孩子,撒起娇来倒是有点可爱。   “闲人?”李墨染轻笑,抬起修长的手指摸了摸下唇,食指上银色的指环在灯光下发出闪闪的亮光,清冷的眸子里反倒有几分笑意,“程烨从来不是闲人,你太不了解他了。”   “那又怎样?”池然反驳,他不知道他的不经意的动作让池然有些失神,有点痞的动作在酒吧里池然也不是没少见,怎么到了他李墨染身上就别有一番味道了呢?   “就去。”池然说。   李墨染拿她有些无奈,还是轻轻吐了一个字:“好。”   “我吃完了。”池然说。   “好。”他起身端碗筷,因为池然在这,他吩咐好李嫂这里暂时不用人,简单的事都是他来做。   “我今晚想在这。”   “好。”他一怔,抬眸,池然从来不主动在他这过夜,她的很多个第一次都被他小心的收藏。   他轻笑,“确定?”灯光下他的侧脸有几分邪魅,几分诱惑,几分与生俱来的冷漠,几分池然熟悉的宠溺。   “你说呢?”她想她一定是疯了,几乎是下一秒她就环住了他结实的腰身。   的确是疯了。因为寒尘雨的那几句话,却在李墨染的身上放肆侵占,谁才是谁的公平?   孟杭是在一个月后找到李墨染的,地下车库里白炽灯照的人有些发沉,就如此刻的李墨染。   “你到底是为谁办事?”男子冰凉的语气裹挟着质问和不悦。   “不为谁。”孟杭单手撑在李墨染那辆黑色沃尔沃的车头上,“当然为我自己。”   李墨染又点着了一支烟,狠劲的吸了一口后吐出灰白色的烟气,他的眼神锋利的像把匕首。   “为什么要给我?”   “只是让你看清事实。”   “事实单凭几个没用的破本?”他挑眉,扔下未抽完的烟,将摊放在车头上的几个本子狠狠的朝孟杭砸去。书皮锋利的边角刮伤了他的脸,一道殷红的血很快从伤口上渗出来,两个人静默的可怕。地上未燃完的烟的那一点火星也因冰冷的温度而熄灭。   “到这份上,李,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李董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我不能忘恩负义。”   “呵,我早就该知道会是他。”他的目光随意的瞥向地上散落的几个本子,“你走吧。”李墨染说。   孟杭又站了一会,“和顾氏的竞标,盛世的股份程少帮了不少忙,你该知道。”   李墨染低沉着眼没说话。   “你保重。”孟杭离开了地下车库。   巨大的车库里寂静的可怕,男人像雕塑一样静静的站在那,脸上像渡上了一层冷气。良久,他蹲下身,从地上捡起那几本有点破碎的本子,上了车。   从公司的地下车库到别墅起码有40分钟的路程,他只用了15分钟。恐怕连路上的行人都觉得这个开车的人一定疯了。   他在离别墅很近的地段时停了车,有那么几句话还是不自觉的往出钻:   “……你一直是我的哥哥,是我从3岁到13岁的依靠,只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好想好想把那声哥哥咽回肚子里——你只是寒尘雨。”   “……哥,今天我看到了顾琪姐,我告诉自己,就安心的在你身边当你的妹妹吧,好好的对你好。”   ……   “寒尘雨告诉我,他知道那个人是我,我却不敢问为什么知道是我还那么做,他却直接说:然然你想没想过或许我没有把你当妹妹,一直。我以为过了这么久,将近十年的时光我总会将那份情感掩埋,直到我自己都忘却,可是人身体里的本能不会变,我骗不了自己。李墨染没在家,我有一瞬间的空洞,这空洞的感觉我竟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了谁。……”   日记里最近的日期就在上个月池然和顾琪见面的日子。池然着手准备去程烨公司的事忙的团团转,或许没时间再记,也或许这几个本子早就被孟杭拿走。但是他是怎么拿到的呢?李墨染不想深究。   他不想深究的事太多。譬如此刻,“我告诉自己,就安心的当你的妹妹吧,好好的对你好。”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心碎和无望,倘若你受的苦由我来安抚,你流的泪由我来擦干,我一样甘之如饴。只是,你的心留给我一寸安身也好。   李墨染轻揉了下眉心,整理好疲惫的脸色,这才发动引擎,缓缓的朝别墅开去。   出乎意料的,池然在家,她像模像样的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菜。   “想吃鱼了?”李墨染走到她身后,看着案板上鳞还未刮净的鱼,池然抓住鱼的尾巴,平拿着菜刀一下一下的在砸鱼的头。   “老板说先把它敲晕。”那条不小的鲤鱼又一挣扎,甩的池然脸上有不少水珠,刀也没拿住险些切到手。   几乎是下一秒,她就回身抱住了李墨染,满是鱼腥的双手就那样紧紧的攥住了李墨染雪白的衬衣,“我不做了。”她半开玩笑的说,还故意的把脸在李墨染胸前蹭了蹭,她抬头:“脏了。”   她最近对他越发的亲昵,爱开玩笑爱和他待在一起,真真正正的像一个恋爱中的小女生。就如此刻,她绝对不会想到会和李墨染这样。   李墨染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我来做。”他告诉自己,这样就好,不去计较她心里到底是谁,她只要在自己身边就好。   “你确定要这样抱着我?”他轻笑,雪白的袖口已被高高的挽起,池然把头轻靠在他宽厚温热的背上,双手环在他结实的腰上。她就是赖着他,偏偏他对她一点脾气也没有。更何况,常常他也乐在其中。   “今天我去市场买鱼,看见了一对情侣。”   “然后呢?”李墨染着手收拾着鱼,问。   “他们两个人应该在吵架,听那女孩语气应该是他做了什么错事。”   “男他女她?”   “男他。”池然笑了一下,“你个笨蛋。”   “谁让你没说清楚。”李墨染争辩。   池然顺手在他腰间捏了一下,疼的他“嘶”了一声。“好,我笨,然后呢?”李墨染想自己都快成孩子了。   “女的让男的道歉。但是男的就是不道歉。然后就有几个人窃窃私语了。”   “其实那女的也不对,她应该是让她男朋友丢了面子,所以他才不理她。”李墨染清理继续手里的鱼说道。   池然脸贴在李墨染的背上想了一会,“不对,如果是他做错了,任何时候都该道歉。面子很重要?”   李墨染放下手里的鱼,他知道她又在钻牛角尖了,池然没什么别的毛病,有时候就是一根筋,还好李墨染什么都哄着她。   “面子不重要,什么都没你重要。”他回过身,看着她的眼睛说。   “那以后你做错了怎么办?”她问。   “我?”李墨染想了想,“我应该不会对不起你。任何时候。”他贴近她的耳畔,男性磁性的声音让池然有些微顿。   “我说如果呢?”她坚持。   李墨染离开她的耳朵想了想,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杵在白色瓷砖的厨具上,上面斜斜的映了两根浅灰色的影子,“如果我错了,我就这样,”他说着,两根笔直修长的手指就一弯,贴在冰凉的瓷砖上。   他的意思是如果我错了,我背叛,我就给你跪下。   池然当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会不会骗我?”   “当然不会。”李墨染揽过她的肩膀,把她圈在怀里,这样的承诺他李墨染当然给的起,池然是他的唯一,他自己都不会允许自己做对不起她的事。   池然被他温暖的怀抱拥着,小小的脸埋在他的颈窝,“怎么对我这么好?”她的心不是石头,多少次了,被眼前这个男人感动。   “因为我爱你啊。”他笑着说,最寻常的一句话,也是他最深的一句诺言,以至于很久以后的日子里,他从未后悔过对池然说过这三个字,以至于很久以后她带着他当初的誓言不远万里寻一份兑现——她习惯了在他身边的安心。   “那么你呢?”李墨染问。   “什么?”   “你爱我么?”这句话终于问出口,不是没有害怕,更多的却是期待,他期待她的一句“我爱你。”   池然很久后才认真的抬起头,她眼神清澈的像一潭清水,“其实我也不知道。”   李墨染笑笑,“我当你爱。”他不顾两人满手都是鱼腥,下一秒还是托住她的后脑,吻了她,一些思想上的恐惧急需现实中的动作来弥补,他吻着她,没有一丝缝隙。   爱情里本就不该自欺欺人,他早该知道。可还是一次又一次的给自己圆一个梦,以至于哪天回头看是加倍的痛苦和疼痛。   梦里不知身是客,不过是一梦。忘了醒来,忘了及时的抽身而出。 ☆、裂痕   这是这个城市下的第一场雪,池然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李墨染单手拄着床,侧着身看着她。她朝李墨染一笑,“看什么呢?”   “看你。”男人起身,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修长的手指指向窗外,“瞧,下雪了。”   可不是,透过水蓝色的纱帘,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往下落,屋里的保暖非常好,竟不知外面下了好久的雪。   “想不想出去玩?”李墨染问。   “嗯?”她看着他,这个男人,什么时候玩心这么大?   “我去弄点吃的,你等我。”他利落的下床,随便套了一个外套就开门出去了。   池然起身,站在窗子前,她在二楼视线比较开阔,别墅外的几株杨树已落满了雪花,白皑皑的一片,像是一个童话里的世界。   北方的雪很常见,几乎每年都会有,好像自打小时候回了家之后,她就没怎么玩过打雪仗了,一个人踩在雪地上听松软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世界安静的不像话,她早就习惯了孤独。   只是今天早起,那一张映在自己瞳孔里俊美的脸,那一句寻常的“想不想出去玩雪?”不得不让她心里有了异样的感动。池然也终于意识到好像已经有了一个人陪她过世间最寻常的日子。   两个人简单的吃了点,又穿了羽绒服,这才出去。   “这个冬天怎么来的这么快?”池然说,她看着自己因说话而呼出的白色哈气转眼消失在空气里。   “只是你最近太忙了,忘了时候。”李墨染说道,却走向她,用带着手套的双手捧住她的脸,“还冷吗?”   “不公平。”她说。   “怎么?”他有点困惑的看着她。   “都穿的这么厚,怎么你看起来还是这么好看?”   李墨染的衣服大多比较修身,就连冬装穿起来也是很有气质。此时的他上身穿着黑色短款羽绒服,下身一条笔直修长的黑色长裤,站在雪地里,黑与白形成鲜明的对比,竟给人一种通透的利落。   李墨染笑笑,“当真好看?”   “嗯啊,当真。”池然说着双手环住了他的腰,两个人离的又近了些。   “白给你要不要?”他问。浓黑修长的睫毛上挂上了白色的冰晶。他眼神漆黑,深得不像话,池然真怕一个不小心就载了进去,像林一那样为了一双眼神投进了一个人。   她微微别过头,“白给我什么?”   “我。”他贴近她的耳朵,在她冻红了的耳朵上轻咬了一下。   池然全身震颤了一下,下一秒还不及李墨染反应,她就蹲下身去迅速抓了一把雪攘到了李墨染的身上,笑着跳开了。   “李墨染你好笨!”池然跑远了些,“你来抓我好不好?”她的笑声在雪地里空灵而又自然,她像一只小鹿蹦蹦跳跳的,李墨染微眯了修长的眼,这个场景,他多想永远的定格,看着她笑,陪着她闹,陪她走过天荒地老。   他也蹲下身抓了一把雪,揉了几下便成一个雪球,“池然,别跑!”他追过去,却也是轻轻的打在她身上,看团的并不紧的雪球在池然后背上开了一朵雪白的花。   两个人打打闹闹了一会,手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扔到了雪地里,雪也渐渐的停了,天边的太阳露出了脸,照的雪地上一闪一闪的光。两个人的脚印大大小小,重合交错,像盛开的一朵朵莲花,池然坐在地上,求饶着说:“先歇会,都跑的累了。”她微喘着气,抬手把戴在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她轻甩了甩头发,原本松散的裹在帽子里的长发便自然的倾泻下来,映着阳光新雪,竟是不一般的色彩。   李墨染停驻在她的不远处,看的微微失神,池然不经意的动作总能抓住他的心,他就那样自然的走过来,手里还握着一个刚刚团好的雪球。   “李墨染……”池然双手捂住脸,生怕李墨染又攻击她。李墨染笑笑,单膝跪地,把雪球放在地上,双手握住池然的手,轻轻把她的手拿下来,吻向了她。   他的吻缠绵而有力,他微闭着眼,修长漆黑的睫毛因雪水的点染晶莹而灵动。   池然想自己一定坏极了。   她趁李墨染没有防备一个用力把他推倒,他却顺势环住了她的腰,连带着她一起倒到身后。   下一秒就是李墨染自自然然的躺在雪地上,双臂放平,轻笑着看趴在自己身上的池然。池然微窘,就这样在他身上有些不自在,不知为什么她却不想起来,隔着厚厚的羽绒衣,她确信她感受到了他胸膛的起伏。   “看什么?”她问。在李墨染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了几十秒后。   “看你。”明明是温柔的不能再温柔的语气,他却说的有力道。那种力道像是每句话都是他慎重许下的诺言。   李墨染的吻猝不及防的来,几乎是下一刻他便反扣住她的头,轻按着她朝下,直到四唇相抵,他浅尝她的舌尖,不顾两人在是在雪地上,他一个翻身又把她压在身下。   “喂……”池然躲开他,“这有雪……”   他意犹未尽的抬头,“池然,你总是会让我丧失理智。”   他坐起,又把池然扶起,看她微乱的发,“池然?”   “嗯?”她理了理头发,“怎么了?”   “你爱不爱我?”这是他第二次问。   池然微眯着眼,他身后的阳光洋洋洒洒的给他周身镀了一层金黄,他同样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她说。   他微怔。她没有说他最愿意听到的那句话,可是她却和他说了永远。一个人的永远有多远?如果是从一个人的距离到另一个人的距离,看时光慢慢变老,她要陪着她的是他便好。   “看来我有进步啊。”李墨染轻笑。   “什么?”   “没什么。我们回屋。”   “做什么?”   “做……你想是什么?”   她真的认真的偏头想了想,“不知道。”   李墨染敲了下她的头,“笨。”说着抱起了她。   “做刚才未做完的。”他邪魅的笑,有一部分的脸隐在阳光之后,原本清冷的脸竟也挂了几分柔和。   难道在一个人身边也会成了习惯?   俨然她习惯了他的好,习惯了在他身边的安然。这的确不是一个好习惯。池然悄悄的在心里告诉自己,可眼神却还是故作不经意的瞥向他的眉眼。李墨染。那个很爱很爱她的男子。   池然是在离春节还有三天的时候接到寒尘雨的电话的。他问她要不要回去看看外公,老人越发的想念孩子,却还是只给寒尘雨打了电话。寒尘雨在两年前就告诉了老人池然的事。   “想回去我陪你。”李墨染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池然,挨着她坐在沙发上。   “我哥说他们回去过,后来因为公司有事又回去了,在家里住了十多天。”   “嗯?”   “我说……我爸妈。”   李墨染一顿,揉了揉她的头发,“外公想你,就回去。不管有什么事,我在你身边。嗯?”   池然抬头看着他,竟发现自己越发的依赖他。如果哪一天他真的不在自己身边,自己会不会比之前还可怜?她不敢往下想。   还是回去。两人收拾好东西第二天就去了约定的地方,顾琪和寒尘雨早就在那里等了。   “怎么不进车里等?”池然问。   “顾琪说今天阳光挺好的,在外边不算冷。”寒尘雨说,眼神却看向了池然旁边的李墨染。   李墨染朝他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的确。”寒尘雨说道,语气里却没什么起伏。   池然看着顾琪,或许是冬天里的衣服比较厚,她的肚子看起来不是很明显,池然走过去,“顾琪姐,还好么?”   “当然好啊。尘雨对我很好的。”   寒尘雨又看了顾琪一眼,没说什么。   “走吧。”李墨染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寒尘雨开车,李墨染坐在副驾驶座,顾琪和池然坐在后面,密闭的空间,让人无端的压抑。   沉默了很久,没想到竟是李墨染先开的口,“你们打算结婚了?”他问。   寒尘雨专心的开车,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当然了,我们也在商量。”顾琪说道。   “你们呢?”这次换寒尘雨开口,本就沉闷的车厢反倒是因为他短短的三个字更加沉闷。   “我们两个现在同居,以后再考虑结婚的事。”池然几乎是很快的把话讲完,好像生怕别人和她抢话。事实是没人说话,包括李墨染在内。   李墨染不动声色的在后视镜里看着池然,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现在嘴角,那笑容估计也只有池然能看的出来。   池然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自己怎么什么都敢说……同居……想想都觉得脸红。   顾琪一阵的轻笑,却是在下面握住了池然的手,寒尘雨依旧一言不发的开着车,好像刚才主动问话的不是他。   过了好久,池然才感觉自己舒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窗外,才知道今年的这场雪下的莫名的大。高速被封,寒尘雨开的也不算快,就是这样一点点的驶去,才让人习惯了旅途中的惬意,甚至是忘了自己的目的地要去哪。池然有些困,又闭了会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是中午,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车,车里顾琪在吃着点心,李墨染和寒尘雨在车外。   “然然,吃点什么么?你在睡觉就没叫醒你。”顾琪说。   “我还好,我下车去看看。”池然说道。   李墨染和寒尘雨单独在一起,她也说不出为什么会有点心慌。寒尘雨此时正靠在车头上抽烟,蓝色的烟圈很快被风吹散,池然看地下已经有一颗烟蒂了。她走向李墨染,“出来多久了?”   “没一会。”他搓了搓有点凉的手,“冷吗?进去吧。”   “嗯。”池然说,刚要转身,就听见寒尘雨的一声“然然。”   她一怔。他也一怔。   寒尘雨看着两人,没说话,却也没什么动作。   “我先进去。”李墨染说。   池然点了点头。等李墨染进去关好车门后,池然走到寒尘雨面前,在离他有三步远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哥,怎么了?”她说。   “你现在不是我妹妹了。”   “那你也是我哥。”她强调。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固执。   寒尘雨的眉微皱,却也很快舒展开,他直了直身子,靠近她几分:“你写过我?”   这四个字无疑是晴天霹雳。   她写过他,的确写过,可是都在她的日记里。怪不得她几个笔记本莫名的失踪,但怎么会到了他的手上,池然想不通。“你知道什么?”她听出她声音里有些难以抑制的颤抖。   “没什么。”他淡淡的说了句,在看到她紧张后,在看到她害怕后。“回车里。”他说。他与她擦肩而过。   池然愣怔的站在那,寒尘雨走后,她正对车里的李墨染。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依旧漆黑,漆黑的她不敢对视。   寒尘雨坐到驾驶座,侧头看了一眼李墨染,他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寒尘雨转过头,看到了车外同样眼神的池然。他按了一下喇叭。   四个人的车里,又恢复了沉默。   有些东西,你不敢去碰,碰了就会有裂痕,你以为时光足够久可以把那些曾经的故事掩埋。其实不是时光的功劳你的功劳,而是一些人的功劳,他们宁可坚信现世里眼下的美好,也不愿去触碰扑朔迷离的你的过去。   李墨染不是不想碰,而是不敢碰。从不。他从来自信,他以为只要池然在他身边,终有一天她会接受他的好,他总会成为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人。其实是他早就怕了,怕寒尘雨回头对她说他爱她。他李墨染就算做了那么多,也抵不过寒尘雨两年前莫名其妙的一个吻,抵不过他含糊其辞的一句话,那被池然深深的记在日记里的那句话。 ☆、一场烟火   午后的太阳暖暖的照在大地上,给那些未化完的雪铺上了浅浅的一层金黄。雪地里还能看见放完的鞭炮的碎屑,一片一片的红给晶莹的雪染上了色彩,到处都是过年的气息。几个人下了车,路有些窄加上有雪,开进去实在不方便,走十几分钟也就到了。   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响,这不同于在都市里的雪,山间的雪总是来的更纯粹,和着那些路上的小石子,掉落下的不知名的树的叶子,一层层的点染只感觉寂静空灵。偶尔大雪压弯了小树杈,发出咔嚓的响动,吓坏树上刚探出头的小麻雀。这里的一切恍如十年前的模样。什么都没变,但又什么都变了,十年前她还是他的然然,一个调皮的小妹妹,他还是她的哥哥,疼她爱她的兄长,现在,他们身边各自站了不同的人,有了不同的故事不同人生的配角。   池然有些小小的感慨,回头看了一眼寒尘雨,他的手握着顾琪的手,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她看出了他眼神里的关心。她突然不懂寒尘雨了,他可以对一个爱他的女孩很好很好,也可以对自己说一些含糊其辞的话,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她想起了很久之前顾琪对她说的话,寒尘雨交往了很多个女朋友,她的哥哥,她青春时光里不停追逐的人,怎么可以是这样?   或许是她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太久了,以至于寒尘雨不得不说了一句:“然然,怎么了?”   她有些尴尬的别过头:“没什么,哥,你扶好顾琪姐。”   前面走的李墨染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走过来几步握住池然的手,“走吧。”他说。   他的手温热,不像是池然的手有些凉,她下意识的握紧了他的手。   老人家的院子外面被细心的清扫过,地上只有一层薄薄的新雪。院门是开着的,地上有星星点点的鞭炮的碎屑。   老人正坐在屋里看着电视,是往年的春节晚会,电视里的人穿的红红绿绿,欢声笑语一波波的传来。他们推开门进去的时候老人都没有注意到。   “爷爷。我们回来了。”寒尘雨说道,老人回头,一脸惊喜的看着他身后的池然。   “然然,来了。快进来坐。”老人赶紧起身,拉着池然的手往里走。   “然然,我都想你们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他粗糙却又厚重的大手握住池然的手,几个人都走进屋里。   “外公,我一直都有些忙,您不要生气。”池然说,内心里却是一阵隐隐的心痛。   “然然,我听尘雨说了,大人之间的事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不要计较,不论如何,外公这里的家都为你们敞开,只要你们俩想回来外公随时都欢迎。”老人的话有些哽咽。本就浑浊的双眼也有了几分湿意。   “外公,您说什么呢?不管有什么事,我也是您的孙女。”池然说道。   寒尘雨走过来,“爷爷,您放心吧,我们都这么大了,懂事了。”他把手放在老人的手上,却也碰到了池然的手,池然稍微一顿,却被他更紧的握住,老人没有察觉到什么,在一旁坐着的李墨染不动声色的看着。   “外公,还记得我么?”他起身,拉过池然,“我是小染啊。”   “怎么会不记得,这么一表人才想忘都难。”   李墨染笑笑,拉着池然坐到自己身边。   “爷爷,我是顾琪。”顾琪笑着说,“爷爷,尘雨我们两个人快结婚了。”   “是吗,那可真是好啊,喜事一桩。小雨,你怎么不早点说,我要给孙媳妇包一个大红包。”   “爷爷,不要红包。我都多大了。”   “红包是祝福,我们这的习俗,怎么能不要呢?”老人说。   “爷爷给你就拿着吧。”寒尘雨说。   顾琪点点头,“谢谢爷爷。”   今年的春节比往常都要热闹,老人的院子常年自己一人,今年却有好几个年轻人,高兴的不得了,年轻人无疑最喜欢的是放烟花,老人让寒尘雨去买了不少烟花,年三十那天晚上几个人凑在院子里,听着爆竹声,看着绽放的烟花,过年的气氛很浓。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天空下起了小雪,落在人的发丝上,睫毛上,手指上,池然站在院子里,伸出手去接掉落的雪花,看它在掌心里满满融化最后化成一小滴晶莹的水珠。   “你看。”她回过头,捧着又一朵雪花给李墨染看。   “池然,你说雪花是几瓣?”   “当然是六瓣啊。”   “为什么是六瓣?”   “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啊?”池然睁着大眼睛看着他问,偶尔几朵雪花调皮的落在她的长睫毛上,一眨便成了晶莹透亮的小水珠。   “我也不知道。”他说。   “所以说没有答案啊,你骗我。”她笑着打着他,却被他抓住她挥舞的手,“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爱你?”   池然一怔,“不知道。”   他眯着修长的眼,漆黑的睫毛有些微颤,“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淡淡的说道,放开池然的手。“去放烟花。”他走过她,擦肩而过,她分明感到了几丝漠然,只是几天的时光,她竟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了。   还是跟过去,寒尘雨买的是很贵放出来很大的烟花,李墨染摆好,点燃后回身走过来,盛大的烟火在他身后无声的绽放,这一方天空里满满的都是绚烂。她想她再也不会忘记此刻的李墨染,他从无边的烟火中走来,淡蓝色的烟雾朦胧虚幻,他却一点点的变得清晰真实。他走向她,就像是童话里的王子真的出现,许下她永远不会忘记的诺言。   “池然,我也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一不小心就天荒地老。”他牵起她的手,一个浅浅的吻印在她的手上。   都说爱情里要有一场盛大的烟火,见证两个人彼此的相爱,当再想起他的眉眼他的笑,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那漫天的绚烂,不论是铭记还是告别。后来的很多时候,池然都会想起那天从烟花中走来的李墨染,他深情,他温柔,他目光如炬,他炙热的像是无数盛开的烟花中最闪耀的那颗,他的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人,只有那个叫池然的女子。   她在他怀里大声的笑,看着世界一点点的旋转,“李墨染?”她唤。   “嗯?”   “我好开心。”   “我也是。”   寒尘雨看着在李墨染怀里的池然有些失神,他的妹妹终于长大,再也不是那个踮着脚朝他要糖果的小女孩了,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希望她健康快乐,为什么此刻看到她快乐的笑自己竟会有浅浅的失落?   “尘雨?”顾琪叫了下他。   “怎么了?”他回头,看一直静静站在他旁边的顾琪。   “她开心便好,你为什么去在意她身边的人是谁?”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他语气突然变得陌生,寒尘雨转头要走。   顾琪拉住他的胳膊:“你以为孟杭给你看的东西我会不知道?”   寒尘雨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定在那,良久才听到一句冷漠的声音:“你什么意思?”没等顾琪回答,他便又加了一句:“你和孟杭到底什么关系?”   顾琪抓着寒尘雨的手有一刻的颤抖,下一秒她便恢复了平静。“朋友。”   “是么?”他轻笑,他拿下她的手,锋利的眼对上她的眼,“只是朋友?为了一个普通朋友你可以放弃到手的地皮让给李墨染?不惜把你唯一的亲人气的住院?”   顾琪觉得自己有点站不住,“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把我想的太复杂,但是也别把我想的太简单。顾琪,人都会变的,我是,你也是。”   顾琪看着走远的寒尘雨,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我有什么错?难道爱你也是一种错?为什么你从来不会为我想?”   几个人又住了几天,李墨染公司有事需要回去一趟,顾琪和寒尘雨也忙着公司的事,只有池然一人无事,打算和外公再待些日子。初六那天,池然出去送他们三个人。   前两天又下了一场小雪,原本就没有完全化掉的雪又被盖上了一层新雪,道路有些滑,几个人小心翼翼的走。快要到寒尘雨停车的地方,寒尘雨叫住了池然。   “然然,我有些事要嘱咐你一下。”   “嗯。”池然看向李墨染,“我过去一下。”   李墨染“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细心的离顾琪近一点,两人一前一后的朝寒尘雨车的方向走去。寒尘雨和顾琪之间一定发生什么了,不然顾琪的眼睛不会有些红肿,暖阳下她微眯着眼却还是让李墨染一眼就发现,他本是一个话不多的人,更不会去猜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你的事我告诉爷爷了。”寒尘雨说。   “我知道。”   “程烨已经调查你的身世了,如果你想知道,可以去问他。”   池然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程烨?”   “你早就应该知道了他不仅仅是一间酒吧的老板。”   “不管他做什么,我都相信他是真的关心我。”池然有些激动,把每一个字说的郑重而有力。程烨她的确不想了解太多,知道太多她越觉得他神秘越看不懂他。   “那我呢?你怎么看我?”寒尘雨又靠近了她几分,暖阳下他穿了一身白色的冬衣,却比白雪更让池然觉得冰冷。   “你一直都是我的哥哥。”   “真是这样?”成熟的男人一步步逼紧,总是在找池然的软肋。   两个人在道路中间,寒尘雨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开过来的车,他太认真的看着池然,他的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害羞?她脸已微红,寒尘雨自动忽略了是天气冷的原因,他退后了几步,轻笑,“然然,你真是可爱。”只是这一秒,车便开了过来,或许司机都没有想到刚刚还站在安全地带的人怎么又后退了几步,路本就滑,刹车已来不及,眼看着车离寒尘雨越来越近,几乎是下一秒池然就跑过去,重重的推开了他,寒尘雨并不知道身后有一辆车,没有防备的他被池然一推直接摔倒在地上,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乡间的静谧,几个人回神过来,池然已经倒在了地上,鲜红的血透过厚实的冬衣从池然的身下流了出来,她身下的白色的雪一点点被染红。   寒尘雨错愕的看着躺在雪地里的池然,有一刻的震惊,离他们稍远的李墨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几乎是下一秒就跑了过来,“池然!池然!”顾琪也赶紧走过来,早就忘了路滑这回事。寒尘雨也立刻起身去看池然。   几个人把池然送到医院已经是几个小时后,李墨染一直站着,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这种凉直接穿透过他的脊背直抵他的心脏,“她是疯了么?她有没有想过如果她出了什么事,自己该怎么办?”他心里想,却再也说不出口,他的头重重的靠在墙壁上,“只因为那个人是寒尘雨么?她可以不顾生命?那么他李墨染又算什么?”太多的想法不受控制的从他的大脑溢出来最后却只化成了一声叹息。   手术室的灯灭了之后,他们赶紧走过去问怎么样,医生摇了摇头。   李墨染紧抓着医生的手臂,力道大的惊人“人怎么样?”他几乎是咆哮着说出口。   “你是他什么人?”医生问。   李墨染蹬着他却没有说话。   “大人没事,只是孩子没了。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小心……”   李墨染怔在那,手也无力的下滑,“自己和她的孩子?”他从来不知道。他像是一个被抽干气的气球,整个人瞬间塌了下去。医生后边的话他再也听不下去。他看见被推出来的池然,苍白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他隐隐的听见了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却还是走了过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爱过了头   病房里安静的不像话,这是一个VIP病房,只有池然一个病人,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些害怕,直到搜寻到那个站在窗边同样孤单寂寥的身影,时间应该是早晨,东方的鱼肚白融合了一点微妙的红,不用想池然也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好像天生就有一副冷漠的模子,无论在哪都透着一股冷气,可此时的李墨染就是那么安静的站着,她只读懂了孤独的滋味,却找不到他身上的冷厉。她微眯着眼,看东方窄而密的金黄一束束的落在他漆黑挺立的发尖上,看他因久站而微颤的肩头,看他回身时眼里丝毫没有掩饰的错愕。   “什么时候醒的?”沙哑干涩的声音透露着他的疲惫。李墨染走过来,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一条腿自然的搭在另一腿上。   “有一会了。”池然说。   “怎么不叫我?”   “想看看你。”她说。   他的嘴微弯,池然却没看出他有丝毫的笑意。“怎么了?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好虚弱?”   李墨染扯了扯嘴角,终究把那句话咽了回去。“医生说好好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没什么事。”   “真的?”她问,李墨染的话越平静她越觉得蹊跷,她看到了他眼里的血丝。   “嗯,真的。”他说。“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我想喝粥。”   “好,你等我会。”李墨染起身朝门口走去。   “李墨染?”   他回身,“嗯?”   她冲他一笑,“注意安全。”   他也动了动嘴角,“放心。”   李墨染走了两分钟后,池然按了下床头边的按钮,护士很快进来,说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我想现在就自己出院。”   “现在?”护士有些惊讶的看着池然,“你等你家人来了再出院,你车祸刚醒又加上流产身子虚,你这样走你家人来了我们怎么交代?”   “你说流产?”池然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对啊。”护士说。“好好养好身子不会落下什么病的,你又这么年轻。”   护士又进来看了看,“没什么事我走了。”   池然点点头。   李墨染拿着保温盒走进来的时候护士刚好出去,两个人碰了一下,护士看了一眼李墨染说道:“你女朋友要出院,你们好好商量一下。”   李墨染怔怔的站在门口,看一直盯着自己的池然。   良久,他才走进去,放下保温盒一手去拧开盒盖。“饿了吧?”他说,他把粥小心的舀出来盛在碗里,他拿着勺子喂她:“尝尝。”   她慢慢的张开嘴,吃着他亲手喂她的粥,眼睛却没离开过他,看他额前有些凌乱的发,看他疲惫的双眼,“我怀孕了。”她说。   他拿着勺子的手有一刻的颤抖,“嗯。”   “对不起。”她说。   “对不起什么?是我没照顾好你。”他收起盒盖,背对着她。明明是几秒钟就可以办好的事,一分钟了他迟迟不转过来。   “李墨染?”她拽着他的袖子不愿松手,真的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他“嗯”了一声,还是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他反握住她的手,“池然。”他轻轻叫了一声却没有再说别的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头就那样靠在了她的身上,白色的棉被蓬松而柔软有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他想,他轻靠着的地方应该是会有一个生命的,他还那么小,还没来得及看看世界是什么模样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他的孩子。   她的手摸着他的头,就像是很久之前他同样靠在她的胸前,对她说等他回来。只是那时候她始终没有伸手,今天她却不受控制的轻抚他的发。   “你懂什么是爱么?”他问,他的头一半被埋在被子里,略带鼻音却又沙哑的声音让池然一怔。   她仔细的想了想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李墨染抬头,“不知道也好。”   她听出他语气里浅浅的失落。她的确不知道什么是爱,小时候起她只知什么是依赖,她依赖寒尘雨,依赖外公,后来不还是什么都没了。后来她意识到她喜欢她的哥哥,她努力的抑制却还是克制不了,就算很在乎,也只是喜欢。李墨染说了很多遍他爱她,她也只是接受他的爱,习惯了在他身边的安然,她想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却从没想过她要不要爱他,会不会爱他。   “我去睡会,让你哥来陪会你。”他说。   他的确太累,就算他不说池然也会让他去休息会,只是为什么从他口中说出来感觉就变了一大截?   池然最后还是点点头,“你好好休息。”   他起身,直接走了出去。   你不知道什么是爱也好,也总不会像我那样爱过了头,惹一身伤,痛无数心酸。   很想告诉你,我也想做一个薄情之人,如你薄情。可我却做了一个长情之人,如你长情。   你以前常说,这个年纪还太青涩,还不懂何为爱,如何爱。可是你推开他的刹那,你挡在他前面的刹那,你又何尝不是在用生命爱他?   无关理由,只是借口。   倘若爱也需要借口,我又该编织怎样天衣无缝的借口才能让自己清醒,告诉自己不要去爱你?   他一定是听到了自己的叹息声,每次都是从口中叹,今天却在心里叹,苦涩又呛人的烟味在他身边缭绕,他也不知道自己一连抽了多少根烟,只觉得喉咙里难捱的苦。他低头看了一眼随灯光变化而变化的五彩透明的酒桌上七零八落的散着酒瓶,他醉了,却又觉得异常清醒,醉了的人怎么会感到痛?他又晃了晃手,食指微蜷向上。“waiter”   侍应生又拿来酒水单,“先生……”还没说完程烨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这我来,你走吧。”   他沉默的坐在那个抽烟的男人的对面,冷的像一尊冰雕。“你又发什么疯?”   他抬起漆黑的眼眸:“你来了,”他挣扎着起身:“李城交给你的案子怎么样了?是不是棘手的很?怎么还有功夫来看我喝酒?”他语气咄咄逼人,他看着对面的人紧锁的眉头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他皱眉的时候少之又少,今天居然可以舍得,他李墨染凭什么不笑?可连李墨染自己都不知道和他发什么疯,自己今天就算在这喝死也不关他程烨什么事吧?只是他知道,再不发泄一下,再不说出几句呛人的话他恐怕真的要疯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开这么远的车只来零点?还不是因为这里有程烨?   “我当你是关心我。”程烨冷冷的说了句,又拧开一瓶酒,拿过李墨染的杯自己倒了酒喝了起来。   李墨染看他没有给自己倒酒的意思,抢了酒瓶就要灌。   程烨狠狠的夺过他手里的酒,“妈的李墨染你够了!你说你们俩又怎么了?!”   “用你管?”他坐下来,又想点烟,程烨抢过他手里的烟直接扔在了地上:“你抽够了没有!”   “你是不是想打架啊?”李墨染“腾”的一下站起来,下一秒就揪住了程烨的领子。   “好,你想打架是吧?过来打!”   也不知道是谁拽着谁,两人推着就到了酒吧里的台球厅。程烨的酒吧很大里面玩的也很多,酒吧里每一间房里都有独立的设备和器材,台球厅里几个人玩的正高兴,突然的开门声让他们有些不悦,刚想骂一看是程烨,却又赶快变了语气:“是程少啊,今天怎么有兴致……”   “都他妈的给我滚出去!”程烨语气不善,没等那个人说完就来了一句,几个人虽是不服气,却也是汕汕的离开。程烨他们还得罪不起。   “你不是要打么?来啊,今天我要是不还手我就跟你姓。”程烨也有些急了。   “你他妈的这还不是废话!”李墨染一记闷拳就打在了程烨脸上。程烨有片刻的愣怔,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说道,“让你小子气的。”没等李墨染反应,他就把他撂倒,李墨染的后背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程烨半跪着一手揪着他雪白的领口:“疼不疼?”也只有他在打架的时候还能关心对方疼不疼。   趁程烨问自己的间隙,李墨染起身用力把他扳倒,又是一拳直接闷在了程烨肩上。   程烨疼的“嘶”了一声,没等李墨染站起来他又一个回身把他压倒,一记硬拳向李墨染挥去。   两个人厮打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墨染放空似的躺在地上,整个人就像摆了一个大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程烨在他旁边也躺了下来,睁着眼看有点刺眼的白色天花板。   过了好久,等到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平静而均匀,程烨才听到他淡淡的一句:“她怀孕了。”   “嗯?”池然怀孕李墨染应该是最高兴的人,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然后呢?”他有点按耐不住的问。   “流产了。”   程烨一下子从地上坐起来,“说清楚!”   “车祸,寒尘雨。”   “……”   “你他妈是让我连词造句么?”程烨怒了。   “妈的,自己想!”   李墨染丢下这一句话踉跄着起身,走了。   “滚去睡觉!”程烨嚷到。   “妈的,池然被拐走了咋办?”他嘟囔着,有些醉了。   程烨看着已经开始说胡话的李墨染哭笑不得,“她好好的在医院,谁去拐她?去你房间好好睡觉。”   “嗯。”李墨染闷哼了一句,晃晃荡荡的往出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一下,回过身,“就是上次在这,肯定是在这有的!”   程烨:“……”   过了一会,程烨洗了下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去李墨染的房间里看看,他的房间漆黑,程烨按开灯,看他整个人趴在床上,睡得很沉,他转过他的脸,看他嘴角渗出的血,他轻轻的用手把血抹掉,又给他上了点药,李墨染被疼的有些意识,哼了一声“池然”。程烨笑笑,“这就疼醒了?忘了你以前怎么揍我的了?”他看着灯光下脸有些微红的他,小声说道:“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就被池然一个小姑娘逼成这样了?”他把他的鞋脱掉,给他拉上了被子,这才关了灯掩门出去。   他还有事要办。程烨在零点外边狠狠的吸了一支烟才钻进他的保时捷里,一会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谁挑逗谁?   这么大的城市里,想要这么快的找到一个人也就只有他程烨了,所以当他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外时,值班的护士吓了一跳,“先生,你找谁?”   “池然。”他身上还夹带着外面冷风的气息,脸上轻微的有些青,漆黑的眼眸里尽是冷漠。大半夜这么个人来医院,让那个小护士有些害怕,她却还是壮着胆子问到:“你是她什么人?”   “老板,朋友。”他说。   小护士又盯着他看了几秒说道:“她哥哥在里面,你去看看。”   程烨绕过小护士,看里面池然闭着眼,寒尘雨坐在椅子上翻着一本杂志,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而是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寒尘雨的手机是震动,在看到来电显示后他几乎是下一秒就挂断了电话,而后起身从窗口看到了向他微笑的程烨。他又看了一眼还在睡的池然,给她掖了掖被角这才走出去。   “来的挺快。”寒尘雨说。   “还可以。”他云淡风轻的笑,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波澜不惊。   寒尘雨盯着他看了一会:“咳咳,李墨染打的?”   “嗯。”他说。   两人都没有说话,寂静的走廊里有些空洞。   “你来只是看一眼池然?”寒尘雨问。   “当然不是。我是她老板,说什么都该开看看她。”   “是么?”寒尘雨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简单的男子。   “离她远点,即使她曾经对你有过别的感情。”程烨一字一顿的说,每一个字都有他警告的意味。   “凭什么?”   程烨又换了一个慵懒的姿势靠在墙壁上,“我有好几种方式让你离开她,无疑对你只用最简单的方式就可以。”   寒尘雨挑眉:“说来听听。”   “你不是她爱的人。”程烨淡淡的说。   “呵,是么?你以为李墨染是她什么人?”   他的确是在挑衅,挑衅程烨的底线。   程烨微皱了下眉,他们两个之间的确是李墨染一直在主动,至于池然怎么想,连李墨染自己都不确定,他又凭何去论断?但是看着寒尘雨得志的模样,他就是不高兴。他又凑前了几步,压低声音:“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顾琪和孟杭的关系吗?”程烨承认,他就是故意这么说激起他的怒气,让李墨染不高兴的人,他就让他不好过。   果然寒尘雨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拳头眼里有着微微的愤怒:“他们的事和你没关系。”   “当然。”程烨笑了笑,“如果顾琪知道你和薛雪仍有联系,你觉得她会怎么对待她腹中的孩子?又会怎么对待你这个顾氏未来的接班人?”   “你以为我会在乎她的资产?程烨,你错了。”寒尘雨抬眸一手滑入裤兜慵懒的靠在冰凉的墙上。眼里却满是不屑。   “哦?孩子呢?”程烨加重了尾音。   寒尘雨没说话,却走到了医院走廊里的尽头,他推开了一点窗子,凛冽的寒风透过一点缝隙往里钻,他却不觉得冷,他点了一支烟,慢慢的抽,好像已经忘了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或许你不知道,家庭对我的意义。”他吸完最后一口烟淡淡的说道。“我的孩子只希望他快快乐乐便好,我和他妈妈在他身边就好。”   程烨看着眼前这个他讨厌的男人,却不得不承认他这句话说的对,孩子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健全的家,如果一个健全的家父母都给不了那他们给他再多也不重要了。   “那顾琪呢?”他问,“你的未来里都没有她?”程烨很细心的抓住他话里的漏洞,寒尘雨说了“孩子的妈妈”却没有说“顾琪”两个字,这不像是一个要准备结婚的人说的话。   “你以为我们之间除了池然还有别的可谈吗?”寒尘雨说,他径直走向程烨。“每个人都有软肋,或许你觉得顾琪是我的软肋,但是你的软肋是谁你以为我不知道?”   程烨笑笑,“是么?我都不知道。”   寒尘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池然身边的一个女孩追你很久了吧?如果你觉得碍眼的话,我很乐意帮你的忙。”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程烨几乎是下一秒就说出了这句话,他连自己都想不通这么沉得住气的一个人怎么就瞬间乱了阵脚了呢?   “我没别的意思。”他说,“只是别互相干扰就可以。”寒尘雨又进了病房。   程烨站在空荡的走廊里,他在怕什么?怕寒尘雨故意和池然纠缠让李墨染不好受?怕他一直握在手里的局被人打乱?还是怕寒尘雨口中的软肋真的成了他的软肋?林一么?在寒尘雨表达出他会动林一的时候,他的确是失控了,自己的心早就在几年前就死了,那个和林一长着相同面孔的女人,他的心早就在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就全部给了她,可玩笑的是过了那么久,有一个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生生在他空洞的心里撕了一个口子,迫不及待的想要扎根,发芽。他常常嘲笑李墨染的小心,自己又何尝不是,他太怕他爱上林一,他太怕他的爱的理由仅是一个相同面孔,他不要她委屈,是不敢还是舍不得?他自己也分不清。给了自己太多时间来思考,反而更看不请自己要的是什么。原来他程烨比李墨染还胆小。   他自嘲的笑了笑,手机却响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着屏幕上丝毫不罢休的闪动的一串数字,在响了十几遍之后他还是接起,空洞的走廊里安静的不像话,偏偏这个手机的主人又是如此固执,程烨不得不边走边往楼下走。   电话里的那个人肯定是醉了,说了半天的胡话,程烨才勉强听清一句:“……程烨你个王八蛋混蛋……你他妈的再也不用见到我了……”   程烨皱皱眉,拿下贴在耳畔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差十分钟凌晨一点。   可他却是少有的耐心:“这会在哪?我去找你。”   电话那头的人一愣,好像没有想到程烨居然会要找她。   “说话,在哪?”   她听出他语气里并没有往常的不耐烦,心里稍稍有了底气:“妈的,我还不是在你的零点……你死哪去了?”   程烨成功的皱了下眉,一句低低的“疯子”的暗骂声转眼就消失在这暗夜里,一辆保时捷却在风里开的飞快,这一刻,他突然很想见到那个骂他混蛋的女孩,不是因为她的那句“你再也不用见到我了”,而是寒尘雨莫名的挑衅,他怕在失去一个人,只是因为她是林一。   程烨赶到零点的时候,林一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她的头枕着她的胳膊,看来睡得并不熟,程烨还听到了她嘴里轻轻的呢喃。   刚才招呼林一的年轻服务生看到程烨来了之后赶紧说到:“老大,您总算来了,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一个不要命,两个也不要命……”   程烨架起林一的胳膊,一手扶着她,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如果没记错,刚才李墨染也是他招待的。程烨瞪了他一眼,小服务生没明白怎么回事,“老板啊,这女人刚才骂您啊,骂的可狠了……”   程烨定了定,“新来的?”   “嗯呐。”小服务生以为自己的话称了老板的意,一副高兴的模样等着他夸奖。   “明天不用来了!”程烨冷冷的说。   “啊?”他还一头雾水的站在那没反应过来,程烨早就一把抱起林一转身消失在零点里错落的桌椅中。   他打开灯,凝视在床上缩成一团的人,她没有撒酒疯没有吵闹,却是安静的缩在这张柔软的大床上,他坐在一角,床微微下陷,他又仔细的看了她一会,看她微红的脸,看她漆黑浓密的睫毛,看她红润柔软的唇,这么精致的人,以前怎么就没好好看过呢?他总怕她太像她,以至于自己一不小心就陷了下去,她和她有太多不同,她安静,她柔和,她澄然,就算有了岁月风尘的点染,她也如南方的清水不可侵犯。   她却不同,她热烈,她活泼,她随性,就算她画画出身上天也没有给她一副安静的皮相,反而让她灵动的不像话。   程烨看够了,也就闭了眼,索性在她旁边躺了下来,他的双手轻握越过头顶,头却枕在上面。悠悠然他叹了口气,“别装了。”   她还是没动。   过了一会,他侧起身,单手撑额,细细打量睫毛一颤一颤的她。   “还不动?”   林一睁开眼,看近在咫尺的程烨,眼前的男子脸上满是得意,笑的春风和煦,明明是浅浅的,怎么就那么耐看?一瞬间她觉得她忘了呼吸,或许是两个人都躺在这张床上,或许是两个人过于暧昧的姿势,更或者是她面前的人并没有察觉这有一点不妥。   好像就这样,彼此入了对方的眼,全是理所当然。   “怎么?怕了?”程烨轻笑,低低的声音的气息好像扑到了林一已是酡红的脸上,他的眼微弯,一双惑人的桃花眼早就在林一的心里开了花。他绝不轻薄,却也绝不认真,他就是事事都洒落的没有样子,事事都风轻云淡没有波澜,这么个人,她又怎么能逃的过?   “谁说我怕?”她逞强,翻身压在了他上面,不知是她自己的心跳的飞快还是下面的人心跳的飞快,她感受到了他胸膛强烈的起伏。他动情了。这是她脑海里闪过的唯一念头。   林一想都没想,就那么急切的吻向他的唇,他的唇不似她的火热滚烫,却是薄而凉,窄而利,林一想:这算是刀子吗?但就算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她也认了。   她吻着他的间隙,一双手悄悄覆上他起伏的胸膛,略带颤抖的解开他灰色衬衣的扣子,火热的手指划过他略显薄凉的皮肤,到第四颗扣子时,她就要一把扯开他的衣服时,程烨却出乎意料的猛的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林一有片刻的愣神,他是想要她的,怎么还制止了她?   程烨的力道有些大:“你想好了吗?”男人低喘的声音如同鬼魅。   她的心肯定是漏跳了一下。林一想:“去你妈的想没想好,一个女孩都这样了,你一个男的有什么可犹豫的?”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程烨一怔,这人怎么这么荤?却还是一手环住她的腰,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下面,程烨变被动为主动,狠狠的吻向她,唇齿相碰间他感到了她的手探进了他的胸膛,只是轻微的摩挲便有一瞬的停顿,他停下动作,迅速的坐起,背对着她几乎是下一秒就系好了凌乱的纽扣。 ☆、最美不过流连   林一在程烨刚要起身的时候拽住了他,“为什么?”她问。   他背对着她,“给我些时间。”   “又是给你时间?你告诉我你到底需要多久?”她听出了自己声音里的生气,委屈。   程烨没有说话,她的手还紧紧的抓住他的胳膊,良久,她说:“刚才你把我当成了谁?”   他微微一怔,“林一。”   “因为我是林一所以你才继续不下去?”她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她害怕他回头看因他而脆弱的她,却也期待着他的回头,哪怕一眼,她也能说服自己至少他是在乎她的。可是没有。   “我还有事。”他的语气里没有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非常平常的事。他把她的手拿下,在开门的那一瞬他说道:“今天晚上你住这里,还有,对不起。”门被轻轻的关上,他的气息也被掩在门外。她再流连也不过是自己编织的美好,那一刻,林一突然读懂了自己的可悲。   从那天起,林一再没有来过程烨的酒吧,也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甚至在医院里陪池然时都没有在提程烨。   池然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寒尘雨和顾琪来看了她几次,大多时候都是李墨染在医院,她看他熟练的给她削苹果,果皮可以从头削到尾都不断,她总是和他开玩笑是不是以前经常给人削苹果,又不顾他清冷的眼神去猜测是哪家小姑娘。她爱听故事,他也总有很多新鲜的故事讲给她听,他的语气不算抑扬顿挫,总是平静的没有起伏,可每每就是这样的故事,让她记住了午后他温暖的眉眼,他披一身暖暖的阳光,静静的坐在她床边,偶尔打个盹,她看他浓而密的睫毛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她想就这样一直到老也没有什么不好。   老人有好几次都想来医院看看池然,但是年纪已大,寒尘雨不放心他的身体,总是不让他来,池然每天会给外公打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很好,聊聊家常,直到出院。   寒假过完之后,天气也渐渐转暖。大四的学生也大部分人忙着投简历找工作,还有的打算考研,忙忙碌碌,池然再回到她和林一租的房子时,林一正在收拾东西。   看到门口的池然时,林一有一刻的愣神,“不想告诉你的,看来是不行了。”她笑了笑,搬起立在墙边的画板,池然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她和林一初识的时候。只是四年前她热情,她落落大方,她处处都充满着活力,今天同样的人同样的笑,池然却轻易的看出她眼底的落寞苍凉。   “你要走?去哪?”池然问。   “我也不知道,想出去走走,或许云南,或许山西。”   “为什么?”   “找些灵感,丽江,平遥。”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林一顿了顿,把画板放好,“我也该找个工作了,不能老是让我爸妈操心,我答应他们出去散散心之后,回来就一切听他们的。”   池然不是不知道,林一的爸妈一直想让她找个男朋友,有个工作,踏实的过以后的日子,她现在说一切听他们的。   “那程烨呢?”   “或许就像你说的,有一天我想明白了就会放弃了。”她把衣服叠好放在了行李箱里,“池然,你应该为我高兴的,起码我要结束这没有结果的单恋了。”   “林一……”   “你别告诉他我走的事。”林一想了想,又轻笑了一下,“他应该不会关心的。你和李墨染好好的,看的出来他是真爱你的。”   “你出去多久?”   “不知道。我要走了,再不走赶不上车了。”   她走的时候池然瞥了一眼她手里握住的火车票,晚上8点的火车,而现在连5点都不到,从这里到火车站半个小时足以,她明明知道她是故意要走这么快,却想不到一个来挽留她的理由。   如果一个人最无望的爱是痛苦,她不痛苦是不是只是因为有一个李墨染?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她好像看到了林一的眼泪还有几年前老是不告而别的那个小姑娘。都是心碎,都是无望,原来不见是最好的办法。可是莫名的池然心里还是有隐隐的悲伤,为林一,也为她自己。   春天的气息越来越近,池然在程烨的公司实习已经一个多月,她的工作很符合她,大多时候程烨都是让她设计商业简报,平面广告之类的,与其说是为了他自己的公司倒不如说是在给他人做嫁衣,大部分工作都是有关璀璨星际,池然只知道璀璨星际名气越来越大,却不知道这和程烨有没有关系。   一场春雨悄无声息的来,细密的雨丝夹带着初春的凉意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留下自己的足迹。池然下班刚从大楼里出来,就看到了外面朦朦胧胧的街道行人,她就那样静静伫立在那,伸手去接凉丝丝的雨,雨不大,却足够把人的衣衫淋湿,池然又看了一眼外面,有的人撑着伞在雨里慢慢的走,有的人把着包顶在头顶,脚步匆匆,不乏有几个人也是悠闲的在雨里漫步,他们没有伞更没有包,只是惬意的接受春的洗礼。   还是走进雨中,丝丝冰凉扑进人的鼻孔里,嘴里,眼睛里,池然有些分不清是眼里迷蒙还是世界迷蒙了。   一顶蓝色大伞毫无预兆的遮在池然头顶,刚才直直落入发丝中的雨丝被隔断在一个屏障之外。池然回头,看那个眉目清朗的男子含笑看着她。   “不冷?”他问,略带责备的语气竞和这清凉的雨浑然一体,池然只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定是这无边春雨幻化而成,他为她隔断了现世春雨,却用自己的春雨把她包围,毫无缝隙。   “不冷,下雨了。”她说。   “嗯。”李墨染说,却一手轻揽过她的腰身,两人缓缓的朝前踱步。   “不撑伞好不好?”她问,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听,雨的声音。”然后池然真就做出了一个听雨的动作,她的手贴在耳畔,轻轻闭上眼,李墨染看她嘴角渐渐弯起的弧度,不禁也笑了,她真的是个孩子。   李墨染合上伞,一手牵起她的手,“走吧。”他说,一抹笑却融化在眼底。   她闭着眼,不管前方是水洼还是泥泞,一双牵着她的手足以让她安然。   “这是雨打树叶的声音。你听。”   “嗯,好像是。”他说。   “这是鸟儿飞过的声音。”   “这也能听到?”他问,却也情不自禁的抬头,果然有几只鸟飞过去。   “因为翅膀上沾了雨嘛。”她笑出了声。   “你听,这是汽车驶过雨水飞溅的声音。”   “池然?”他唤。   “嗯?”   “有没有听到心跳的声音?”   “心跳?”她有些不解,刚要睁开眼,却感觉唇边凉丝丝的摩挲,他吻了她,在那个满是春雨的城市,在她无意的向他诉说她听到的声音时,在他问她有没有听到心跳时,他的心跳。他的吻在她的唇间流连,辗转,没有刻意的温柔只是自然的流露,这个女人,总能轻易的拨动他的心弦。他流连她的唇,她又何尝不流连他身边的美好?   如果遇到是缘,她想李墨染一定是她今生最大的缘,她早就放不开,她早就让他在心底生根发芽,直到亭亭如盖,遮住了她心里所有的悲。 ☆、就是放不下   池然不知道林一和程烨之间发生了什么,林一不说,程烨更不会告诉她,每当池然提起林一,程烨总会有事,下一秒就不见了踪影,几次之后池然也不想再问什么。她总能收到林一从各地寄来的明信片,偶尔信件里有她的照片,青山绿水中古城古迹中她笑的活泼而又清朗,那个女孩,是不是终于走出来了?池然常常就这样托腮走神的想,以至于程烨总以为她又在瞎发呆,偶尔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吓得池然手一抖就把照片和明信片都掉在了地上,程烨低头去捡,在看到照片上的人时会微微一愣,然后若无其事的扔在池然面前,“好好上班!”他丢下一句话转眼就拐到了另一个方向,连背影池然都看不出来他是否真的在意过。   手机震动了几下,池然拿过来一看,是条短信。   “我在你公司旁边的咖啡厅,二楼,我等你。”   发件人是林一。   池然有几秒的兴奋,而后却又伴随一阵担忧,她忘记程烨了么?她回来是不是就要接受她父母的安排了?离她走的时候已经有了两个多月,仅仅60多天的时间能消磨她这几年的感情?   池然还是匆匆请了假,程烨看了下手表,才刚10点半,“什么事?”他问。   “私事。”   程烨:“……”   “李墨染?”   “不是,见一个人。”   “谁?”   “故人。”   池然都不知道怎么说出的这个词,要是让林一知道她把她当故人,肯定会撕了她。林一的观点就是故人就是逝去的人。可她的确又想不出别的什么词,那句故人当然是针对程烨而言。池然还记得当初林一和她说她与程烨的相识。   池然悄悄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他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甚至睫毛都和前一秒没有什么变化动都没动。   “去吧。”他说。   池然点点头,走了出去。他没有再往下问,或许他知道,他早就知道。   公司旁边的咖啡厅是一个安静的地方,清一色的孔雀蓝,没有一般咖啡屋棕色卡其色的点染,这里的蓝让人静让人惬意,二楼靠外处便是露天,视野开阔可以轻易的看到大楼里进进出出的人。   池然上去的时候就看到了在一角安静坐着的林一,她浅啄着手里的咖啡,一顶遮阳帽戴在头顶,脸上,手臂上都是健康的麦黄色,池然一眼便找到了她。   “林一!”她的确是有点兴奋,还没到她跟前就迫不及待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还好么?”池然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问道。   “还好。”她笑笑,“知道你会想我,所以还没回家就先来看看你。”   两人又聊了些直到11点的时候李墨染发来短信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池然给他回了一条,今天有点事,晚上一起吃。   “李墨染?”林一问。   “嗯。”   “是不是越来越离不开他了?”林一打趣着说。   “哪有。”池然不好意思的低头喝了口咖啡。   又过了一会,池然抬头,林一在看着一个方向,她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正是中午午饭的时候,大楼里出来了不少人,她看见了一身西装的程烨,笔直修身,却又不失儒雅,这样年轻有为的总经理会在下一刻就变了一个模样,他下午的时间多在零点里打发,活脱脱一副潇洒自在。好像是感受到了高处有两道目光的注视,程烨在进他的保时捷里前一秒回身,看到了不远处静坐的两人,两人也都没有躲闪,还是看着他。   林一与程烨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也愣了几秒,却还是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直到程烨的车再也看不见,林一才收回目光,她正巧撞上池然的目光,林一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自己忘没忘他,其实在回来前的很多个夜里我都不再想起他了,但是坐在这目光还是忍不住朝他的方向看去,或许看一眼就这一次就好。”她又低头喝了几口咖啡,“池然,还记得大一你刚入学时有几个人找我麻烦么?那里其中有一个人在追我,这件事你知道,后来我不答应他也就放弃了。这次去丽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遇见他,他现在在一家外企工作,公司组织出去旅游,他一眼就认出我了,后来他们公司的人回去的时候他也没走,请了一个多月的假,他说就当是休假了,公司老板很器重他,答应的很痛快。”   “他还想追你?”池然问。   “嗯。”林一放下手里的咖啡,“有好几次我都想动摇了,可后来我发现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他。那样对他太不公平。”   “你没忘了程烨。”   林一没说话,却是慢慢闭上了眼睛,良久之后,池然才听到她的声音,她却像是自言自语。   “有的人只怕是一次一生,爱上一次这一生都只能是他了。我想我就是这样的人,而那个人只会是程烨。可悲的是偏偏他也是这样的人,一次一生,怪只怪我没有早一点遇见他。”   池然听到她最后的一声叹息,一次一生,这个词震惊了她。   池然在下班的时候去了趟零点,程烨在吧台熟练的调着鸡尾酒,池然还记得以前她也只是心血来潮的学了几天,后来因为太难而放弃,偏偏程烨,在喝了一杯又一杯她的半成品之后轻松的学会了调酒。池然打量着几步开外的这个男子,他悠然,他洒落,他的眼里总是比李墨染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这样多金的男子,谁会不爱?   池然走过去,随手拿起他刚刚调好的鸡尾酒,“还不错。”她说。   “怎么不问我那个故人是谁?”   程烨没有说话,连头都没抬,还是专心的调兑着不同颜色的酒。   在池然喝了一杯之后,以为他不打算说话的时候听到了他淡淡的一句:“她过得还好么?”   “还行吧,有一个在她大三的时候就追她的人,碰到了,又要追她。”   “这样挺好。”程烨说,眼睛依然没有离开他手里五颜六色的鸡尾酒。   “我觉得也是。”池然说,“我没告诉李墨染来这,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吧,这会是下班高峰期。”   “那你还送我?你以为你的保时捷就免得了堵车?”   程烨:“……”   保时捷里,两个人都一言不发,车子堵的像长龙,慢的像蜗牛。   “就来了一趟零点,错开了回去的好时机。”池然有些后悔,程烨什么表示都没有,今天是周四,每周四李墨染都会给她做一顿好吃的。现在看看表,李墨染应该会等她很久。即使刚才出零点的时候她给李墨染发了一个短信。   “赶时间?”程烨问。   “还好,怕他担心。”   “你就一点都不关心林一么?”池然在看到他脸上的笑后终于问出口,他什么事都事不关己的样子让她觉得莫名的火起。   程烨当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沉默着一直把她送回家。   池然再一次忘了带钥匙,当李墨染打开门看见站着的两个人的时候有一刻的愣神,两人都没有说话,池然赶紧加了一句:“程烨送我回来的。”   李墨染点点头。   “进来吃点?”李墨染问。   “好啊。”程烨笑笑,径直走了进去。   “傻站着干什么,进来啊。”李墨染拉住还站在门口的池然。池然想的是这个人每次叫他来吃饭他不来,偏偏在不想看到他的时候他倒是不客气。   李墨染果然还是做了算是丰盛的晚餐,三个人吃的还算好,只是途中程烨问了一句:“有酒么?”   李墨染没说话,却还是转身给他拿了一瓶红酒出来,结果就是一瓶红酒很快见底。   李墨染也不拦着,任凭他喝,池然几次想阻拦都被李墨染打住:“放心,他酒量好。”   就是酒量这么好的人,在干完了又一瓶酒之后直直的闷在了桌子上。   李墨染一头黑线,池然瞪他:“他酒量好?”   “他,酒不醉人人自醉。”李墨染说,走过去把他扶了起来,“今天他睡客房。”   池然看着李墨染把他扶起,程烨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原来就算他们两人再伪装,也抵不过血缘的亲情。他终究懂他,在那句“酒不醉人人自醉”说完之后。   池然和李墨染又收拾了桌子,天色渐黑,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芸姨,李城又住了院,她给程烨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通,只好打给李墨染。李墨染又去看了眼程烨,看来一时半会不会醒。   “我得去趟医院。”   “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池然说。   李墨染笑笑,“如果有事给你打电话有什么用?”   池然撇了下嘴,李墨染宠溺的摸了下她的头,“好了,我走了,我爸那是老毛病,只是芸姨不放心,她自己会害怕。”   “对了,照顾好程烨。”   他又交待了几句才走,池然想什么时候起他们兄弟的关系缓和了呢?   李墨染又给池然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今晚在医院了,李城没什么事。   就在池然打算睡觉的时候,隔壁房间有了动静,她跑出去一看才知道程烨迷迷糊糊的醒来,看来是想吐。池然扶着他:“大哥,你先别吐啊,再忍会,再忍会去卫生间吐啊。”池然好不容易把他弄出去又弄进来,刚才他吐完之后池然用清水给他抹了几把脸。   程烨有点意识,两手用力的按住池然的双臂,“你干嘛?!”池然大叫。   “知道么?池然,我爱林一。”   “啊?”   他看着傻掉的她,一把扯开了他胸前的扣子。   “你干什么?!”她慌张的叫。   我爱尤晓晓。五个大字赫然呈现在池然面前。   “池然,如果是你,你会允许自己的爱人胸前刻着别的女人的名字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又加点什么。 这是我写的第一篇长篇小说,一开始每天有两三个人点击我都会兴奋好久,我觉得在不同的地方不认识的人不管是在电脑前还是手机上看着我写的小说就会有莫名的激动,有人看我就觉得是种鼓励。目前为止有400多人在看这个小说,对于已经更了将近14万字的小说来说不算多,但是足够让我继续。对于从开始看到这的读者,真的很忠心的对你们说声谢谢。是新手,也内向,不会说太多温暖和幽默的话,很喜欢听故事,与人分享故事,大冰的书里有一句这样的话“我有故事,你有酒吗?”还有这样的一个人,每个路人给他讲一个故事他给那个路人一块钱。 每个人都是他自己生命的主角,总会碰上或好或坏的对手上演他一生的戏码,而那个故事里只有一个主角,是自己。我也只是想把我所憧憬的故事讲与你们听,熟识的不熟识的。但愿这个故事不要辜负你们心里的美好。 最后问一句,我有故事,听听可好? ☆、乱了方寸   早晨池然开门要走的时候正好李墨染要开门,两人都是一愣。   “要去上班了?”李墨染问。   “嗯。这么早就回来?”   “想看看你。”   池然看着还站在门外的李墨染,他的眼圈有些黑,估计昨晚没睡好,衣服还是昨天走的那身,“今天好好休息一下。”   “不了,公司还有事。就是想看看你。”   池然笑,李墨染现在说的每句话,她都相信。   “程烨还在睡?”   “嗯,没叫他。”   “他一个老板都不急,你一个小员工急什么?”   “没人会炒他鱿鱼,可是有人会炒我鱿鱼啊。”   池然低头看了下时间,“得走了,再不走赶不上公车了。”   “真不用我送你?”   “不用,你回房再睡会。乖啊。”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也有普通小情侣之间的情话了?这种感觉很微妙,微妙的让池然都没有察觉出改变,也就是这种悄无声息的改变会让一个人沉迷在这温暖中,不想着它会变质,直到有一天措手不及。   池然进公司前去了常去的一家早餐店买了一杯豆浆,刚出店门就看到了外面的寒尘雨,他在她公司的方向,一身休闲就那样静静站在那,如果他是一个演员,这场偶遇他演的的确不怎么样。池然走过去,“哥,好巧啊。”她汕笑。   寒尘雨也有些局促的笑了笑,“好点了没?”   “好了,已经在上班了。”池然说到,又指了指他身后的大楼,“再不走就要迟到了。”池然又走了几步,要与寒尘雨擦身而过的时候,他拽住了她的手。   “我们谈谈,有些事想要拜托你。”他说,他离她如此之近,让池然莫名的紧张。   “拜托我?”池然还是故作吃惊的说。   “我已经替你请好假了。”寒尘雨说,他握住她的胳膊的手并没有放松力道。   “什么时候?”池然问。   “今天早晨,给你老板发的短信。”   “……”   她的老板,不是程烨又会是谁?她的老板此刻还在她的家里!如果程烨没看到那条短信反倒是让李墨染看到了,她又该怎样解释?打电话过去问问?不行,程烨还在睡,万一李墨染接的电话怎么办?他对寒尘雨总归会有些隔膜,寒尘雨怎么老是给自己出难题?   或许是看池然的表情过于纠结,寒尘雨终于开口:“不方便?”   池然扯了扯嘴角,“没有。什么事?”   “我们找个地方谈。”   “……”   池然随寒尘雨来了一家咖啡店,大早晨喝咖啡果然对工作敬业的人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咖啡店人不多,大都是买好了咖啡带走,像他们两个这样悠悠然坐在这的还真是少。   清晨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给暗色的木桌铺上了一层暖黄,窗户边精心装饰的绿叶泛着金色的光,池然转了转咖啡里的汤匙,看着还是一言不发的寒尘雨,眉头微微的皱起。   寒尘雨看着对面的池然,“我只是想多和你待会。”   池然一怔,赶紧低下头去拨弄着快要见底的咖啡。   “她让我娶薛雪。”良久,池然听到寒尘雨略带疲惫的声音。池然想了半天才想到,寒尘雨口中的她是他母亲,哦,对了,已经不是她的舅妈了。池然抬起头,听他后面的话。   “薛雪是那个男人的女儿。她说薛雪在美国照顾了她一段时间,她想报恩。”说到报恩这个词他也不禁乐了,“可是她竟让我报恩。”   “让你报恩?”池然问,随后下意识的说“以身相许么?”   “嗯,就是以身相许。”寒尘雨好像突然正襟危坐起来,让对面的池然也感觉空气里有些紧张。   “我能娶一个见过几次面的人么?”   “但是她为什么要你娶她?除了为报恩,或者她喜欢你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原因?”池然问。   “这个我不知道。总之我不想和她们有一点牵扯。”寒尘雨说到。   “你告诉…伯母顾琪姐孩子的事了么?”   寒尘雨默了几秒,说到:“没有,说出来你或许不会信,我是不会和顾琪结婚的。”   这几句话无疑会让池然感到震惊,他说他不会和她结婚,那个有着他骨肉的人。“为什么?”   “做不到爱她。很久以前我也说服自己时间会让我爱上她,不过没有。”他顿了顿,缓缓说到:“或许我骨子里就没有爱,何谈把爱给别人,能做的也就是接受别人的爱了,听起来太可耻了。”他笑,清朗的俊容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她太爱我,爱的没有了自我,或许你会问,为什么这么爱我的人我却宁愿把她推开。”寒尘雨失神的笑了笑,“这样她太累,我也累,我能做的无非就是推开她,给别人爱她的机会。”   池然说:“只要你在她身边就可以啊,她不会计较你是否爱她。”很久以前的那个午后,顾琪满是憧憬的目光她一直都记得。   “可是我会,这样的女孩值得更好的人,而我,不配。就算没有薛雪,其实我们也是不可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那孩子怎么办?”   “打掉。”他说。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池然不信这是她的哥哥说出的话。   “我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家庭的重要,如果这个孩子出生注定没有父爱,我宁可他不要来这个世界。”他的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也许池然早就不认识了他,她眼前曾经以为很重要的人。   寒尘雨说:“然然,陪我做出戏吧。”   “什么?”池然想她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如果他和顾琪终究不会在一起,她绝不会做那个破坏他们的人。   “你放心,不是让你去找顾琪,是——我妈。”   “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看看,如果她知道和我在一起的女孩曾经是她的外甥女,她会不会手下留情。”   李墨染回到家后,简单的洗了个澡,路过客房时又看了眼还在睡觉的程烨,他笑了一下,想起昨晚芸姨给他打的电话都没有接到,就在程烨的口袋里摸到手机,拿了充电器充电,李墨染只是给手机开了机,一阵提示音传来,果然有几通未接电话,却也有一条短信,他随意瞥了眼手机,发信人:寒尘雨。他有一刻的愣神,程烨和寒尘雨,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从咖啡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10点,寒尘雨回了公司,池然在想自己应该去哪,公司已经请好假,回家无疑会碰到李墨染,问起来不知道怎么开口,更何况还有寒尘雨莫名其妙的拜托。池然还是朝着零点的方向走了过去。耳边还响着寒尘雨似笑非笑的话:“然然,是不是每个妹妹对哥哥都会抱点别的想法?”那句然然叫的她在暖日里打了个寒颤。然后就是她的落荒而逃。   走在大街上,看车辆看行人,池然的脑子里却不断的在想寒尘雨的话,如果爱一个人爱的那么深反而让那个人觉得累,又该如何是好?人总会将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给最重要的那个人,而那个人需不需要我们却往往会忽略,一段感情里没有对错,没有是非,心甘情愿就好,可是,真的是这样么?而对李墨染,自己又是怎样的一种情感?是依赖么?还是别的什么?爱?她不知道。寒尘雨和她都是太缺爱的人,只是寒尘雨选择了把爱他的人推得更远,而她却固执又自私的把李墨染拴在身边,她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手机里还躺着寒尘雨刚刚发的短信:等你消息,然然。   池然按了一个返回键,把手机扔在了包里。   此时的李墨染正坐在办公室里,看桌边一叠叠的文件,手头的这些工作可以放到明天,他却想在今天赶出来,太想抓住一些东西来填补空白,或许他真的该给池然打一个电话,问问寒尘雨找她什么事,可是就是迟迟不愿碰手机,很早的时候每次碰到寒尘雨,他都尽量避免,他不敢,因为爱的太小心翼翼,如今,却是不想,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这是好是坏,那天当他知道孩子没了的时候心里有多痛苦,就算那样他也没有说池然的一句不是,只是,做了这么多,还抵不过她儿时的依恋么?寒尘雨的一个吻,一句话,足够乱了她所有的方寸,也乱了他的方寸。 ☆、堂而皇之   优雅的咖啡厅里,午后的阳光斜斜的穿透厚厚的米白色玻璃窗,投下斑斑驳驳的光点,咖啡厅里或三个一桌或两个一伍,三两个高中的孩子热火朝天的在讨论八卦明星,偶有一两对男女学生在这里复习着功课,书本摊放在暗棕色的圆桌上,青涩的面庞透露着羞涩而又可爱的笑……把这一切都收入眼底的池然不禁也想起高中时候的自己,只可惜,她的高中朋友少之又少,像他们似的和好友约约的时光更是屈指可数。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坐在了这间咖啡厅里,怎么就答应了寒尘雨这看似疯狂而又无理的请求。她点的一杯冰柠檬水已喝下去半杯,纤细而又白皙的双手紧握住冰凉的玻璃杯,不知是她紧张的汗液还是杯子上的水汽,她的双手已经是潮湿的了。她又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离约定时间还有20分钟,她只想快点见面快点结束,见寒尘雨这件事她并没有和李墨染商量。之所以来这间咖啡厅也是因为这里离公司和家都远,她和李墨染只来过一次,那次她点的便是柠檬水。   一声“然然”打破了她的思绪。   “什么时候来的?我以为我来的够早了。”熟悉的声音闯入耳畔,寒尘雨拉过池然身旁的一把椅子就势坐下,口气里的笑意不觉流露出来,让原本就紧张和不知所措的池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池然用尽力气让自己放松好像才找回了平静的语气,“哥,舅妈呢?没和你一起来?”   寒尘雨低头用余光瞥了眼池然只剩三分之一的柠檬水,朝服务员打了一个响指,“一杯蓝山谢谢。”   “我们没一起来,估计快到了。”寒尘雨说道。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顾琪就不可以么?”   “顾琪?她知道顾琪的。然然,你以为我妈还是以前任人凌辱的人吗?人都是会变的,这么多年,谁又能保证她还是和以前一样?”   “可是,她对你……”   “她对我低声下气吗?那是因为我是她儿子,唯一的骨血。”   寒尘雨的脸上浮现一抹自嘲的笑,语气里听不出是悲伤还是愤怒,只是眼底的失落却坦荡荡的呈现在池然面前,池然有些发怔:他不是那个对亲生母亲也能冷若冰霜的人,不是那个面对深爱自己的女人也能漠视不理的人,他只是寒尘雨,很多年前,他在她面前,只是哥哥,哥哥这个身份让她甜了暖了一整个童年,可是又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卷入了太多的人和事?又是从什么时候起面对他,她只剩下了害怕和逃避?池然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很多年前她爸妈来外公家接她时候的画面,那个漆黑夜色里清冷的少年撕碎他与父母唯一的合照的眼里的无望与平静,或许在很久以前他就只剩了自己一人,以至于后来的日子里无论是他照顾一整个童年的自己还是很爱他的顾琪,还是想拼命挽回的母亲,他都想冷漠的拒之千里。他不是太狠心,只是习惯了孤独。   “然然?”寒尘雨喊了池然一声,“发什么呆?在想什么?”   “没有什么。”池然拿起手里的柠檬水又轻抿了一口。“顾琪姐她还好么?”   “她?还好吧。”他含糊的说。   “什么叫还好?你们最近没见面?”池然有点困惑的看着寒尘雨。   “自打你……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小心翼翼的说,生怕再给池然带来任何痛苦。   “为什么?我出意外又不是她的错。你不要把责任都怪在她身上。”   “我当然知道不是她的错,更该说,是我的错。”他顿了顿,“然然,有的人是不合适在一起的,这之间也没有什么非谁不可,也没有将不将就的问题,就是不想,我和顾琪是没有未来的。”他笑了笑,“你和李墨染,谁是谁的不将就?谁又是谁的非他不可?你想过么?”   池然有些发愣,握着柠檬水的手不禁一紧,“在说你的事情,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   寒尘雨的食指不动声色的轻敲着木质的棕色圆桌,这是他一贯的胸有成竹的动作。“或许吧,你们俩不一样。”一抹笑意不经意的含在嘴底。   “尘雨——”一个声音从门口处传来,寒尘雨侧过头去,那人一脸惊讶的走过来,“尘雨,这就是你说的……你说的女朋友?”   “对啊,怎么了?不满意,还是非常满意?”寒尘雨笑着说,却没有起身邀她入座的意思。   池然赶紧站起来,“我……舅妈,那什么我们……”   “你就是为了气我,对不对?”寒母直接忽略了站起来的池然,眼睛紧紧盯着一脸悠闲的寒尘雨,“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妈,我这辈子没爱过什么人。”他一字一顿的说,好像那是酝酿了好久的话,那声妈叫的令在场的两个人都有些愣。寒尘雨的眼睛深深的看着池然,“如果有,我想那就是然然。”池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寒尘雨,他深情的样子都让她觉得刚才那句话不是假话,不是在做戏。   寒母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会在今天叫她一声妈,她坐了下来,看着低着头的池然,说道:“然然,真的是这样么?尘雨你们俩真的要在一起?”她渴望从池然的口里听到她想听到的话。“妈。”寒尘雨一把握住池然放在桌上的手,“你以为我会骗你?我和然然从小就在一起,产生感情是正常的事,对吧然然?”   池然抬头,看着寒尘雨眼里闪烁的光,点了点头。   寒母看着眼前的两人,“我想看到事实。”她紧盯着两人想要找出哪怕一丝的破绽。   “证明?你想怎么证明?”寒尘雨笑着说,却在下一秒揽过池然的肩,一下吻住她。两唇相抵,轻轻的摩擦,她的唇间还残留着冰冰凉凉的柠檬水的酸甜,寒尘雨不否认这只是做戏,可在这一刻他竟然想如果时间停止多好,在他得知池然或许对他并不是简单的兄妹之情后,有震惊,有不可思议,可随后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莫名的高兴,原来这么多年,一直还有人记挂着他。   池然忘了躲,或许说她本就没有想到寒尘雨想要干什么——会在下一秒就吻她,隔了这么久,两年前他唇齿间浓重的酒精味,此刻他唇间的苦涩的咖啡味,都浓重的让她透不过气来。   寒母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他的儿子,她知道的又有多少?   一个身影失神的站在门外,他来这边办公,偶然的听池然说过这里的柠檬水味道还不错,他只是想再买一杯给她,回家给她一个小小的快乐,可此刻,看着窗子里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的亲昵,他停住了脚步。或许这一幕早就该出现,也或许他早就该知道。李墨染还是走了进去。   池然的角度对着门口,当李墨染推门而进的时候她就慌了,她推了寒尘雨一下,寒尘雨只是放开她,没有注意到她脸色的变化。   “伯母,你好。”一声清冷而又客气的男音在头顶响起,池然打了一个寒颤。她绝对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情形下碰见李墨染,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走过来和他们笑着打招呼,她已经不知道该向谁解释又该解释些什么。   寒母看着突然出现的李墨染,“你是?”   “妈,这是然然的高中同学。”寒尘雨赶紧解释道。   池然盯着李墨染,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丁点的的表情,可是没有,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脸上就一直是微笑,那个微笑让池然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离得却是如此之远。   “对,伯母,我是池然的同学,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我还有事,你们慢用。”李墨染的目光转向池然:“池然,有时间再聊。”他回头,脚步一声又一声,直到那扇门被打开又关上。   寒尘雨看出了池然脸上的慌张与不安,手悄悄的在桌底下握住她的手让她安心。池然的心再也静不下来了,她的手从寒尘雨的手里抽出来。低头掏出手机,打开音乐故意把音乐声放得很大,“对不起你们先聊,我有个电话。”池然边说边起身走向门口,她假装在接听电话可眼睛却搜索着门外她熟悉的身影,终于,她看到对面停着的那辆沃尔沃。   她也忘了刚才是怎么和寒尘雨解释的,只是明白她必须此刻看到李墨染。她发了疯似的冲到马路对面,却迟迟没有勇气打开车门。   李墨染在车里看着她冲过来的模样,看着她傻傻的站在车外,看着她脸上的焦急和不知所措,还是下了车,轻轻按住她的肩,“我们回家吧。”他说。   “李墨染,我……”   “走吧,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饭。”她只看到他疲倦的眼,开口想要解释的话就那样被生生卡在喉咙里,想说却说不出来。   他不想听到她的解释,哪怕一句,她还是他的池然。一路上,他专心的开着车,一句话没有车里静的可怕。“李墨染,我和他……”   “我知道,你们在做戏。”他的语气里依旧没有什么起伏,越是这样池然心里越没底,“可是……”   “真的没事,乖,听话,我有些累了。”李墨染牵动着嘴角的笑,一只手轻摸着池然的头,就像无数次那样,熟悉的手,熟悉的温度,熟悉的人。只是再回头看着前方,他的眼里尽是疲倦。   后来的很多时候李墨染想,会不会早就错了,错在本该就有一个解释,解释清为什么她甘心情愿留在自己身边,所有的故事都该有个缘由,只是情深的他,疯狂的他,遇见她便傻掉的他,怎么就可以那样堂而皇之心安理得的给自己一个理由:她爱他呢?    ☆、非谁不可   浅紫色薰衣草图案的窗帘上 镶嵌着细碎而又排列整齐的光片,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闪闪烁烁,池然侧躺在床上,心里酝酿了一遍又一遍可还是不知道怎样和他开口,更何况两次开口又都被李墨染挡了回去。   “关灯了?”温柔而又熟悉的声音在池然耳后响起,每次关灯前他都习惯的问一句,然后一只手揽过池然的腰,轻嗅着她发丝间的清香进入梦乡。今夜好像和以往的每一个夜晚都相同,却又好像和每一个都不同。   池然“嗯”了一声,“啪”的一声,李墨染按下开关,屋子里陷入一片黑,身旁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池然微动了下身体,想要翻身转过去。   “然然——”   池然下意识的清醒了几分,“还没睡?”   “没,想和你说些事。”李墨染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扑在池然的后颈上。   “什么事?”池然问,手却不自禁的握紧了几分。   “我还没有和你说过消失的那两年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说。   这么久,他不说,她自然也没有多问什么,可是今天他却想主动来说。他没有问今天发生的事却想把自己的事告诉她,池然有些疑惑,却还是说了一声“嗯。”   “我爸他一直不相信我有什么实力,好像从小的时候起让他一直骄傲的儿子就只有程烨,虽然璀璨他放手让我来做,但是公司里他却也安插了不少程烨的人。”他一声叹息不轻不重的落入池然的耳畔。   “然后呢?”她问。   “现在盛世最大的股东是我,但是我不知道的是盛世在几年前就亏欠了不少外债。”他顿了顿,一只手却也握紧了池然的手,“很久以前就知道商业联姻的事,但是没有想到也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李城曾经想要让我与另一个商业巨头的女儿联姻来挽救盛世,后来我拒绝了。”   “你认识她?”池然问。   “嗯?谁?”   “你要娶的那个姑娘。”   李墨染一笑刚才略带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当然认识,我要娶的姑娘只能是你。”他又贴近了几分,温热的气息轻吐在池然的颈窝。   池然没有好气的推了他一下。“后来呢?”   “我不确定李城知不知道你,只是他让我答应他一个条件——离开这里两年,不与亲近的人接触,让他看见我的实力,我不知道他所说的亲近的人是不是就是你。而我,也只能答应他的条件。”   池然没有作声,睁开眼看窗帘外微弱的月光,“那你离开的这两年,是为了我还是为了盛世?”   李墨染没有说话,只是从后面更紧的搂住了池然,他也睁开眼,看眼前在黑暗中并不清晰的人影,良久,在池然以为他睡着的时候耳后传来他一句淡淡的声音:“我也不知道。盛世对我来说,有太大的意义。”   池然闭了眼没有再说什么,这是他第一次给了她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他说他也不知道,好像有太多次“不知道”这个词是她的台词,什么时候起一个最能给她肯定承诺的人也变得含糊其辞了?   这是寒尘雨第二次约池然在这家咖啡厅见面,池然到的时候寒尘雨已经坐在那里了,池然坐下的时候不经意的一瞥,见他杯里的咖啡已经见了底。   “你们之间还好?上次的事很抱歉。”他微微欠了下身,眉宇间却有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   “还好。”池然笑笑,纤细的手端起寒尘雨早已为她点好的咖啡,轻抿了一口。“那你和顾琪姐怎么样?”   “不怎么样。”寒尘雨语气里却多了几分平淡。“她的孩子没了。”他说。   “什么?”   “几天前的事,是个意外。”他有些云淡风轻。   池然真的不敢相信那个孩子会是他的亲生骨肉,一个人究竟需要多冷漠才能对自己的骨肉如此冷淡?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寒尘雨看着池然的表情,微皱了下眉。“我和你说过,我妈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的意思是……不可能。”她极力否定。   “我也希望是,至少如果不是,还能让我相信她是一个母亲。”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其实有时候我也真的想和她坐下来好好聊聊,问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能让她如此不择手段的对付我,她的儿子。”   他嘴角又是一笑,他的笑越来越多,池然很多时候都分不清哪个笑才是真实的,哪个笑才是虚伪的,曾经那么依赖和信任的人,居然也有一天会像此刻这样,彼此说着不算真心的话,对视着对方半真半假的眼神。而此刻,他的眼里分明是苦涩。   “或许你们真的该好好谈谈,哥,我得走了。”池然起身拿起包,刚走过寒尘雨,没有预料的被他一拽,他的手指微凉,指节发白,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手上的青筋反而让人看的更加清晰。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不想和我再有一点关系?”男声的冷厉让池然一怔。   “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池然想要挣开他的手不料他反而抓的更紧。   “她得了癌症,是晚期。”他平静的说。   寒尘雨还记得上次见面后她试图约他出来谈谈,他也只是想要看看她会是怎样的一个反应——在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池然后,没想到她的一番话却令他措手不及。   “尘雨,妈知道你恨我,这么多年我也想给你补偿——”   “我不需要你的补偿,我只想让你别再打扰我的生活,别再!”他犹记得那天他冰冷的话。   再抬头她的脸上已挂满泪水,他当时甚至有些厌恶的别过头,“你在指望我可怜你?”   而她早已习惯了他的不屑。“尘雨,我真的要离开你了,即使我舍不得。我得了癌症,肝癌。”她的眼泪还淌在她干净的脸上,“医生说换肝的话希望大一些,尤其是直系亲属。可我当时根本就没有想过来找你,你那么年轻,我怎么可以……我说过薛雪照顾我很长时间,没有她我不可能还活到现在,她是在用她的生命在照顾我。”   他看着她还是没有说话。   “你想的对,是她救了我,她切除了自己的肝救了我!我们谁也没想到她的化验结果居然和我的匹配,她说我们生来就是做母女的……”   “尘雨,她救了我一命,我不知道该怎么感激她,如果可以我会用我剩下的日子来照顾她,就算为她当牛做马我也不在乎……”   寒尘雨还记得那个时候的她好像是一个蹩脚的演员,鼻涕和眼泪都挂在她精致而又显的苍白的脸上,他那时候的确怕了,怕开口就是问她‘那你为什么现在回来’,直到她的那句“病情复发了。”在他耳边响起。   寒尘雨忘了那个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他的确有理由恨她,恨她怎么可以就这样不管不顾了这么多年,恨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可是当他知道她或许哪天真的就不在了,真的就不会再看他一眼,他的心就莫名的疼,很疼很疼。即使这么久她不在他身边,他也知道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他的母亲还活着,有血有肉的活着,可是以后呢?以后他真的可以把她当做没有这个人了,一个给了他生命的人。   一如他现在,他的手紧紧的拉住池然,只是不想再孤单的一个人。   他的母亲欠了另一个女孩太多,多到用生命都还不完,那天他的母亲说:“我已经欠了你们两个人,如果只能还清一个人的债,我希望到最后我欠的那个人会是你——尘雨,只因为你是我的孩子。”   回来的路上池然想了很多,如果她站在寒尘雨的角度上她又该怎么做?从某个方面来说自己和寒尘雨是有些相像的,只是生活逼的寒尘雨不得不自己来做决定,即使那些决定会伤害到另一个人,那她呢?好像遇到什么事,有李墨染有程烨,以前的时候还有寒尘雨,如果他母亲的债非寒尘雨来偿不可,一个是生他却抛弃他的亲生母亲,另一个是深爱他的女子,怎样选择都是对另一个的伤害,池然早就认定了寒尘雨的冷漠,可当他拽住她的手臂时,她就知道:他不可能放弃他的母亲,即使曾经他下过多大的狠心。   有些债,只能他来偿。   池然回到家,看了看时间尚早,李墨染还没回来,虽然厨艺不佳但还是想做点晚饭,和李墨染在一起的日子越发的感觉到平凡日子里的快乐,她去超市买了些新鲜的蔬菜,花费了几个小时终于做好几样李墨染爱吃的小菜,池然放松的坐在沙发上,想象着他回来时惊喜的样子不禁有些期待,再看一眼表已经快七点,这个时候他早该回来了,刚拿起手机,手机便响了起来,池然一看,是林一,林一和自己有些时候没联系了,几乎是下一秒池然就接了电话。   “喂,林一,怎么了?”   “然然,你现在在哪?方便出来么?”   “我现在……”池然又看了一眼表,林一如果没什么事情是不会约她出去的,“好,在哪见面?”   “就是我们上大学时常去的那家水吧。”   “好,你等我。”   池然又给李墨染打了一个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还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把刚做好的饭菜都盖好,又留了一张字条这才匆匆赶往水吧。   半小时后。   “然然,我在这儿!”林一的欢快声池然已经很久没听到了,坐下来,看着对面眉开眼笑一脸喜气的林一,池然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她这么高兴,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和程烨有关。   “说,是不是程烨?”   林一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嗯。”她点了点头,一如很久以前那个害羞的小姑娘第一次和池然说她喜欢程烨时的样子。   “他约我见面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也不说话,就在那自己一个人喝酒,我来气了,就说‘你什么意思,如果要喝闷酒就自己喝,本小姐不奉陪。’”林一又笑了笑,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妖精努力收起自己的锋芒竭力的在扮演一个清纯的小姑娘。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没忍住就也喝酒了,我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就知道头昏昏沉沉的,然后他就送我回家了。”   “程烨不是也喝酒了吗?他怎么送你回家?”   “他是喝多了,不过我俩跌跌撞撞的也从酒吧里出去了,然然,你才让我最最意外的是什么?”   “嗯?什么?”她问。   “他拦了一辆计程车,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报出了我的住处,然然,我这次回来连你都没有告诉我住哪,他居然知道!”   “对啊,他居然知道。”池然学着林一的语气说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哎呀,池然!”林一轻推了池然一把。   池然笑着坐好,“那后来呢?”   “后来他送我回了家——”   “没别的了?”池然一脸坏笑的看着她。   “我俩都醉成那样了,能回去就不错了。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没走,躺我旁边睡了一晚上。”   “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我踹了他一脚,把他踹醒了之后,就问他‘谁允许你睡这的?’他半睡半醒,看了我一眼之后,一只手抬起来就把我揽在怀里,说了句‘再睡会,林一。’   “后来呢?”   “后来就没了啊。”林一拿起水一口气喝了半杯。“然然,是不是有点疯狂?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一句承诺,甚至一句喜欢我都没说,但是当他的手揽过我的肩膀时,我们就那样头靠着头躺下时,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见,我就想,就算他什么都没给我,那又怎么样呢?他是程烨,或许这世上有比他更好的人也更适合我,可是,程烨只有一个。再没有一个人能像他那样让我放弃一个女孩的自尊来追他。”   池然望着林一,想着曾经和她一起成长的日子,她们一同分享着彼此的秘密和心事,她和程烨,纠缠的不多,相处的也不深,一个想尽办法追一个用尽方法逃,可是该在一起的始终都会在一起,时间刚刚好,不早不晚。   出来时天色渐晚,不知不觉两个人竟聊了这么多,池然又看了一眼手机,李墨染没有给她回信息,“然然!”微醉的林一拉过她,“然然,你说有什么非谁不可吗?”   “非谁不可?”池然重复了一遍,李墨染的名字第一个闪过她的脑海,‘非谁不可’这个词也太重了,她一直不相信‘非谁不可’却更坚定‘有谁更好’。   如果说‘有谁更好’,那么那个人一定会是李墨染。她的爱情好像没有林一的更加纯粹,却比林一的多了一些现实,她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从小就是,寒尘雨是她儿时的一个梦,梦醒了还要过接下来的日子,如果没有李墨染出现,也会有另一个人陪她走完余下的路,他的出现,没有预兆,甚至决定和他在一起时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更何况她的决定好像从来没有认真的为自己考虑过,也或许,某个人也根本没有给她选择。   “想什么呢?”林一拍了池然的头一下,“我呢,那个人就是程烨,非程烨不可!”林一的笑如一串串的银铃回荡萦绕在池然的耳畔。   后来的很久以后,池然才真正的意识到:也许在她的世界里也有非谁不可。   非谁不可。   李墨染。    ☆、如果我错了   李墨染回到家已是深夜,当他摇摇晃晃的走进卧室,一下栽在床上时,迅速凹陷下去的床给刚刚睡着的池然着实吓了一跳,池然赶紧按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暖黄色的灯光照着男子酡红的脸,一身的酒气弥漫在暖人而又暧昧的空气里。男子把头整个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好像对于醉酒晚归不想做任何的解释。   池然轻晃了下他的肩,“怎么喝这么多酒?你去哪了?”   李墨染抬头,对上池然焦急而又关切的眼,嘴角却是一笑:“去应付一个躲也躲不掉的人……”说完又闭了眼,一头扎进还算暖的被子里。   “什么是躲也躲不掉的人?”池然嘴里嘀咕,看李墨染似乎已经睡熟也不再继续问什么,池然帮他把鞋子和外套脱了,又用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这才关掉灯。   手机一阵简短的震动打断了还在想事的池然。   “他还好?有没有说什么?”是程烨的一条短信。   黑暗里几英寸的光亮刺的池然的眼睛有些疼,“李墨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另一边的程烨似乎是从池然的话里知道李墨染什么也没说,不禁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做法,怎么就偏偏要问一下池然呢?程烨只好发了一个:“没事,他不是喝多了么?我们出去吃了点饭,早点休息。”   池然看着程烨发来的消息,本来李墨染今天就有些不对劲,程烨的这条短信更是让她越发的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本是一个随意而安的人,只求一个平淡而又普通的生活就可以,李墨染对她来说完全是一个意外,更何况这个意外在旁人眼里是多么的不可多得是多么的耀眼,如果说什么才是池然最珍贵的,一定是李墨染,在他无意撞见自己和寒尘雨的演的一出戏时,在他告诉她一个莫名其妙的商业联姻时,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害怕会失去他。此刻黑暗里李墨染均匀而又熟悉的呼吸声依旧在池然的耳畔,她转过身,抱住一身酒气的他,头深深埋在他的颈窝。   池然一早还要赶去公司,她没有叫醒还在熟睡的李墨染,而是在准备好的早餐旁贴了一张便签告诉他自己去上班了。来到公司里池然原本就想好好的问一下程烨昨晚的事,却没想到程烨根本就没来公司,本来程烨平时不来公司也是很正常的事,可今天池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中午吃饭的时候池然给李墨染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她只好匆匆请了假赶紧回家去看看,刚走出公司的大楼外,却见站在外面的孟杭,孟杭一身银灰色的西服笔挺而又修身,他的嘴角还保持着刚刚好的弧度,“池然,好久不见。”   “孟杭?”池然叫了一声,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而现在她却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想这个问题,“我还有些事,改天再聊。”她说。   “去找李墨染?”男子的声音平静而温和。   “什么意思?”池然问。   “难道他没有和你说过回茗?”   “回茗?”池然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却不觉用力握住了手,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她觉得有些不安。   孟杭看的出来池然有些紧张,他又笑了笑,眉眼间尽是柔和,后来池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和自己是老同学的人怎么会做出那些事。   “回茗就是李总一直想让李墨染娶得那个人,一个能挽救李氏的人。”   池然来不及消化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孟杭已经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了池然的面前。她看着他,“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一些你该知道的事。”他说。池然都没有注意从哪句话开始孟杭嘴角的弧度,眉眼里的笑早就被他收起了,或许连一直都很细心的孟杭也没有发现,后来孟杭再想起池然打开信封的那一刹回忆里也满满都是池然的震惊,从震惊到平静,再到她若无其事的把信封里的东西装好又递给自己。她当时问他,你还想告诉我什么?   这是孟杭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一个女人,平静的可怕,沉着的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对待照片里的人,即使照片里的人是她的枕边人。   李墨染熟悉的脸,嘴角的笑,两人亲密的动作,还有几张甚至是他和那个陌生女子的床照……一个个画面就那样重叠又交织的出现在池然的脑海里,她的脚步有些不稳,却还是走向了他们两个人家的方向,一路上阳光还好,行人不多不少,连路上汽车的鸣笛声好像都不是那么刺耳。池然就近坐在路旁的竹椅上,离家还有几分钟的路程,那一刻她突然就不想回去了,不管家里有没有那个人,他是她最相信的人。   不知道坐了多久,就在池然打算起来的时候,对面公路上熟悉的身影却闯入了她的视线,那人一身灰色休闲正细心地给身旁一个女子打开车门,池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她就那样翻出手机,一个电话就打了出去。   男子还未关好车门,似乎被什么东西扰乱了,他掏出放在衣袋里的手机,看着震动的手机屏幕上熟悉的名字时有一刻的愣神,好似是心领神会一般,他迅速抬起头,只几秒钟,便看到了对面竹椅上握着手机朝他笑着的池然,他想都没想“砰”的一声轻响关好车门就朝对面跑了过去。   池然看着不顾红灯的李墨染,笑的更深了。她笑的时候的确不多,就连此刻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哭还是笑,因为眼角分明有冰凉的液体滑过。男子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蹲在池然身边,“池然,你听我说,我……”   “孟杭给我看了一些东西,一些,你和她的东西。”池然的手慢慢抬起,正指着对面的车。她看着他眼神里一掠而过的惊慌,随后却只看到了他瞳孔里傻笑着的自己。池然微闭上眼,她怕李墨染看见自己眼里的泪。   “你说过如果你错了你会怎样?”她问,戏谑的话里听不出她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   “你不信我?”李墨染问。他问的没有底气,没有自信,一个曾经那么骄傲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唯唯诺诺了?   池然没有说话,张开眼看着半蹲着的他,一个沉默,另一个也在沉默,这场无声的拉锯战,只看谁第一个低头。   缓缓,池然看着李墨染又微蹲下的腿,声音不大不小,却也是深深撞在了池然的耳畔,她看着屈膝而跪的他,看着他眼里的平静。   “然然,不好了!”一声叫喊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爷爷他出事了!”   寒尘雨就那样闯入他们的视线,李墨染跪下的刹那就那样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寒尘雨的眼前,他测过头,冷漠的看着他。   “对不起,我来找然然,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俩。”寒尘雨说道,眼神直接转向了池然。   池然根本就没来得及想寒尘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也没来得及问寒尘雨究竟外公出了什么事,就一把被寒尘雨从椅子上拉起,仿佛还没有来得及多看李墨染一眼人已经被寒尘雨塞到了车里。车里的池然没有想太多,赶紧问道:“你说外公他怎么了?”   “突发脑溢血,我也是刚刚得知的,已经被送往医院了。”寒尘雨说。   “怎么会突然这样?”   “这几年老人的身体便不是很好,又常年自己在家,有些什么小病自己也就对付过去了,他也和我提过有点高血压,只是我没有在意。都怪我。”寒尘雨说。   “你别这样说,我也有责任,一直也没回去看看外公。”   “对了,刚才你和李墨染怎么了?”   “没什么事,一些误会。”池然平静的说,她的头转向另一边,看窗外一掠而过的树木,不知道李墨染现在在干什么,她又该原谅不原谅他,她应该相信他的,怎么还没有问缘由,自己就判了他死刑呢?   宽敞明亮的李氏总裁办公室里,李墨染一把把牛皮纸的信封甩到了办公桌上:“是你做的对不对?!”他嘶吼着,眼睛里满是怒火的瞪着眼前这个他称之为是父亲的人。   李城看着桌子上散落的照片,“她因为这点东西就不相信你?”轻蔑的语气让李墨染更是火起:“都是你计划好的?卑鄙!”   “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有你这么对父亲说话的吗?!”   “你配做我的父亲么?让孟杭设计我和池然,又千方百计的让我们分开,你当我是你的玩偶吗?!”   “当初让你接近她,是为了拴住你,现在她没有价值了,你还想和她纠缠到什么时候?”   “价值?”李墨染冷笑着,“我是个人,池然也是个人,不是你的商品,不是!是不是当初我妈也没价值了,你才把她一脚踢开?”他腥红的双眼冷漠的看着他。   “混账!”李城从椅子上“腾”的站起来,一个巴掌便甩向了李墨染:“如果她一点信任都不给你,你还维护她什么?!”   “我不会再维护她,而你,也不配做我的父亲。”李墨染一字一句的说,每个字都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他甩门而出,李城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跌坐在椅子上,从口中咳出的血正好滴在桌前的一堆文件上,文件上白纸黑字,李氏资金链条已经中断,他在逼自己的儿子,又有人何尝不是在逼他?过去的是非他不想再纠缠,更何况那时候的李墨染还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这么多年不去解释,现在更不想去解释什么,不如让他恨自己一点,恨得深了,爱的也便少了。   深夜里,医院里的寒尘雨和池然在手术室外焦急的等待着,她的亲人本就少,现在更不想失去任何一个,直到护士终于推着老人出来告诉他们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池然才松了一口气,看着老人在床上安静的睡着,池然紧张了一天的心才松下来,这才想起看看手机,手机没电已经关机了,在手术室外她也想了很多,或许是个误会,李墨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不可能对不起自己,池然赶紧朝护士借了一个充电器,打开手机才发现并没有李墨染的未接电话,反而是程烨的电话,她赶紧打了过去。   “程烨?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男子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让池然微微有些不安。   “在医院,现在没事了。”   “你赶紧回来,李墨染喝多了现在在家。”   “好的,我马上回去。”   “池然,你该相信他的。”   池然一顿。“我知道。”   挂了电话,池然匆匆往回赶。    ☆、终于可以不爱   回到家已是深夜,池然一连串的开门声使李墨染微微张开半醉的眼,他好像是看见一个身影朝他走了过来,那个他最爱的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扯动着微疼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灯光下已分不清是酒精使他的脸变红还是白日的那一记响亮的耳光使他的脸变红。她看着醉倒在沙发上的他,看着他踉跄的起身走向自己,他终于走到了自己面前,停住已经不稳的步子,朝她的耳凑近了几分:“我爱的没有力气了,放过你,也放过我,从此,两不相欠。”   池然拽住他的手臂,却什么也没说。李墨染的步子一顿,“你还想怎样?”   这是他说过的最决绝最冷漠的一句话,他问,你还想怎么样?   池然依旧没有说话,钟表的滴答声静静流淌在这无声的空间里,他似乎听到了她的啜泣声。   “你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沙哑着声音。“寒尘雨吗?还是程烨?”李墨染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他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疯了,连程烨也会说出口,只是当他决定离开时或许就已经没了理智。   池然抬起头看着他:“程烨是我的朋友,寒尘雨是我哥,一直都是!”她也像是爆发了一般朝他喊着,手上的力气却更是加重了几分,李墨染的手臂已经有些发红。   “好,那么池然,你告诉我,我又是你的谁?”他看着她,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冷酷而绝望。   “我爱的人。”良久,她说,她的声音小的好像淹没在这静谧的夜中了。   过了好久,池然才听到他轻蔑的语气。   “是么?”   他一把拥倒她,狠狠地吻向她,撕扯着她的衣服,好像是要用尽毕生的力气让自己和她纠缠。   “你疯了!”池然喊道,一个巴掌便打向了他。   他停下动作,看着身下的她,她的眼角满是泪水。   “你就这么对待你爱的人吗?池然。”他说,沙哑和疲惫至窒息的声音让他自己都没想到。   他缓慢的站起身,回身,“这样的爱,我李墨染要不起。”   他决绝的走。   留她一个人无声的哭。   几天里池然一直把自己关在家,公司也不去,电话也不开,只是在沙发上静静的坐着,李墨染没有再来找她,这个满是他的气息的屋子里有他们太多的回忆,而今却只有她自己来回忆,如果不是程烨和林一来砸门,她想自己还会这样待下去。   “他就这样走了?”林一看着几天不见却已憔悴的池然。   “嗯。”她点了下头,没有什么语气。   程烨倒了杯热水递给池然,“你该相信他的。可是为什么你一点信任都不给他?”   “我不知道。”她说。她没有接过他递来的水,反而是走到窗前,拉开那巨大的窗帘,阳光透过窗子射进来,刺眼的光亮让池然有些不适应,她微眯着眼,费力的看着多日不见的太阳。“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她问。   “他现在在美国,前天走的。你在这,他会回来的。”程烨说。   ‘放过你,也放过我,从此,两不相欠。’李墨染的话还回荡在耳际,他说他们两不相欠,从来都是她欠他的,他又欠自己什么?池然苦笑了下。   “这是他走之前留给你的。”程烨走到窗前,递给池然一封信,池然有些发怔,几天前就是有个人给了她一个信封,现在又有人给了她一个信封,几秒后,她接过,熟悉的笔迹跃然于眼前。   池然,爱了你这么久,终于可以不爱。那天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跪下,我想你是相信我的,只是在和我开一个玩笑,可是,你知道我跪下去的时候心里是多么无望和心碎,我一直告诉自己寒尘雨只是你的哥哥,可当他带走你的刹那,你连一眼都没有留给我,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终该放弃。   ‘你拿他当生命,他却当你是玩笑’。很久以前,你对我说这句话真好,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一个悲情的人,可是很久以前我就想告诉你,你就是我的命,那么池然,我是你的玩笑吗?你怜悯素不相识的人,却又何曾怜悯过你身边的我?   如果说两年前寒尘雨的一个吻就能俘获你的心,那么池然你是得有多在乎他?孟杭说我一个眼神就能俘获很多人的心,我却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其他人。你曾说,你爱的终究会被爱你的人打败。池然,如果真是这样,你绝对是一顶一的武林高手,我和他还没开始角逐,已经被你宣判了死刑。   我一直觉得你是在自欺欺人,骗自己说爱我,后来我才明白,原来自欺欺人的人一直是我,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你,爱这个字太珍贵,你不轻易说,唯一的一次便是那夜,你说我是你爱的人,对不起,那天的我真的很暴躁,我想再不会有了。   你出事的那天,我的头抵在墙壁上,想象着如果孩子还在,他会长得像你还是像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普通的爱你的世间人,也有着一不小心就和你白头的愿望,或许那本该就是个愿望。   我想迟早有一天我会放弃,放弃那个卑微的我。   安好。   勿念。   笔迹戛然而止。   池然捧着这满满的两页纸,泣不成声,缓缓的蹲下,抱着自己的双腿,掩面无声的哭,那个爱她如生命的人再也不会回来。   有那样的一个人,轰轰烈烈的出现在你的生命中而后又悄无声息的走,他在你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他的相貌音容好像在某个深夜还会出现在你的梦里,池然不知道李墨染离开了多久,不知道自己对他的记忆还能存留多久,只知道她好像再没有看过如那年一样璀璨的烟火,再没有一个人陪她看雪听雨像逗弄孩子一样逗弄她,那本独属于他的日记也早已不翼而飞,那个她终于可以敞开心扉的人告诉她终于可以不爱。   他离开了这么久,程烨说他也一直在找他,只是没有他的消息,某几个深夜池然也想过,他们是亲兄弟怎么就可能不知道呢?世界这么小却又这么大,她从未想过自己要去找李墨染,只是在这不短的时间里给他们从前走过的路又走了几遍,风景又看了几次而已,她也从未想过自己哪天会和那个人不期而遇,见到了又会说些什么,她命令自己不去想,让反而很深的印象变得越来越模糊,记忆好像是一道古老又沉重的闸门,那扇存有他的印记的门被池然悄悄关上,不去碰不去想。   时间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停顿而停下脚步,在李墨染走后的日子里,池然也不记得多久之后顾琪便和孟杭结婚了,婚礼上的她笑的灿烂而幸福,谁也不知道就在几个月前她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那刻另一个男人牵着她的手,向她许下余生的承诺,眼神坚定而清澈。或许每个人的生命中总会做一些错事,为人知晓的或是不为人知晓的,看着阳光下的两人,那一刻池然也再不想去追究事情的来龙去脉,即使程烨在前一天晚上终于告诉池然从一开始她和李墨染的‘在一起’就是孟杭捣的鬼,她就明白有太多事原来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如果可以往下问,她想程烨一定也会告诉她剩下的事,可是突然她就不想往下问了,她怕有太多事会和自己预想的那样。   此时的池然手里捧着寒尘雨的喜帖不知该是以怎样的一种心情来对待,他和薛雪总算走到一起,不管是因为他母亲的逝世还是要弥补他母亲所欠下的债,他也总算是遇到了一个爱自己的人。池然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薛雪是在寒母的葬礼上,她是一个标准的混血儿,黑色的瞳孔,微微凹陷下去的眼窝,一头浓密的金棕色卷发,那天的她很憔悴,眼里也总是有着水雾般的泪,可见她和寒母之间确实感情很深,她和顾琪不同,或许是西方人的性格饶是如此,她喜欢着寒尘雨,不管寒尘雨是否也有着爱的人,寒尘雨更多的时候是一个冷漠的人,池然想不明白热衷于浪漫的人怎么就会看上中国这么高冷的人呢?想到这池然不禁笑出了声,她的哥哥一直都是人中的佼佼者,这点她早就知道。   还是参加了婚礼,九月的沙滩上唯美而浪漫,婚礼在中国举办,哥哥的婚礼哪有妹妹不参加的道理?外公的身体虽不如以前硬朗,却也是坐着轮椅笑呵呵的来了。   新娘还在化妆间,此时的池然和一身帅气的寒尘雨聊着天,海浪一个接一个的轻拍着池然的脚丫,池然低头看同样光着脚的寒尘雨,笑道:“哥,今天是你婚礼啊,我玩玩水也就罢了,你还玩,就不怕把礼服弄脏了新娘子生气啊?”   “薛雪不会的,她有时候更爱玩。然然,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去河边玩的时候吗?”   “当然记得了。”池然笑着说。   “那时候的你啊,老是让我背着你,就连叉一条鱼也要爬到我的背上,吓得鱼老早就跑了。害的我一条鱼都吃不上。”   “哈哈。哥,你居然还记得。”   两人的欢声笑语洒落在风里,就如很多年以前一样,一个调皮的妹妹一个耐心的哥哥,两人聊了很多却都心照不宣似的谁都没有提最近几年的事,有些事随风而过就好。   “你爱她么?”池然忽然问。   寒尘雨侧过头看看池然,海风将她的头发吹得有些乱,阳光的剪影刚好映照在池然微红的脸颊上,他的妹妹,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顾琪吗?从来不是,薛雪吗?更不是,可他爱自己吗?从不,如果他是一个爱自己的人,就不会和他母亲较劲了这么多年,更不会在今天娶了一个并不熟悉的人。   “我会努力尝试的爱她。”他说。   池然走向前,轻轻地抱住他。   顾琪从远处走来,从池然的角度刚好看到她,两人相视一笑,池然松开寒尘雨,“哥,顾琪姐来了,我去看看外公。”   寒尘雨回头看见了顾琪,朝池然点了下头。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释然,顾琪看着新郎装扮的寒尘雨,一记拳头砸在寒尘雨的肩上,笑着说:“你啊,我就说过我会出现在你的婚礼上的,只是换了一个身份而已。”她的语气里有些哽咽,却还是故作轻松的和他开着玩笑。   他早就知道她是一个独立坚强的女子,而此刻却只想深深的抱住她,和她说一句对不起。他同样欠了这个女人,而今生却再也还不起,他给不了的不如让别人给,她快乐,他也安然。   “孟杭说他做了很多错事,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娶了我。我不忍心告诉他我心里还有你,他却看懂了我的犹豫我的伤。他让我好好的活,那么尘雨,你也要好好的活。”她说。   “会的。”他抱着眼前这个女人,最后的一次拥抱,真心的祝福她能快乐。金色的沙滩上暖阳照的人微醉,不远处的亲朋说笑聊天,等待着新人的入场,“我们回去吧。”他说。   而她也擦掉眼角最后的一滴泪,这个她爱过恨过的男人,再面对时终于可以平静的说声祝福。   年少时,我们心里总是住着一个人。到最后,或许与我们携手到老的并不是他,不论是曾经无知,还是未来了然,都想好好的对他说谢谢。   你在我心里是一阵子也好,一辈子也好,如果辜负了那段韶华,不要再辜负此刻的自己,没有怨言没有恨,我是你的路人甲,也是别人心上的一朵莲。   你问我我的故事里你是不是主角,当然是,在某一段我记不清的时光里。    ☆、好像我们再见   这好像是他走后的第六个年头,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上班下班,兢兢业业的工作,稍微不同的是好像她的厨艺增长了那么一点点,这都归功于林一,有事没事就拽着程烨到她的出租屋里蹭饭,每次吃完饭后还不忘点评一番。   池然下班的时候去超市买了青菜和鱼,林一在电话里说让她准备点好吃的,有好消息要通知她。等池然终于搞定了一桌子的美味后,一阵敲门声传来,她一边解着围裙一边说“你们来的还真是时候。”开门后林一拉着程烨的手走进来,“咳咳,然然,我要宣布一件大事。”   “我知道是大事啊,现在除了你们的婚姻大事还能有什么事算大事呢?让我想想。”池然故意歪着头说道,她问了林一和程烨好几次什么时候能喝上喜酒,每次两人都是一推再推,而今已过而立之年的程烨如果再不结婚真的是一枚黄金剩男了,而林一又怎么肯?她的竞争对手岂不是又多了不少?   “池然,我和林一要结婚了。”一旁的程烨说。   “谁让你说的?明明是我要告诉然然的!”   “好了好了,你们俩,谁说不一样,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最伟大的上司对我来说你们在我心中的分量可都不轻啊。”池然笑着说一边起身去倒杯水。   “下星期结婚,我家人都会去,他也会去。”程烨说。   池然拿着茶水的手抖了一下,他说他也会去。“是么?当然该去。”她说,“好了你们两个,赶紧来吃饭吧,都做好了,有你们最爱吃的,尝尝我的手艺。”   这一顿饭吃的很平静,本该好好的聊一下林一的婚礼,三个人却莫名的没有什么话。吃完饭程烨公司有事先走了,只剩下池然和林一两个人,池然在洗着碗,林一在一旁看着。“然然,这几年你们一点联系都没有吗?”   “什么?”正在出神的池然显然没有注意到林一在说什么。   林一叹了口气,我说:“你和李墨染,一次联系都没有?”   “没有。”池然的眼神有些暗淡,“或许他恨死我了吧。”   “你不是说过当初他真的给你跪下去了吗?”   “我也没想到他会真的跪下去,只是……”   “嗯?只是什么?”   池然抬起头,看着夜色迷茫的窗外,犹如自己这么些年的心一样,“只是那时候我还没有来得及听他的解释。我常在想,如果当时我哥没有来找我,会怎么样?我们还会不会分手。”   “然然……”林一看着池然平静而又无争的双眼有些心疼。   “我没事。好了,你去看会电视,收拾好了我去找你。”池然笑了笑,这么多年她早就学会了如何去掩饰自己的心情,只是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还是会那么疼,她从不知道自己是一个长情的人,对寒尘雨是,对李墨染更是,或许寒尘雨本该就是她儿时的一场梦,长大了梦就该醒,而李墨染不是梦,他有血有肉的存在在自己的生命中,不可复制无法替代。原来都不需要说出他的名字,就足够让她万劫不复。   婚礼的前一星期,池然重复的做着一个相似的梦,梦里的人她看不清楚,只留下一个模糊而又熟悉的背影,她拼命地追,却总也追不到,每次都是惊醒过来,细腻如她,她怎么会不知梦境里的人是谁,只是,现实中胆怯不前的她却在梦里如此勇敢,倘若曾经的日子她有一分珍惜又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程烨和林一的婚礼如期举行,婚礼定在南方,这是林一的决定,只因她的姐姐在南方,不管程烨是真的听林一的话,还是为了填补自己心里的遗憾。双方的父母也都到了,那个和林一有着相似面孔的姐姐也早就到了,还领着她可爱的女儿,不远处的池然看着程烨和晓晓微笑的聊天不禁自己的脸上也有了笑容,上天不会亏待每一个努力去爱的人,晓晓是,程烨也是,他们在最懵懂的年纪里相遇,男孩在心里许下承诺护她周全让她快乐,却总也敌不过时间的强大,他的那份承诺给了另一个对他深情如海的人,谁也不曾亏欠谁,现世里彼此真心的祝福就是最圆满的结局,池然想或许晓晓是知道程烨的心思的,很久之前就知道,在他们还是孩童的时候,可是长大后我们总会遇到新的人,看不同的风景,收获另一份的感动与安然,没有对错,没有好坏,从心而已。   池然转身,他们二人的叙旧还是不要打扰的好,人群中一抹清冷的剪影侧身而过,犹如池然一次次梦境中的那样,人们还在互道喜悦,说笑声起此彼伏,在人群中原来下一秒就不见了他的踪影,池然下一秒就跑了过去,她知道如果还让她的心做决定有可能真的再也不见,身体上的行动比心里的想法要诚实的多,多少次了她不想承认自己还在在乎他,可只是一刹那,她就知道他在自己心里有多么重要。   南方的小雨总是不期而至,天空早已被迷迷蒙蒙的细雨所点染,都说南方的女子细腻温婉,正是随了这细细的丝雨。池然只能凭那不真切的一眼去追寻那个身影,那些笑声说话声渐渐淹没在沙沙的雨里,她凭着自己的直觉一路跟过去,终于又看到了那人,一袭黑色的西服,笔挺而修身,略显消瘦的背影迷蒙在这雨雾里,他踏着南方那种特有的青石台阶一步步缓缓拾阶而上,细密的雨丝斜插入他的发丝,他的衣领。池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超过他几步,就那样悄无声息地在后面跟着,保持着六七级台阶的距离,她怕走过去不是他怎么办?是他又该怎么办?她还没有想好第一句话该怎么说,该用怎样的一种表情才能显得自己真的不是很在乎。   手机的一阵简短的震动使池然不得不停住脚步,是林一的短信,问她去哪了怎么不见她的人影。   池然匆匆回了一个短信,只是一个短信的时间,再一抬头那人怎么就不见了?她慌忙朝前小跑过去,可是没了他的身影就好像刚刚这漫天的细雨中只有她一人。   作为伴娘的池然打扮的清新而自然,长发随意的铺在胸前,小巧银白色的发卡别在脑后,偶尔有几缕发丝挡在眼前都被她自然的拂到耳后,像极了很多年以前他们相见的时刻,她那时一袭水蓝色长裙,长发也是如今的样子就那样闯入他的眼,入了他的心。   她小心的握住林一的手,感受着林一的那份紧张与激动,她又何尝不是呢?她一脸笑意的走在鲜花铺满的道路上,却也用余光搜寻着那个重要的人,程烨说过他也会来的,这么重要的时刻,新娘出场的时刻,他不可能不在现场,可是没有,没有,直到池然和林一已经走过那长长的小路,她都没有再看到他,哪怕是一个背影。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落荒而逃,在独自一人散心踏在青石长阶上时,如果不是程烨给他发来的一条短信,如果不是几乎同时他也听到了后面手机的震动声,他真的已经说服自己后面的人真的不是池然,没有理由是她的不是吗?就在前一刻他看见同样身穿白色礼服的她,比记忆中出落得更加动人,她的碎发,她焦急的眼神或许也只有他能看得懂,而他也只能逃,一切都过去了,心里的那份悸动,埋藏了六年还不够么?   婚礼结束,池然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先回去,程烨为她订了机票,他们则在这住些时候晚些回去。在给她机票时程烨问她看见李墨染了吗?此时坐在飞机上的池然已经忘了怎么回答的程烨,她看见了吗?还是没看见?她自己也不知道。   程烨他们在南方呆了几日,看了些风景,这天程烨在洗澡的时候,林一突然想到趁他不在或许可以找找李墨染,池然那天走的时候她怎么会不知道池然的心事?浴室里的水声哗哗的响,林一在程烨的衣服里翻出了他的手机,翻了半天的通讯录居然也没有李墨染的号码,她记得池然说过李墨染的手机号早就已经是空号,程烨自然留着以前的号码也没用,可是两人总不能这几年都不联系吧?手机里的通话记录甚至短信都是寥寥无几,她怎么不知道程烨还有删除记录的习惯?只是短信里有一个陌生的号码,是程烨发过去的,问“在哪?”时间也刚好是几天前婚礼的那天。不知道是不是直觉,还是想为池然赌一把,林一想了几秒,就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电话那头一声清冷而又有点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林一一愣,“你是李墨染?”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随后有点戏谑的说道:“嫂子好。”   林一有些怔,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称呼她,“你真的是李墨染?婚礼的时候你来了吗?”   “来了。”那头的人不急不缓。   “你怎么不来见池然?”林一着急的问。   那头似乎沉默了几秒,“没有必要。”男声的清冷和冷漠让林一有些气愤。   “什么叫没有必要?你知不知道池然真的很想再见你。”   “我说,嫂子,程烨他不知道你用他的手机吧?”   “你管他知不知道,回答我的问题,当初你可以给她跪下,为什么现在连她一个解释也不听?”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而后林一听见了对方一字一句的回答:“我跪下是为了祭奠我死去的爱情,与她无关。”   “只是祭奠?”   “只是祭奠。”    ☆、痛的印记   程烨他们还没来得及去蜜月,就被公司的大事小事缠的不行,好像几年前那个不羁潇洒的程烨在这些光阴的碎缝里就成熟了,也或许他一直隐藏着成熟,只是池然一直没有发现。池然已经从公司里一个小小的职员坐到了副总监的位置,她的实力一直都有,程烨好几次都想帮她,都被她拒绝,她常说:“我能来你的公司工作已经是你给我的帮助了,你在帮我那就是在为难我。”程烨不得不只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职员来对待。只是今天会议上提出的去美国出差的人选时,池然几乎是下一秒就说了‘让我去吧。’   程烨不惊讶是不可能的,这些年他对她说的他最准确的消息也就是:他在美国。池然平时哪都不愿意去,犹恐避之而不及,今天却是主动提出自己要去,程烨不得不多想一步。   办公室里程烨和池然对坐着,谁都没有说第一句话。程烨还在想该怎么告诉他池然要去美国的事。   “因为他在那。”她说。   “什么?”他还没有问缘由,她便自己说了。   “我想我爱他。”   程烨看着此时没有一丝波澜的池然,好像是她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她说:我想我爱他。   “然后呢?”程烨问。   “我想去找他。”   “我知道。”他若有似乎的抬头看看窗外有些灰白的天,今天有小雨。   “可是,池然,你有没有想过过了这么久,或许他不是以前的他了。”   “想过。”她顿了顿,看目光清澈的程烨,“可是我想告诉他,这是我欠他的。”   程烨起身,临窗而立,“他结婚了。”   她微微一怔,“嗯。”   他回头,看身影有些单薄的她,却还是接着说道:“四年前,在美国。而且他也有了一个儿子,很可爱。”   程烨在说出这些话后就后悔了,他是最不可能伤害她的人,可这些话,无疑深深刺痛了她。   “所以,你还要去找他吗?”他问,带着隐忍和不舍,洒脱如他,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最后他却是最在乎的那个,他从来都疼他的弟弟,却从未被人看出,他朋友遍天下,真心对待的也唯有寥寥几人而已,而池然,不管是因为谁,他都不想她受到伤害。   “去。”她说。“不管怎样,我想总得有一个结束,我们欠彼此一个解释。”   银色的保时捷停在夜色中,他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来零点了,刚刚给林一回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晚些回去。程烨走进零点,里面的男男女女调着情喝着酒,搭配着舞台上的音乐,与程烨现在的工作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他绕了一圈还是从零点的后门出去,少了熟悉的人,就连曾经熟悉的地方也变得有点陌生。江边的风吹得他有些清醒,他还记得第一次见池然的情景,也是在这个地方,他们吹着江风,那晚他破天荒的告诉她自己的心事,也正是那天他决定利用池然来靠近李墨染,那时候也正是在这个地方他扛起喝醉的林一与她结下不解之缘。   他还是拨出了电话。   过了一会电话才被人接起。   “工作呢?”程烨问。   “是你让她来的?”那边问。   “我没有那个本事,她要是想找你早就找了,会听我含糊其辞的话?”   “……”   “你打算怎么办?”   “顺其自然。”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程烨好像是听到了他的叹气。   李墨染挂了电话,平视着电脑上那份出差人员的名单,不觉皱了下眉。   美国。   接机人员也是盛世的人,池然他们一行人很轻易的就看到了,更何况池然身边还站着一个如此“招摇”的人——程烨。程烨虽年轻最近这几年的成就还是被大家认可,不管是盛世还是李氏的元老都会敬重他几分。池然并没有看到李墨染,他是分公司的总经理,怎么会来接机呢?   他们先在酒店安顿下来,池然还没出过国,对美国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和新鲜,晚上的时候池然正靠在窗前看景致,夜色还没有全黑下来,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就已经是华灯璀璨了,一阵敲门声打乱了池然的思绪,池然去开门,是程烨。   “住的地方还满意吗?”他问。   “程少的眼光当然满意。”池然笑笑,侧身让他进来。   两人都走到窗前,看街上的车水马龙,程烨不经意的说:“他出过一次很严重的车祸。”   “车祸?”池然问。   “嗯,几年前李氏资金链中断,对李氏虎视眈眈的人想借此扳倒李氏,而那时候李墨染又……恰好出了些事,所以……”   “车祸是有预谋的?”她几乎是一针见血的问。   “嗯。”程烨轻点了下头。   “那,他出了什么事?”池然有些小心翼翼的问,程烨自动略过的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可她现在就想问个究竟。   他回身看着她,她的眼里是没有掩饰的焦急,他偏过头,却还是一字一句的告诉她:“他吸毒了。”   “吸……毒?”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爸在他意识不清醒的时候给他注射了吗啡,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年我留在国内的原因,我不理解他怎么可以为了李氏去牺牲他的儿子。”他极其缓慢的说,这也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李墨染与父亲感情一直不和,可他终究是相信李城是在乎李墨染的,可当他亲眼目睹李城叫人按住李墨染硬生生的给他注射吗啡时,他不止一次的怀疑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他质问过他为什么,他说李墨染的性格他最了解,你越是让他干什么他越不干,他骨子里总有一股拧劲要和你对着干,他说如果他有足够的时间,有另一种办法也绝对不会选这一种极端的办法,他说只要李墨染上了瘾,就会答应他商业联姻这条路,等婚礼结束后,他自会帮他戒毒。   程烨看着满脸震惊的池然,像是在苦笑般说道:“你知道他为了不走商业联姻这条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   池然看着程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确很倔,最开始的时候李城定期都会给他注射一定量的毒品,李墨染为了躲避李城,把自己反锁在房门里,硬生生的挨了六天,我不知道这六天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难以想象的苦,他本该不受这些苦的,本该不受的……”程烨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一记闷拳就砸在了厚重的玻璃上。   池然有些惊魂未定,却还是颤抖的问道:“那后来……”   “可笑的是,后来李城派人砸了门,还是给他注射了剂量很大的吗啡。李墨染知道照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败给他,池然,你猜他最后是怎么逃的?”   “我……我不知道……”池然说。   这是自李墨染走后他们谈论李墨染最多的一次,每说一句池然的心都宛如刀割。   “李城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会从三楼高的地方跳下去,三楼高,他就跳下去了,李城没想到他会以死相逼。”   “那……后来呢?”池然的眼睛里已有了泪水。   “他是在深夜里逃走的,去了戒毒所,三个月才出来。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完全是变了一个人,沉默的可怕,他出来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他同意联姻。他拼死逃出来,费了那么大的劲和李城作对后,他说他同意了。”   “为什么?”   “他说,他今生不会有爱的人了,那么和他结婚的人是谁都无所谓了。”   池然已经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眼泪不觉的往下流。   “快到婚期的时候,一直想破坏李氏的人就策划了这场车祸,他醒来后忘了很多东西,包括你们相处的那段时光,我曾问过他,还记不记得池然这个名字,他想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医生说他是选择性失忆,恢复记忆是有可能的,但是我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想起你了。”   程烨不知道这些话池然听进去了多少,只记得他走的时候她依旧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他看着她的泪水想像着如果李墨染看到会不会有一点点的心疼。   他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她并不好。”他说。   那边沉默了一会,“嗯。”   “我们办完事后和她见一面吧,以工作的身份。”   “鹏鹏叫我了,先不说了。”   挂了电话,李墨染依旧静默的坐在书桌前。原来她的心也会痛,竟然也会为自己痛。那些黑暗的日子他都懒得去回忆去想,不知道程烨是用什么样的措辞把它说出来的。一开始他的确是选择性失忆,原来如果可以选择去忘记,他脑海里最想遗忘的竟是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而不是那些他痛苦的日子。李墨染还记得那六天里,每一次都是至死的疼,他一个人蜷缩在地板上,地板上的污秽物和他紧密相贴,他的衣服早就肮脏不堪,更何况他都觉得他自己都是如此肮脏,后来他在戒毒所的三个月里,无比疯狂的思念着她,想着她的笑,她的一举一动,已经记不清究竟是蚀骨钻心的疼还是刻在骨子里对她的思念的痛,有好几次李墨染都觉得自己是死了,可每一次清醒过来的痛又都残忍的提醒着他:他还在活着。   出来之后,有一刻的念头,今生再也不会和她有交集了,那么余生都无所谓了,想通之后他几乎是下一秒就想见见他那位未婚妻了,不管是为盛世还是为李氏,总归有他母亲的心血,如今他想守护的再无其他。    ☆、斤斤计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烨的缘故,这次出差相当的顺利,只用了一个多星期就已经结束工作,同来的几个人有的提议在美国转转,领略下美国的风土人情,大家自然同意,尤其是在程烨说了句:“大家尽兴,费用我包”之后。几个人回了酒店欢天喜地的着手准备,只有池然脸上并没有多么的喜悦。   程烨安排他在美国的助手陪同员工去玩,自己则是在房间里静等着池然,他知道池然早就想见李墨染了,在工作的时候她就是心不在焉的。   一阵敲门声传来,程烨去开了门,他给人的感觉还是那么洒脱和云淡风轻,“现在就去?”他问。   “你不是说昨天就约好了?”她说。   车里。“池然,我说过他或许到现在也没想起你是谁,如果他对你陌生什么,你别放在心里。”   “我只是想看看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他知道他再多的反对也没什么用,更何况那个人是池然。他也曾旁敲侧击的让林一说服池然不要来美国,可终究没有拗得过她。程烨到现在还在想,让他们见面究竟是对是错,李墨染的事情这么多年也瞒过来了,为什么在她说了她爱他之后他就动摇了呢?他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见过他生不如死的样子,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果换成是他,程烨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的住,他后来也想能支撑李墨染走过来的会不会就是池然,可在他终于从戒毒所出来后,他的第一句话就让自己没反应过来。而现在,他有了合法的妻子,有了儿子,他又该以怎样的身份怎样的心情来面对她?他太想为自己的弟弟铺好一条路,可终究,他什么都没做成。   地点选在一家法式餐厅,简约而时尚,里面用餐的人还不是很多,大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只有少数几个是亚洲人。这家餐厅离酒店也不过隔了几条街道,两人来的尚早,就先入了座。   大约20分钟后程烨站了起来,池然的角度是背对着餐厅的入口,她清晰的看到程烨的嘴角微微的动了下,她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他,早就在紧张在害怕了不是么?从坐下的那一刹那,她就慌了,她从未如此害怕见到他也从未如此渴望见到他,这种交替着的极端的心情也只能一再的提醒她:她爱他。池然从未想过自己是这么爱他,在他走了之后,在她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之后。   还是回头。   一袭银灰色的西装,雪白挺括的领口,眉眼间带着柔和的金色的太阳的光,池然看不出这是他的温柔还是陌生,他比记忆中清瘦了些,却也成熟了些,他的侧脸还是有几分凌厉让人不易亲近,他的脚步一步步走近,一步,两步,而后站定。   “你好,这是我太太,这是我儿子。”客气的寒暄,疏离的问候,这是他们时隔六年再相见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想象中的“好久不见”不是一句怅然若失的“你还好么?”的问候。池然有些站不稳,她一开始怎么就没有注意到金光闪闪的他身边还有两个同样金光闪闪的人呢?她静静杵在那,微眯着眼看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洒在他们的肩头,她唯一的筹码便是他曾许下的诺言,她可以穿越重重海洋,可以不顾那些反对来到他面前,他,他们,那份诺言终于坍塌,再也无人兑换。   “不好意思,先去接了鹏鹏放学,所以有些晚。”他解释了一下而后入座。   池然没有注意他身旁的那个时尚而又温柔的女子以及那个男孩。“他说你不记得我了,是么?”她单刀直入。她从没想过再在他面前自己竟会如此直接。   “我之前出了点意外,相信我哥他已经告诉你了,我确实不记得你了。”他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甚至没有再看眼前这个女子一眼,他细心的为妻子和儿子点好餐,一边吃还一边耐心的帮他可爱的儿子擦掉嘴角旁的奶油。程烨也只是和他们打了一个简短的招呼后便低头用餐,他不经常回来,有什么事也是和李墨染联系,和这个侄子和弟妹自然也不亲。   “爹地,这个阿姨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她?”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总算打破这沉默而又略显尴尬的气氛。   “她是爹地很久以前的一个好朋友。”他温柔的说,而后又无比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   “可是是好朋友怎么不说话呢?怎么不牵着手一起玩呢?鹏鹏的好朋友都是和鹏鹏拉着手玩的。”小孩子一脸天真的看着两个大人,大眼睛骨碌碌的在两个大人间来回的转。   “鹏鹏乖,因为你爹地和阿姨都是大人了,大人就不像小孩那样拉手了。”一旁的女子解释道。   “那鹏鹏不要长大,鹏鹏要和小美一直拉着手玩。”一旁的女子笑道:“原来我们鹏鹏是舍不得小美啊,你这个机灵鬼。”她宠溺的摸了下他的鼻子,眉眼间尽是对孩子的喜爱。   池然不知道这场饭是何时结束的,只知道自己好像没有了一点力气,程烨还走在她的身旁,两人都是一阵沉默。几条街的路程,两个人走着回去,街道两旁华灯初上,有热恋中的男女在深情的拥吻,有几个顽皮的孩子在商店的门口打闹游戏,甚至还有抱着吉他深情的歌者……他们缓缓的走着,路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池然以前常常在想,每个人都有他独特的故事,或轰轰烈烈或平淡无争,那么她的呢?她的故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只是当她遇到李墨染后,才有了那么一点色彩,曾经那么爱自己的人,怎么现在连陌生人都不如了呢?   她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回酒店又走回房间,程烨在她要关门的时候问她:“你真的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顶多不过是失落罢了,别担心。”她勉强笑了笑,眼角无法掩饰的憔悴让程烨不得不按住了即将合上的门,“如果我说,他当初是有苦衷的,你怎么想?”   “我当然知道他有苦衷,只是——”池然抬起略显空洞的眼看着和那个人有相似俊容的脸庞说道“谁都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不是吗?”   门关上的刹那,她无声的倚在门上,把全身所有的重量都向后倾去,缓缓的蹲下,终于泣不成声。   再见他,一如很多年前他第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样子,那个如冰一样的男子,疏离,冷漠,不容人靠近,今天的他依旧客气,举止礼貌的如同会见一个从未谋过面的人,甚至于让池然怀疑他们之间是否存在着那些真实的美好。那些慢悠悠的时光里,那些宁静美好的日子里,他们有最初恋人的甜蜜的光景,却终究少了小夫妻间拌嘴吵架的时候,原来那些平凡而平静的日子里,她也曾爱过他。她从不去承认,以至于他从不敢去奢望。她从没想过,哪一天李墨染真的不在她身边了,她会怎么么办,细腻如他,又是否会想到不爱她的自己会过得怎么样,可事实证明,他过的依旧好,有貌美的妻子,有活泼的儿子,有所有人可望或许不可及的成功的事业……可她,好像什么也没有,好像身边除了少了他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变化。人最怕这样,你可以一直没有过什么,一旦有了又失去,这种感觉更让人难受,求不得苦。   李墨染一如往常坐在书桌前,得心应手的处理着手头上的文件,几年的历练使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为了和谁赌一口气而去拼命地证明挽留的莽撞而又热血的年轻人,眼前的他,睿智,儒雅,只是平和中依旧有着一股让人不可靠近的疏离感,陌生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是好还是不好,每周只是例行公事般给李城打个电话,说说公司情况便再无下文,李城随着自己的越来越力不从心,好像也对几年前自己对儿子所做的事而心生愧疚;偶尔和程烨打几个电话,程烨不打过来,他也不会打过去,电话内容可以从工作到天气,从生活到琐事,比如就连程烨陪林一逛街的所见也要说上一遍,程烨本就是一个有趣的人,这几年的酒吧被他打理的比几年前还要好,又比如公司里的小张不知怎么的就和零点里的小灵好上了诸如此类的他觉得新鲜的事好像都要和李墨染调侃一番,李墨染每次都是静静地听,偶尔发表下自己的看法,几句话的点评总让身在中国的程烨开怀不止,兄弟俩好像又回到小时候,他是那个讲故事的人,而他是那个听故事的人。可是唯独,他们的话题里没有她,他既选择了忘记,那他便缄口不言。只是过了这么久,谁又能真正的释怀?程烨看不穿他的心思,或许连李墨染自己也看不穿。   他停下在键盘上跳跃的手指,略显疲惫的往椅背上靠过去,修长的右手端起刚刚放在书桌上的一杯热茶。   “怎么还不睡?”他问,语气柔和,上一秒还有些微皱的眉头瞬间平和下来,真的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他知道她已经在身后站了有一会。   “来看看你,快忙完了?”回茗问。   “快了。鹏鹏睡着了?”   “早就睡下了,他还吵着让你给他讲故事,闹了半天。”   李墨染笑了笑,“下次告诉我就好,工作是永远忙不完的。”   他喝了几口热茶,便又开始忙碌起来,回茗坐了会,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已经快要12点,她起身,“我先去睡。”   李墨染“恩”了一声,便又重新投入到电脑里密密麻麻的文件里。   回茗在转身的时候却又突然转过来,问道:“你真的对她没有感觉了?”   李墨染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电脑,反问道:“如果是他回来,你怎么办?”   “性质不一样,如果我还能再见他一眼,哪怕一眼,我都会扔下你和他走。”   李墨染笑了笑,“看来这几年我的心血白费了。”   回茗孤疑的看着他:“我说,李,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就是爱上你了,你也不亏啊。”他正色道,眼里嘴里的笑意却还是暴露的一清二楚。   “我是不亏啊,可我怕你要斤斤计较。”   “本来就该计较的不是吗?”他说。 ☆、原来你骗我   池然选择了尽快回国,在他们一行人还准备去哪玩时,她连夜便订了最早的航班,以至于程烨在得知时恨不得立刻把池然揪到面前狠狠的揍她一顿,她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让人担心,程烨一不敢得罪李墨染二不敢得罪林一,偏偏池然还和这两个人连上了关系,在林一一通的数落下,程烨终于结束了他漫长的对话,还没来得及缓口气,便直接打给了李墨染。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心情不错,他刚刚和儿子下跳棋赢了一把。   “她回国了,今天凌晨的时候。”   “嗯,还有别的事么?”   程烨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任何变化,就好像往常他告诉他今天吃了糖醋排骨一样。   “没什么事,你忙吧。”   “也没忙什么,今天鹏鹏不上学,偏要我和他下棋,我还没来得及去公司。”   “也好,多陪陪儿子。”   “你可以和……咳咳,嫂子,商量一下,也该有个孩子了。”   “好了,我知道了,又不是没和你说过,她偏要多过几年二人世界的日子。”   “那是嫂子当年追你追的太辛苦了。”   程烨好像听出了李墨染语气里的笑声,“好了,别打趣我了,今天还要和公司里的人玩一番,先不说了。”   李墨染收了线,看儿子苦思冥想的样子,又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鹏鹏,爹地公司还有事,你让回小姐陪你玩。”   男孩一脸稚气,高高的仰起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李先生,你这样很不负责的,你就不怕回小姐怪你?”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个男子。   “哎,怎么说呢?回小姐可比你大气的多,她要是知道你到现在还没有练飞镖,小心你的□□就没了。”   “飞镖我早就玩的很熟了,哪一次不是正中靶心?可是为什么回小姐总是让我一次次的练呢?”   “那就要问她了,乖,我真的要走了。”他蹲下身,在男孩额头上一吻,“晚上接着和你玩。”   已经坐在车上的李墨染又看了一眼手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很简短,却让他足足看了几分钟,他好像笑了一下,“怎么这些事都赶在一起了?”他还是发动引擎,朝约定的地点赶过去。   来到这间颇具中国元素的茶坊前李墨染不是没有一点吃惊的,吃惊地点,吃惊人物,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定窗边的那个身着深灰色西装的人就是约他见面的人,茶坊本就清净,而他更像是清净中的一物,静默以待,眉宇稍显锋利,眼神中尽是冷漠,他像是注意到了楼梯间的李墨染,回头,恰好迎上他打量他的目光,男子微微笑了一下,颔首示意,李墨染也自然的走过来,坐在他的对面。   “我没想到你会来,在我没说是谁的情况下。”男人说道,语气一如人般冷漠。   “除了你还会是谁?”李墨染笑笑,“怎么称呼你?”   “她没和你提过我?”   “提过,她每次都是叫你阿漾,全名我还不知道。”   “迟漾。”   李墨染的手微微的握紧了一下,“哦?”一句你也姓迟差点就说出口。   “她过得好不好?”男子问,他最关心的问题莫过于此。   “当然好,想必你在见我之前已经知道我们的一切,又何必多此一问?”   “那你又何必多此一来?”   李墨染挑了挑眉,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几分,“因为我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人让她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   他的尾音拉的很长,在看到对面的人瞬间微皱的眉头后,发出一声轻笑。李墨染又坐好,调整了一下姿势,“我想知道这几年你去了哪,怎么说走就走?”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男子说道,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和平静。   “你还不是不敢见她?”   男子沉默了会,李墨染却不急,只是看着他,他衣领下的脖颈隐隐露出一道近于黑色的疤,看来当时伤口不算浅,李墨染低头无比自然的拿过已经凉半的茶,轻泯了几口,眼神却略过他有茧子的右手,意料之中的宽厚的手背上还有一道疤,不同的是疤的旁边却醒目的有着一道暗色的牙印,难以想到当初下口的人是多么狠。   李墨染皱了皱眉,“你当真是黑道的?”   那人放下茶杯,“怎么?”   李墨染微转过头,瞥了一眼楼下停着的那辆黑色宾利,上来时他便注意到了,回茗和他说过有一年阿漾过生日,她出手就是一辆宾利,当时的阿漾当然不敢收,两人为此还吵了一番,只是当阿漾失踪时,那辆一直停放在车库里的宾利也同时失踪,而回茗的账户上也不多不少多了一份宾利的钱,李墨染还记得回茗满是泪水的脸,她说那是他逃命的钱,她再转到他账户上时,他的账户已经被注销,一个上一秒还出现在她视野里的人,下一秒就如人间蒸发般不见了。   李墨染的眼神还游移在窗外,却缓缓开口道:“你手上的牙印是回茗咬的吧。”   池然下了飞机后先回公司放一些文件,然后又打车回了公寓,刚开门就看到在沙发上睡着的林一,电话里甚至程烨都不知道池然坐的哪班航班,林一自然也不知道池然回来的具体时间,在挂完电话后,林一草草收拾了一番便赶往了池然的公寓,她一直有她公寓的备用钥匙。所以当门锁有一点动静的时候,林一几乎是下一秒就清醒了过来。一个大大的熊抱让池然差点喘不过气来。   “宝贝,还有我呢。”   池然笑了笑,“我知道。不过你真的得松开我了,再不松开恐怕我要窒息了。”   林一放开紧紧圈住池然的双臂,说道:“然然,那种渣男不要也罢,咱们不去想他了,你放心我一定要打电话好好教训他一番,然后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咱们……”   “你有他电话?”池然在一片吃惊中又紧紧抓住了林一的手,“有……还是上次我趁程烨洗澡的时候,偷偷拨过去的,连一个名字都没有,这么多年,也难为他了,居然瞒的这么狠……”   “你给他打过电话了?”   “打过了……”林一有些迟疑的说,“不过然然,那种渣男咱们真的不要了。”   “他说什么?”   “他说……”林一看着眼里满是焦急的池然,只好说道“他说……哎呀,然然,你别这么看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好,我不看你,你说。”池然别过脸,双手却还是紧紧的握住林一的手,两人的姿势奇怪又别扭。   “我问他,他当初都可以为了你而跪下,还有什么不可原谅的,他却说……”   “说什么?”   林一再次迟疑着,小声的说道:“他说,他跪下是为了祭奠他死去的爱情。”   “然然,你还好么?我就知道不能告诉你,你看你……”   “跪下是为了祭奠……”池然松开林一的手,独自走到窗前,没有说话,良久,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叫起来:“他骗我!他说过他失忆了,如果失忆又怎么还会记得他为我跪下过,又怎么会记得我们之间的爱情!他一直在说谎!”   林一被池然突如其来的惊叫吓了一跳,缓了两秒才说道:“我没听程烨说过他失忆了呀。”   “不行,我要去找他,我要问清楚。”池然转过身对林一说道。   “你疯了?!你刚从美国回来见过他,你还要去?”   “我一定要问清楚,为什么他要骗我说他失忆了。”池然返身又抓起刚刚扔在沙发上的包,在打开门的一刹那,池然突然转过头,看着林一眼里还未褪去的不可思议,缓缓说道:“我终究该讨个说法,不管是为现在的我,还是为六年前的李墨染。”   不是没有想到过,如果失忆只是李墨染的一个借口,她又该怎样面对他,可是在见到他的刹那,他的冷漠,他的客气完完全全浇灭了她仅有的一丝火苗,可是他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克制才真的做到这样?难道真的已是不在乎了?池然反倒不是在意他是否会恨自己,最怕的是不在乎,只有无关紧要的人才可以是不在乎,但她池然真的只是李墨染的一个路人吗?她不想承认,更不敢承认。   她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问题是:她是以什么身份去见李墨染?朋友?故人?恋人?一个比一个更快的被她自己否定,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这个好像说的比较通。怎样也好,她知道,她必须见到李墨染,立刻!马上!   程烨这一行人还没玩的尽兴,就看到拉着行李箱匆匆赶回酒店的池然。程烨当时就睁大了眼睛,用手哆哆嗦嗦的指着那个风尘仆仆的女子,看都没看身旁的小刘,说道:“那人……咋那么眼熟?”小刘看了看不远处的人,又仔细的盯着自家老板看了看,“老大,那不是池然吗?你不是说她不舒服这两天就没和我们出去玩么?可是,她怎么还带着行李?”   程烨想起来了,当时公司的人问池然怎么没来,他心一烦,嘴一顺,直接说成了“她不舒服,休息两天。”哪成想,真的是休息了两天,又出现在了他眼前。程烨的直觉就是肯定有什么事他是不知道的,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追上池然问个清楚,而是直接掏出手机打给了林一,果不其然,在被林一教训了几句后,他终于得到了一个最重要的信息:池然知道李墨染没有失忆的事了! ☆、拉锯战的开始   程烨想这几天他恐怕是清闲不了了,他再次哆哆嗦嗦的按了电话,在听着响铃的空档,他自己也想啥时候自己就成了这样呢?以前天大的事他都会冷静客观的分析,一套‘程烨式思维’早就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练成,怎么现在碰到了一个半路上杀出来的弟弟外加一个好哥们的池然,自己怎么就容易慌了?也还好吧,程烨暗自嘲笑自己一番,相比于以前的日子现在总算是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了。   “嗯。”一声清冷的男音从手机里传来,李墨染大多时候回电话都是一句‘怎么了’或是一个简短的‘嗯’,代表他在听。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坏消息吧。”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有些应付,程烨脑海里似乎立刻浮现出某人微皱眉头的样子。   “咳咳……”程烨停顿了几秒“池然知道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   “好消息呢?”良久,李墨染问。   “你马上要见到她了。”   “……”   “这分明都是坏消息!好不好!”   程烨想起另一头已经被炸毛的李墨染,还是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老弟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这件事,所以先卖了个关子,可谁知你一说先听坏消息,我也是犹豫了会的,这两个消息哪个算好哪个又算坏?”   电话那头的李墨染也是一阵沉默,程烨知道他没挂电话,说道“算了,这么久了,怎么说都该有个交代,感情的事,我自己都处理不好,也不给你添乱了,你自己来吧。噢!还有一件事,你嫂子把你手机号给池然了。我先挂了啊……”   “……”   李墨染的眉头怎么会是微皱,不是一个疙瘩才怪!   果然,刚刚挂掉程烨的电话,紧接着一条短信就进来了——   尊敬的某某用户,********给您来电,请及时回复。   刚看完短信,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迟疑了十几秒,直到铃声熄灭紧跟着又响起来,李墨染看着手机屏幕上跳跃着的一串有点陌生的数字,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两个人俱是没有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浅浅的从听筒里传来,池然的手有些抖,连呼吸都有些不稳,明明几天前才见过的,现在竟连打个电话都能紧张成这样,还好她没有直接就冲过去当面问个清楚。   李墨染也是沉默着,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等对方来说话,大不了直接挂断电话,两个人时隔六年再见面,谁也不是当初那个成天把爱挂在嘴边渴望对方承认又期待温暖相拥的人了,纵使她池然的轨道始终不变,谁又能确保他李墨染还是在原地傻傻的等?猫捉老鼠的游戏他累了,也腻了,毕竟谁也不是神。   话到嘴边却一句也问不出口,时间静静的流,从一开始的紧张不安到后边的慢慢平静下来,池然反倒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李墨染抬腕看了看手表,她可真是能磨,两分钟了居然还不吭一句话,李墨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想要继续和她死磕,那句话怎么说来的‘以不变应万变’,这还是在林一死命追程烨的时候程烨和他胡诌的,没想到那时候的玩笑竟被本就头疼的李墨染用上了。   一声奶声奶气的声音由远及近:“哼!李先生,你怎么电话打个没完,还究竟去不去外面陪我玩了……”李墨染抬眸看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用肉嘟嘟的双手叉着腰,一副理直气壮又兴师问罪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竟也忘了电话那头的人是池然,他意识到后不自觉的咳了两声,终于还是先说话“那什么,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你知道是我对不对?”熟悉的声音下一秒就闯入了耳畔。   此刻换来李墨染一愣,好像自打接了电话他也没问是谁,就那样自然而然的和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着,换句话说,一个正常的人哪会握着个电话陪陌生人靠时间?   “你怎么不说话了?”那头的人似乎有些急。   李墨染想如果此刻自己再掩饰的话反倒是欲盖弥彰了,索性也就敞开了说:“池然,你找我什么事?”   她好像笑了笑,李墨染似乎听到了她舒缓下来的呼吸声,他便也不急,另一只宽大温暖的手却轻轻抚摸着不知何时已经靠近他的小家伙的头,头发有些长了,他想,此刻的他正用两只手指来回卷着小家伙的头发玩。   “两句话,想告诉你。”池然好像用尽了力气才说出了这几个字。   “好,你说。”   “当初。对不起。”   李墨染一愣,不知哪来的好心情他的嘴角已是漾开一抹笑的模样,这句道歉如果放在几年前,他恐怕连听都懒得听,而现在的他,竟也能坦然的接受了。时间真是个强大的生物体啊。   “池小姐,你言重了。”他说。   又是几秒。   “还有,我还爱你。很爱。”   男子的笑容还未褪去,就直直的僵在了那里。   这真是个拉锯战。   直到怀里的小家伙又拽了拽他的手,他才反应过来,“爹地,你到底还要不要打电话?你都好一阵没说话了。”   “我还有事。”   匆匆收了线,李墨染才意识到自己举止的反常,怎么又……沉不住气了?    ☆、阿漾   陪着鹏鹏在外面玩了好一会李墨染才带着他回来,两人洗漱一番后又吃了些饭,看着拍着圆鼓鼓肚皮的儿子,李墨染笑了笑,走过去宠溺的刮了刮他的鼻子,“玩也玩了,吃也吃了,好了,现在该去练打枪了。”小家伙嘟嘟嘴:“爹地,你说为什么回小姐老是让我练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啊,我这么小都快被她培养成土匪了。”   “哈哈——”李墨染笑了起来,“你哪来的这么多新词?”   “从动画片里看的。你看看别人家小朋友,都是学钢琴学画画,你再看看我,爹地,你说以后回小姐会不会要把我扔部队里啊?”   “你怎么知道这个词?”   “听学校里的中文老师说的呀,她说部队里整天就是枪啊打啊的,说我以后肯定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李墨染噗嗤一下笑了出声,看来回茗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她的儿子要是成了一个军官,她不还得后悔死?   李墨染又坐了会,看了看天色有点晚,还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了,已经回来了。”   简短的一段对话后,李墨染挂了电话,顺手把手机扔在了光滑的玻璃材质的电脑桌上,手机顺着光滑的桌面滑出去了十几厘米,李墨染揉了揉眉心,最近的事忙的不是一点半点。   大约十几分钟后,门口终于传来了动静,等了一会,李墨染才看见一脸倦色的回茗走进来。   她脱下大衣随意的把它扔在了沙发上,下一秒整个人就好像是栽在了宽厚的沙发上,米白色的沙发顿时凹陷下去,好像把她整个人都裹在了里面。李墨染走过去随手拿起大衣挂在了衣架上,又返身倒了一杯温开水,这才坐到回茗身边去。   “你这样到底值不值?”他问。   回茗睁开眼,接过李墨染手里的水杯,“你这是在嫉妒我。”说完后一口喝干了杯中的水。一声叮当的放杯子声应声而起。   李墨染皱了皱眉,“他回来了。”   “我知道。”   李墨染一怔,“你知道?”   “对啊,一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她回来了。”   李墨染愣了几秒,才意识到她口中的‘他’是池然。反正他也不知道怎么和回茗说迟漾的事,加上脑海中又浮现出两人最后聊天的情景:   他说:不要告诉她,拜托。   像他们那种人,应该是不轻易说拜托的。李墨染当时紧了紧手。   “对啊,她回来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李墨染变脸一样笑了笑,“夫人,你有什么高见?”   回茗又瞪了他一眼,“风流债自己解决!”   “哎,看来你一点都不担心我这个合法丈夫的去留啊。”   这几年,李墨染的变化岂是一点半点。   回茗又闭了眼,不再去理身边这个笑意盈盈的人。   李墨染知道她心情不好,也见好似的收起了笑,他也懒洋洋的靠在了沙发上的椅背上,一双修长笔直的腿随意的搭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你儿子被你训练的立志要当军官了。”   “他敢!”   “那可说不准,谁让你天天让他接触那些玩意儿。”   李墨染见回茗又闭了嘴,“给我说说你们的事吧。”   “又不是没说过。”   “反正你这一天也都是在想他,憋在心里总不如吐出来痛快些,我就静静的听着,也不打断您老人家。”   “从哪说起呢?”让我想想,女子一手托腮,一手撑额,双眼略有些迷离,思绪怕是已飘过来了千山万水,回茗大多时候并不安静,更不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小家女子模样,她利落,干练,有着男人一般的洒落,甚至说有些过了分的豪放,李墨染不知道在认识他之前的她是怎样的,是否也有小女人娇羞的一面,只是即使有,她也从未在他面前袒露过,想起六年前的时候,两个满是创伤的人就那样不期而遇,她拯救了他,他亦拯救了她,彼此之间没有矫情的相互慰藉,只是坦然的相对。他有一段即将埋葬的深情,她亦有一份固执而刻骨的爱恋,只是李墨染没有她的勇气,他克制自己去想去念去见,以至于再和池然狭路相逢时平静的他连自己都要深深的敬佩自己。而回茗不同,六年的日子里,那个人的影子反倒没有从她的生活中渐渐剥离,反倒更严丝合缝的融进了她的一点一滴,不管是两人谁的生日,她都会在前后的几天,把曾经他们走过的路,路过的桥,看过的风景,甚至是留恋过的晚霞都统统再温习一遍,若说她的这份爱过分执拗,一点也不为过。   直到迟槿鹏的出生,对了,鹏鹏姓迟。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把双方的老人瞒着,当初李墨染问为什么起这么绕口的名字,她说她最后一次见到他便是两人那次回他老家玩,木槿花正开的繁茂,一簇簇,一团团,粉红色的花蕊在风中摇曳生资,她见过太多名贵的花种,唯独那次他带她见过的最普通的木槿让她至今难忘,后来想他的时候,她便想到了那次漫山的木槿,在网上查过之后,她才知道木槿又被称为‘沙漠玫瑰’,再后来她便对它情有独钟,没有了他的日子,她又何尝不是一株被困在沙漠里而又固执开放的木槿?   当时李墨染抱着新生的娃娃时,内心又怎会不是一番忐忑与喜悦?或许在早些时候,他也应该拥有一个这样一个软绵绵胖乎乎的小家伙,后来他把所有一个父亲该给的爱都倾注在了此刻怀里朝他吐泡泡的婴孩上。   回茗说,他家境不好,没有读过几年书,从小时起就为了生计不得不在外面打拼,打拼的久了也就有了一点功夫,已在社会摸爬打滚的他经过一层层的介绍成了她的一个小保镖,那时候的她大小姐脾气严重,不喜欢好几个叔叔模样的人在自己后面跟着,就连去个卫生间外面也有人守着,失去自由的她同时也失去了这个年龄本该有的友谊和快乐,后来她闹她哭她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出来,直到父亲领来一个差不多年龄的他。他比她大了一岁,却因为常年在外做苦力的原因个头还没有她高,两人不过都是十一二岁的样子,一个健康,白皙,活泼,另一个却黝黑,瘦小,内向,生活的差距不言而喻,只是她可管不了那么多,她把他当做玩伴,当做朋友,做什么都要欢天喜地的拉着他的手,她理所当然的快乐,自然也不会看到距离身后一两步的他的不安和忐忑。新鲜劲过后的她也就不那么喜欢有他陪着的时候了,小姐脾气又一次显露出来,有时她甚至把他当做出气筒,或许是天生的一种优越感,每次受了委屈她的小拳头总会毫不留情的挥舞在他的脸上,甚至是还单薄的胸膛上,只要她想得到的能折腾他的方法她都乐此不疲的试过,小小年纪的她也懂得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后来她学了《逍遥游》,很久以前的一个逍遥的老头儿写的逍遥的故事,生涩绕口的文字让本就对文学不感兴趣的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来背下这些文字。“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每天上学的路上她总会背着手俨然一副小先生的模样去背这些绕口的文字,说也奇怪,总是跟在她身后的他没有用心记却熟练的记下了,那时候赶在青春期少女的叛逆时期,她坚决不坐车去上学,半个小时的路她偏要他陪她走着去学校,理由简单而荒唐,他在她家住了已快三年,没有从前累身体的活,生活不知比以前好了多少,又是到了男孩子长身体的阶段,他的个头早就超过了她,当时黝黑的肤色竟也变得趋于浅浅的古铜色,不算白皙但也绝不是生硬,他的眉黑而不浓,密而不厚,略显凌厉的往上一挑,像极了武侠小说中的‘剑眉星目’,他的唇却有些薄凉,而整个人的侧脸看上去却有让人说不出的清冷和俊逸。加上他少年时候身体的历练和违于这个年龄的好身手,整个人看起来便是结实,聪明如她,又怎么会不知道班上同学的那点心思,男生们嫉妒他的身手和身材,女生们则羡慕着她有一个沉默的少年天天跟在她的身后……   回茗的声音浅浅的,回忆着他们之间的过往,“有一次我逃课出去,正好被路过学校的我爸逮个正着,他说我小小年纪就学会逃课,该会的功课一点也不会,回到家后,他一把甩上门,没收了我的课本,让我默写《逍遥游》,我不知道那天老师正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全班学生都默写的很好,除了我之外,我爸在商场上是多叱咤风云的一个人啊,他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女儿落在别人的后面?他说,如果我写不下来晚饭就别吃了,以后也别吃了……”   “嘿嘿”,回茗有些狡黠的笑了笑,“他哪知道,阿漾早就把它拿下了,他在我身后熟练的背,我就趴在桌子上不缓不急的写……”   “阿漾说,在他们那里‘鹏程万里’是他从小就听身边的人说过的话,原来比富贵更让人神往的是自由。”他眼中隐隐的失落一点不剩的全部都落在她的眼里。   回茗的嘴角漾起了笑,她又动了动身体,舒服的坐好,“我就问他,你跟在我身边不自由吗?”这明显是一个肯定句,可她却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问他,她就是喜欢他沉默寡言想说却不能说的样子。   他大多时候唤她‘回小姐’,因为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真正的主子,有一种敏感和自知正如回茗的优越感一样是与生俱来的,偶尔被回茗折腾的实在是恼了烦了,他也会突然来一句‘回茗,你够了!’他像是一只偶尔会爆发的小兽,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总是在回茗的面前才会爆发,也只有回茗有这样的本事能让他爆发,那个年纪他该有的青涩模样每每都会让回茗捧腹大笑,可她却还是会恬不知耻的爬上他的肩头,在他的身上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她也不在乎两人之间的动作是否过于亲密,她敢不在乎,他却不敢不在乎。   他每一次的疏离都会换来她进一步的靠近,即使她知道在她父亲面前他的压力,可小小的顾虑又怎么会敌过她内心的强大的声音?他越是后退,她就越是逼近,每一次都是把他惹急了之后听到一句‘回茗,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才肯罢休,年少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对方的想法,他以为她是故意捉弄他,就是要看他出丑的狼狈样子,她以为他是讨厌她想离她越远越好,可她偏偏不,她就是要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直到她看到他帮她的另一个女同学买水,直到他终于忍受不了她晚上和别的男同学去酒吧厮混,两个人的爆发自然而然,甚至到最后的热吻都是自然而然。他理所当然的把她从她身边的另一个男同学那拉过来,两个人踉跄的走了几步后他丝毫不留情的把她抵在冰凉的墙壁上,他单手撑墙,另一手却用力的扳着她□□在外面的肩膀,他的声音低沉而薄凉,质问她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她却也毫不示弱,在他面前她一直都有资本,妖娆的红唇说着最难听的话,精心修至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笑,她就是要气他,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每每都让她心情愉悦不已,眼前的人依旧默不作声,与以往的爆发欠了点火候,周身的冷漠却终归让回茗有了退却的念头,她盯着他深黑漆亮的眼,仿佛他脸上细细的汗毛都一根根竖起,莫名的冷气让回茗放弃了和他对抗的欲望,可她的身体却毫不服输,膝盖冷不防的向上曲起到他的大腿上就是硬生生的一击,他有些吃痛的表情再一次让她爆发出了欢愉的笑。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他冰凉的身体早就贴上了距离不过几公分的她的身体,同样冰凉的唇没有温情的在她上一秒还笑着的唇上疯狂的席卷,他最初也只是想堵住她不安分的嘴,可他也没有想到会用这样极端而又疯狂的方式。令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那个骄傲而又不可理喻的大小姐不但没有反抗,却在适应了他之后,将舌头灵巧的钻进他的口里,醇香酒精的气息瞬间填满了他苦涩的口腔,他震惊的眼对上她调皮的眼,两人俱是没有闭眼,一个万分疑惑一个十分享受的看着对方此刻脸上生动的表情,直到他再一次生猛的推开上一秒还紧贴着他的身体的人。   他有些厌恶的擦了擦已有些嫣红的唇,甚至有些鄙视的看了看身旁的她,他不知道此刻该厌恶的是他自己还是上一秒在他身上张狂的女子。直到他宽大结实的后背同样靠在了冰凉的墙壁上他才有些渐渐回神,与其说靠,不如说是支撑,这一次换她先开口“你怎么不问我玩够了吗?”她如以往一样笑着问他,她从墙壁上抽身,转身走到他面前,两个人的位置对调了一下,他看到她眼里毫不掩饰的胜利。   “你想怎么样?”十几秒后的僵持后,还是他先开的口。略显苍白的男声在空荡的夜里有些薄凉,回茗眯了眯眼,有些狭长的精致的眼在黑夜里亮的发光。   “当然是还回来。”她一字一句的说。    ☆、拉锯战2   沙发上的人有些昏昏欲睡,声音也越来越小,李墨染抬起眼,看身旁的女子轻颤的睫毛,已经微干的眼角,那一刻他突然就软了心,轻轻的附身向前,在她的额头就落下浅浅一吻,无关其他。一个骄傲的大小姐爱上一个混混,谁也说不清什么理由,就连李墨染也弄不懂为什么这几年纠缠他的始终是池然一样。难道是谁先爱了谁就输了?他把自己的修长有力的手臂枕在回茗的脖颈下,怀里的她浅浅的呼吸着,安静的像只猫咪,迟漾所受的苦绝不亚于回茗这几年的苦,那池然呢?她有没有一丝丝心疼?有没有在午夜梦醒时想到过在异国的他?   他笑了笑,精致俊逸的侧脸在暖色灯光的剪影下却是异常的薄凉。他抱起回茗,脚步平静的走向卧室。   次日清晨,回茗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头,一手精准的捞起床上震动了N次的手机,“李墨染你有完没完?!”   那个罪魁祸首并没有立刻出现在她眼前,回茗解开锁,看着手机屏幕上陌生的一串数字,已是三个未接电话,“还真是执着。”她心里想,嘴角却轻轻笑了笑,随即又揉了揉蓬乱的头发,清醒一点后,才又大叫到“鹏鹏,李先生呢?”   一个小家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扑向床上的人就是甜甜的一口,回茗笑了笑,轻轻揉着儿子的小脑瓜,“宝贝,你爹地呢?”   “这个时间了,他当然去上班了。”   回茗看了看床头的表,已经九点,不算太晚,“你爹地知道他没有带手机吗?”   “知道啊。”小孩子一脸无辜。   “嗯?”   “他走的时候把手机放在你枕头旁的啊。”   “……”   李墨染真是越来越可以了。   十点。   回茗脚踩一双十厘米的黑色高跟鞋,里边是一件白色高领小毛衫,外面一件红色的齐膝大衣,长长的波浪卷秀发平铺在肩头,其实仔细的看看,回茗还是有女人味的,就比如离她不过一米的李墨染此刻正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来兴师问罪的女人,眼角眉梢都是坏坏的笑,他真的要被回茗和程烨带坏了。   “怎么,想我了?”   “胡扯!”上一秒还是女神的女子转眼就变成了女神经。李墨染想起那次和池然他们见面,不得不说回茗安静起来的样子真真是个淑女外加美女,她的演技不得不让李墨染佩服的五体投地,以至于在他们开车回家的路上他差点笑出了内伤。   回茗把手中的名贵的包随手就扔在了李墨染的办公桌上,只消几公分就砸到桌上的笔记本上。她从来不在乎这些,貌似此刻那个笑意盈盈的人也不在乎。   “你什么意思?”她有些气急败坏。“都说了,自己惹的风流债自己还,干嘛还扯上我?”   “我只是不忍心看你睡得熟,我却早就工作了,我要养家还要处理这些琐事,你就不会心疼一下我这个合法丈夫吗?”   “啧啧,你真是进步了啊,越来越没脸没皮。”   “谁不想轻松点?”   “那你轻松么?”她反问。   李墨染怔了几秒,“不是还有你么?”   “如果我走了呢?你知道咱们的……”   李墨染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继续下去的话,眼眸也暗了暗,他一个人径自走到窗前,点起了一支烟。   一支烟燃灭,李墨染回头,看此刻出奇安静的人,“如果,我说如果,迟漾回来了,你又会怎么做?”他难得认真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她咬了咬唇,“如果他敢回来,我一定废了他,我自己动手。”   李墨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又淡淡笑了笑。   可是我怎么废她?   回茗走后,李墨染静静的倚在窗边,23楼下车水马龙,他背靠着洁净的窗,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眼里有些疲倦的盯着此刻还闪动地屏幕,就在刚刚回茗把它毫不客气的扔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还是按下了接听键,“你想怎么样?”   池然被突然的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要知道这是她今天打得第七个电话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能这么坚持?她还是顿了顿,“我想见你,现在。”   “好,地点你来说。”靠在窗边的李墨染不自觉的揉了揉眉心。   “你公司楼下的木叶咖啡厅。”   “好。”   李墨染回身按灭了烟,星星点点的火星终于受不了他的挤压熄灭在银色的玻璃缸中。   木叶是少数的华人开的一家咖啡厅,就坐落在李墨染公司的楼下,李墨染常常在工作之余去那坐坐,偶尔的发下呆,想着那些似有似无的往事和人烟。如今再踏进来,却没有了往日的闲适与安然,他的脚步略有些沉重,却还是坚定有力的往前走,有些事总得有个交代。   池然约在了二楼,二楼都是单独的隔间,多少少了一点一楼的温情和温暖,他不常来二楼,却还是熟练的找到了她的位置。   李墨染没去问池然什么时候到的,只是在看到她后就径直的走了过去,无比平静的坐在了她的对面,面前的人有些憔悴,唇色连浅粉都算不上,眼睛下面有一圈淡淡的清痕,她瘦了。   李墨染轻轻别过头去,躲避她有些炙热的目光。   “我不想追究你又恢复记忆的事。”   她率先开口,语气坚定而认真。在她坐到这的前一秒她还坚持一定要问清楚,但李墨染走过来的那一刹那,她就崩塌了原先所有的信念,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去追究,只要他,只要这个在她记忆中疯狂霸占的男人,他走后,她的记忆里全部是他细碎的点染,抹不掉逃不开。   李墨染一怔,“好。”   “你还想知道什么?”他问,简短而严肃。   “你还爱我吗?”   他没有回答,却从衣袋里熟练地抽出烟,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轻轻夹着一根已燃着的烟,直到那根烟已燃尽,他茫然的在浅紫色玻璃制的桌上磕了磕烟灰,明知没有了一点火光,却还是用拇指和食指夹住烟蒂在面前的浅色玻璃缸中摁了摁,直到那烟已被他挤压的不成样子。木叶的服务还真周到,他以前怎么不知道?   “我没料到你会来找我。”   她听不出他话里的语气。   “然后呢?”她问他。   像是多年前的那个明媚的早晨,他快活的靠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震惊的她问‘然后呢?’   他没有说话,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好像再见之后,沉默成了他们二人之间最好的相处模式。   他又点燃了一支烟,蓝灰色的烟圈缓缓而上。   良久,还是她先开口:“什么时候起这么爱抽烟?”   “习惯了。”他淡淡的张口。又吸了几口,还没燃尽便被他掐灭。   她还记得很早以前,她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那个时候的他笑着说‘自打认识你之后’。而今他淡淡的说‘习惯了’。   他又坐了会,轻轻转动着食指上的银色指环,一下、又一下。   “怎么没带戒指?”她问。   “嗯?”他反应了一会。“忘了。”   “程烨对你不错。”他说。   “还好。”   “他对林一还好吧?”   “挺好的。”她笑道,又加了句:“我们这几个人中,也就他们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不是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怅然。   良久,他倾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漠然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温情。   “记得你爱听故事。”他淡淡的说。   池然点了点头,也不管背对着她的他能否看得见。他还是继续了后面的话题。   “曾经有一个人,在面对一段破碎的感情前,选择了逃避,他却没有想到,自己的逃避却可以补救另一段感情,所以,理所当然的,他选择补救了。”   李墨染没有再说话,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如果时间停止,哪怕就这一刻,多好。   他知她没走,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确救了一个濒危边缘的女人,他为他们的感情也终究做了努力。没有比下跪更考验一个男人的真心和耐心了,她早该知道。   他终于回过头,正视那个安静而有些单薄的女子,“池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也不知道你对我究竟还有什么感情,若是之前我负了你,对不起。若是之前你负了我,我原谅。我们现在不过是最寻常的朋友,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很多人,错过了才会有下一个等待你的人。如   果你接受我这个朋友,我欢迎,如果你仍旧执着,我抱歉。”   这是六年后他们再相见,这个男人对她说的最多的一次话。   她还是静默的坐在那,只有窗口吹来的风微微撩动她有些细碎的发才让李墨染确定时间不是静止了。   她不言,他也不急。   既然面对了,就坐到最后吧,太多的事他不想重复。   “至于你这样?”良久,她问。   他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看着她。他的眼似波澜平静的水,只是不夹带任何感情的望着她。   她还是开口:“我们的那段感情……”   “那段感情太珍贵,只配珍藏。”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挡了回去。   “你恨我么?”   他有些木然的摇了摇头,“爱久了心会累,恨久了心会痛,所以,对你,我宁愿不爱不恨。”   “李墨染,你是要说我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吗?”   她难得的有些激动,李墨染瞥眼看见了她眼角的湿润。   他语气缓和了些。   “池然,爱了你那么久,终于可以放手。我放手,你放心,也算公平。”   池然再一次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巨大的陌生感呼啸而来,他再也不是那个附身在她耳畔轻轻说出那些撩人的话的李墨染,他再也不是那个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像依恋母亲那般轻靠在她胸前的李墨染,此刻坐在她面前的人,疏离客气,一如很多年前躲避他的自己。   她突然的扯起了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李墨染,你一直都知道我爱你,就连现在,你也知道。”   她轻咬着唇,倔强而认真,宛若多年前两人在外公家的那刻,她被他堵到一堵墙前,她倔强的推开他的手,冷漠的警告他‘放手。’   “池然,这个玩笑不好笑。”   他微眯着眼,细细打量着几步之外的女子,好像真的要从她眼里探寻到一丝隐瞒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这是个玩笑?”她嘴角噙笑,泪水却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   她起身,从容的走向几步之外的他。   她一直笃定,只要是她,只要是他。他就一定不会拒绝。   此刻的两人两唇相抵,池然嘴间的清香流连在李墨染的口齿中,当她眼角的略显冰凉的泪水滑过他温热的脸,他怔了怔,下一秒就推开了眼前的人。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可话语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薄凉。   “说了这么多,你有没有觉得我是爱你的,哪怕一点?”   他有一刻的愣神,而后自然的一笑,他笑得没有一点瑕疵,那张清冷凉薄的脸不管换上哪种表情,都会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   “如果有你就不是池然了。”他又轻声笑了笑,眼里嘴里满是无辜,他又向前走了几步,与池然擦肩而过,随手端起她早已为他点好的咖啡浅啄了几口,还是熟悉的味道但是多少苦了点,他微微皱了下眉,拨开黑色西装下的衣袖,指针不偏不倚五点半。   “我得走了。”   她低着头。   他起身,一步、两步,一如他来时的平静,一如很多年前那个暗夜下的操场上他悄无声息的走向她,一步、两步。   他始终没有回头。   以至于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她。   她有些茫然的走到窗前,看楼下李墨染越来越模糊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一滴泪终于再次滑落,打湿在木色的窗棱上。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你想回到哪个时候?   这是车祸后他醒来一直坐在身边的那个女子问他的第一句话,他看着她湿润的眼,像极了脑海里那个一直躲着他的女孩的眼,他目光清澈,清晨的阳光斜□□他多日不打理的发上,同时也让身边女孩眼角的清泪泛着闪闪的光,他扯了扯带伤的嘴角,还是笑了出来,有些苍白的手吃力的抬起附上她晶莹的眼角   “这个时候就很好。”他说。   如果记忆选择了忘记,未尝不是一种幸运,毕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有这样的运气,经得起荡气回肠,也乐得起全身而退。   他从来不曾恨,恨池然对他的若即若离,在该爱一个人的年纪,他毫无保留的去爱,他想他再不会放下身段去对另一个人如对池然那般好,他本是一个不会爱的人,却在努力爱她的光阴里学会了何时珍惜,何时感激,这对他来说本就是一笔莫大的财富。   程烨近几年常说‘老弟,你越活越有人情味了’,他也总是付之一笑,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那些频繁而又规律的出现在你的生命中的人,当真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正如回茗,正如迟槿鹏,当然还有一直在他身边的程烨。所以他在程烨总是没有营养的话里也总是能挑的出兄弟俩共同的话题,所以在面对回茗时他总是多了一份别样的情感与安然,所以在鹏鹏面前他尽力做一个尽职又合格的父亲……只是,他改变了这么多,原来的清冷都成为如今最合适的温度,怎么面对曾经抵死相爱的人,他竟也能这么冷漠的相待?   他的确是变了,似乎比从前更胆小。更不想也不敢去触碰以前的人和事。   又怕什么呢?谁知道。   不过有一个问题这几年李墨染都没有想过,那就是池然回过头来对他说她爱他,有一段日子是他压根记不起池然这个人,即使从前深爱,这个问题他当然不会去想,等到他想起来的时候,时光已经悠悠然的过了大半年,他听了回茗的故事,也在无意间记起了自己的故事,就像曾经很珍藏的宝贝哪天被人拿走了,他不知道,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时,那人又把他的珍宝原封不动的呈现在他面前。原本只想珍藏的如今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它。   他也曾自己悄悄的去过医院,医生说车祸带来的短暂性失忆在一段时间后恢复是极有可能的一件事,顺便还给他又检查了一番,告诉他可以安心,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那天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叮嘱过那个年过花甲的华人医生,如果有人来询问他的病情,不要向别人透露他已经想起来的事实。到底不想谁知道这件事?程烨,程烨之后的人呢?他不敢往下想。   可唯独没有想到会有一天这两个故事还会发生别的什么别的事情。   迟漾会回来。一个已经消失了六年的人会突然回来。   池然会回来。一个在心底死了的人会突然的出现,告诉你她还爱着你。   我们真的是上帝的玩笑啊。   李墨染记得这句话,这句话是池然的日记本上的,可是如果真的不在乎了,怎么隔了这么久她的一句话还是能记得这么清?   李墨染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他没想阻止过回茗,就算哪天回茗因为迟漾而淡出他的生活他也不会去追究什么,这是一个早就达成的协议,可是若是连回茗都走了,他还有什么筹码全身而退?   池然从木叶出来,不偏不倚撞了一个人,那人同样一身黑色正装,眸子却是比李墨染的还要清冷几分,深邃几分。他好像在急着打电话,电话里的忙音池然听得一清二楚。   “对不起,先生,我没有看清路。”池然赶紧道歉。   “不怪你,是我自己没看路。”   池然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往旁边挪了几步,那人没再看她,径直进了木叶。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手,一道暗红的刀疤和一个深色的牙印?之所以确定是刀疤,是因为小时候池然和外公去砍树枝的时候,外公就不小心的滑了手,锋利的刀刃直接蹭过外公的手臂。不知道怎样的伤才能留下如此触目惊心的痕迹,池然不自觉的紧了紧大衣,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   公司的人在这逗留了几天,还是因为工作原因提前回了国,池然刚踏进酒店,就瞥见了在大厅里悠然坐着喝咖啡的某人。   “你没回去?”池然走过去,落座在程烨身旁。   “哪敢?”那人含笑。眼波轻转,真如当年那个放荡自由的公子哥模样。   池然没说什么,却是缓缓的倚向了身后,眼睛却是浅浅的合上。程烨不知何时收起了笑“谈的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她反问。“我宁可他不记得我。”   一字一句,清晰入耳,却是无尽的悲凉。   “当初你该相信他的。”他说。   “现在他该相信我的。”   “相信你什么?”   一阵沉默后,池然还是没接话,眼角却是湿润了几分,已是午后,阳光的浅黄斜斜的铺在窗上,地板上,连同此时的二人周身也是浅浅的暖色,几分晶莹仿佛闪着点点亮光。   程烨用胳膊碰了一下池然。   “有一个人,我想你该知道。”   池然没说话,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像是一个已经轻睡的人。   程烨紧了紧嗓子,不理会池然,还是说道:“回茗和李墨染的儿子,姓迟。”   “哪个迟?”她像是惊醒了番,有些突兀的问,惊落了眼上的碎阳。   “走之迟。”   “据说回茗嫁给李墨染之前是有一段恋爱的,对方是她爸爸手下的人,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人失踪了,这段恋情不了了之,不出一年,她便生下了现在的儿子,对外称是早产。”   “接着说。”   “这件事连我爸都不知道,自从李氏的危机解除后,两家的关系自然比以前要好,加上有了鹏鹏,他们二人的婚姻更是被双方所乐道。”   “但是你是怎么知道鹏鹏姓迟不姓李?你是刚知道?”池然微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略有神秘的人,一丝不易察觉的莫名气氛在二人间流转,程烨瞒了她这么多年,这笔账她好像还没来得及算。   “你这是什么眼神?!”程烨有些怒,“我知道这些自然有我的方法,你到底要不要听重点?”   “你说呢?”   程烨有些抓狂,现在的人都是怎么了,自己怎么哪方都不能讨好?气归气,可是下一秒他还是说出了关键。   “那个人,现在回来了。”   他眯了眯眼,看此刻出神的池然。   “在想什么?”   池然打量着他,还是实话实说:“你真像只狐狸。”   “……”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池然送程烨去机场的时候程烨有些担心的问。   “我自己能处理好,放心吧。你呀,就该早些回去,林一早就想你了。”   池然推着程烨往前走,这个人什么时候起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程烨在临登机前,还是打了一个电话。   “别让她发现,她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他总是有点担心,迟漾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若是他还爱回茗,若是他知道李墨染还和别人纠缠不清,那么池然的处境很危险,不管是多心也好还是谨慎也好,他不想在池然的事上出一点差错。    ☆、打转   李墨染再次和池然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已是一个星期后,他对她的执着有些头疼。   不知道她怎么就约到了这个地方,每次他和程烨出来都会到这家餐厅,餐厅的老板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华人,每次见到两兄弟都是和蔼慈祥的笑,后来李墨染才知道,程烨在几年前帮了这个老板,现在这间不小的餐厅也有程烨的投资。他的兄弟到哪都能伸展拳脚,对于这点李墨染深信不疑。   别致优雅的隔间里,此刻的李墨染正用刀叉吃着盘子里七分熟的牛排,看也不看对面的池然,从两个人坐到一起到点餐,还没有说过一句话,不一会,李墨染吃的差不多了,才放下刀叉,抬头看正在盯着自己的池然,她还一点没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他开口,有点压抑的沉默让他微微有些不适应,他以为她会开口说些什么。   “我想你了。”她说。   “哦。”   以前好像也是这样的吧,她好像说了无数次的‘我想你了’。   “你怎么不反驳?”她问。   他轻笑,“有用吗?”   他的食指轻轻敲打着餐桌,眼神瞥向外面不远处哥特式的建筑,“如果有用你早就不在这里了。”   “的确。”池然倾身向前总算喝了口微凉的咖啡。   “真的回不去了?”她问。   “嗯。”他顿了顿,“我现在的家庭很好。”   “哦。”她的尾音有点上扬。   他微微皱眉。   “如果哪天,我说如果,你们分开了,你会不会来找我?”   “没这个可能。即使有,也不会。”   “这么肯定?”   “为什么不?”   “因为你还爱我。”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   “你越是冷漠的对我,越说明你在乎我,因为你不敢,不敢放松下来一点,你怕软弱一点,就溃不成军。”   “这么了解我?”   “不算。只是太爱了。”   “你倒是变了点,轻易的说爱了。”   “你一直都知道。”   “什么?”   “我爱你。不管以前,还是现在。”   “这句话你说过了。”   “那你到底要不要相信我?”   未及他回答,她的唇已经覆在了他的唇上,还有些浓香的咖啡味道混合着她的味道,全都不留空隙的蔓延在他的唇齿间。   没有拒绝。   他由着她一点点的探进、又深入,卷席着他的舌,缠绵而深情。   不知道何时开始,亦不知道该何时结束。   如他们的缘分,兜兜转转,六年,都能再回到原地,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回到家,李墨染有些不稳的栽到了床上,把床上的人理所当然的弄醒了。他没有开灯,暗黑的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酒的味道。   被扰了清梦的女人有点不满,一手按亮了床头的灯,橘黄色的灯光下,男人微醺的面庞深深的凹进柔软的被子里。   “你又见她了?”   “嗯。”一声闷响在被子里低低的传来。   “没出息。”   良久,她以为他又睡着了,抬手要关灯,她才懒得收拾他一下,想任由他就这样睡过去。   还没触到灯的开关,回茗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了回去。他有些发烫的身子紧紧贴着她,靠近她,含糊不清的问:“我哪点不如他?不如迟漾?”   她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的有些发怔,竟是过了会,才说道:“干嘛又扯上我,说好了自己惹得风流债自己还。起开。”   她推他。   一个吻猝不及防的落在她的唇间,舔舐、加重、最后竟是变成了渐渐的撕咬,她吃痛,终于用了更大的力气推开他。   “李墨染!”   两个人不是没有彼此相吻过,谁都不是圣人,在那些迷茫而又痛苦的日子,他们是彼此的依靠。他那时刚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折磨,他以为他以后都会成为毒品的禁脔,她那时被挚爱的人抛弃,她以为从此以后以恨为生也要寻得那个负心人让他偿还。   同是失去了半条命的两个人,再也经不起生命里任何的打击,他们同时同意了父辈的安排,再一次与命运握手言和,她不在乎当初从车窗里看到让他缓缓而跪的女子是谁,他亦没有追究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骨肉,婚后的两人都是清冷漠然,新婚时的热情甜蜜对他们而言更是从来没有,可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就算养一只小猫小狗也会有感情的吧,更何况是有血有肉的两个人。   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由一开始的漠然到后来渐渐的关心,谁也说不清是从何时开始,他知道她爱喝温热的牛奶,煎蛋要九分熟,她从不吃青椒不吃姜,每次保姆做的菜她都能准确无误的挑出姜,有一点青椒做辅料的菜她都不会碰,而他对此毫不在意,她不吃青椒,他吃就好了,不然每次都是浪费,以至于保姆下次还是会乐此不疲的做青椒的菜。他戒毒很长一段时间后,渐渐迷上了香烟,一开始他只是点燃了它,不吸,只是看着烟注缓缓而上,蓝色的烟雾混合着他无神而略显空洞的眼,每每她都会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停留在他有些模糊的脸上,而每次他意识到她在看他时,他总会在下一秒就将烟掐灭,淡淡的笑下,说句“抱歉。”几次之后,她才明白,他的意思是吸烟对胎儿不好。   第一次的亲吻是在鹏鹏一周的时候,或许是怀孕期间她的心情总是不是很好,鹏鹏刚生下来的时候总是会有小病,她恨那个男人,可是也是真爱这个孩子,她视他如珍宝,他生一点病,她就急得不行,从前那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现在小心翼翼的不得了,生怕鹏鹏有一点意外。一次鹏鹏生病的时候,她也住了院,李墨染只是尽一个丈夫的义务在医院里陪着她。可是当他看到在梦里的她依旧是紧皱着眉头,那一刻,他突然心疼了这个女人,附身,一个吻就自然的落在她的唇间,或许是感应到了什么,她睁眼,看距离只有几公分的他,他没有撤离,眼神清澈明朗,她亦没有推开他,缓缓,她的手轻抚上他的发,呢喃道“别再让我一个人。”   后来的发展亦是自然而然,他陪她一起散步,一起去超市挑选婴儿用品,偶尔也会买一些青菜,为晚上吃什么主食而小小的争吵一番,两人都妥协过,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改掉了大小姐说一不二的毛病,不再让身边的人唯她的命是从,他也不知从何时起说出自己的想法,不再总是一味的迁就别人,两个人都没有了当初那般爱的火热的情感,却在平淡的日子里学会了慢慢适应对方,学会试着接受另一个人的存在。   那天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带着小家伙去了海洋馆,看起来和普通的三口之家没有任何区别,从海洋馆出来便去吃了中餐,就连晚上都和每天一样,偶尔他们二人像普通夫妻那般吵吵嘴,而后便各自睡下。她疼急了小家伙,每晚都是守在他身旁,像她那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本该是照顾不了小孩子的,可是偏偏,鹏鹏在她的精心照顾下,身体也渐渐结实了起来。那夜,小家伙半夜的时候哼了几声,她便立刻醒了,还未触到床头灯的开关,一双手就覆在了她的手上。她心一惊,想要呼喊,下一秒那只温热的大手就捂在了自己的嘴上。   “是我。”他轻声的说。   她怔了几秒,是啊,除了他还能有谁,虽然婚后两人一直分开睡,不过从他的房间到她的房间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她从不心疑,也从不锁门。还有谁有本事在黑夜下闯入他们的别墅?   “鹏鹏只是在做梦,没什么事,小孩子这样是正常。”   他的话从暗处传来,声音还是很轻。   她短短的“唔”了一声,声音从他宽厚温热的手掌上闷闷的发出,他的手还在她的嘴上,他没有立刻拿开的意思。她也没有生硬的把头转过去。   过了一会,小家伙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而刚刚不久的嘤咛好像真是做了一场梦。   她的脸有些莫名的发热,虽然近在咫尺的他并不能看见,她没有感到床凹陷下去的动静,却还是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有些僵硬的身子。   他是半蹲在地上的,在感到身边的人有轻微的动作后,便收起了手,他按开了灯,却又轻轻的转了转,把灯光调的不那么明亮,柔和的橘色的灯光洒下来,他转头,看脸有些微红的她,他情不自禁的笑了笑,在感到喉咙里是一阵异样的干涩后,他也有些别扭的转过头。他起身很自然的坐在床边,就连一只手精确而又轻巧的握住她的手都是自然而然。   两个人沉默了会,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再然后他的手便轻轻的覆上她的脸,就如同几个月前他给她的一个浅浅的吻,她大多时候都是一个飞扬跋扈的女子,而此刻,一个小女人的娇羞呈现在她的脸上,她的脸有些发烫,当李墨染有些不确定的凑过去的时候,是抱着被她一巴掌扇过去的准备的,可是没有,两唇相抵,年轻的两个人都有些微微颤抖,谁都不是第一次尝试男女间的甜蜜,可当真紧紧贴合的时候,却都怀着一种忐忑。当他褪下她最后一件衣衫,她的双手却抵在了他宽厚的胸膛。   “你看清楚,我不是她。”   他一时怔在那里,骄傲如她,怎么可以允许别的男人把她当做另一个人的替代品?   他狡黠的笑了笑,狭长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下泛着深邃的光,深不见底却还是如白日间的清澈。   “我知道。”男音的低沉在她耳边吐气如兰,邪魅的声音蛊惑着身下的人儿,当然还有他自己。   “我也不是他。”   他又加了一句。   “那你要不要我?”   李墨染真的是一种毒。   再后来,他们谁也不曾提起过婚前的那份协议,“三年后和平分手”也随着日子的缓缓流淌被掩埋在时光的角落里。其实他们是在鹏鹏一周后才办的婚礼,他车祸醒来后加上养伤,回茗的肚子也一天天的大起来,似乎两家人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可自那夜后,他仿佛真的已经做好了打算,打算让那个女子参与到他日后的生活之中,所以当李城找到他时,还未等李城开口,他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说他要娶她。   他要娶她。   就算原本的婚姻只是为了保住李氏。   就算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就算他想起了以前。   早就该告别了,不是么?   谁规定年轻时的爱恋总会走到最后?哪个不是厌倦了□□的把戏而后才草草收场?   更何况,回茗,哪一点不如她池然?   池然是他最合适的心动。   回茗却是他最合适的人。   他牵起回茗手的那刻,没有多么深情,甚至都没有对日后的生活有多大的想法,他就想,平淡的过吧,总归要过,有个伴没什么不好,所以当回茗执意要他签下协议时,他也没什么异议,签就是了。   如果没有意外,他想或许他们两个人还是会“续约”的。   可是直到,她出现,他出现。   再见到池然,是在程烨的婚礼上,他早已把她遗忘在岁月的风尘里,他的身边也早就默许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可是当真的看见,当真那个人就活生生的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强大如他,还是有那种抽茧剥丝的痛,像是从你的身体里抽出了你呼吸的氧、你流动的血,不多,却是残忍的提醒你,你在疼,每一秒,你遇见她的每一秒。   没有感觉了吗?没有感觉为什么还会疼?   纠缠的太久了,他已经分不清对她是爱还是别的什么情感了。   不如不想,这种错综复杂的情感被他丢在一旁,可是没有想到不久后却成了他最大的困扰。    ☆、拉锯战3   李墨染的头有些疼,他有些恼的揉着脖颈,不知道昨晚回茗对他做了什么,怎么脖子这么疼,害得他写个文件都得坐的端端正正。秘书进来的时候,他刚好处理完一份企划书,正有些悠闲的倚靠在转椅上,尽量让脖子舒服一点。   所以当秘书说外面有个池小姐要求见面时,他差点就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她真的越来越大胆了,找到公司里来了。   李墨染仔细回忆了下昨天他们见面的内容,他的确做得有些欠妥,至少他该像上次那样推开她的。他兀自叹了口气,“叫她进来吧。”   今天的池然和昨天的池然没有什么不同,眼神还是淡淡的,衣服还是昨天的那身,他以为昨天的“出格”会带来一点点的不同。   可是,他还是小瞧她了。   在听她说完第一句话后。   “我想和你在一起。”她说,没有之前的‘我可以等你。’   “做朋友难道不好么?”他问,他对她一如既往的无奈。   “可以□□人,为什么要□□人?”   “你从哪看出我们有□□人的条件?”   她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不去正视他探求的目光。   “我吻你的时候你没有拒绝。”   她还是开了口。   他轻笑,“池然,没有一个男人会拒绝主动送上门的女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曾经想要征服却征服不了的。”   他贴近她的耳畔,把征服两个字咬的咯咯作响。   池然耳畔一红,静静坐在那不动   “那又怎么样?”   她抬眸,对上他清澈却依然满是戏谑的眼。   李墨染一怔,“什么?!”   她起身,双手就勾住了他的脖子,陌生又熟悉,还是那个她,就连动情时也是有些笨拙,她不算灵活的攀上他的脖颈。   “这么多年,你当真就没有想过我?哪怕一点?”   她的语气清凉,和着满腹的疑问和探寻,她怔怔的,盯着他。   由震惊到接受,再平静,他没有温度的拿开她的双手,眼神冷漠冰凉。   他又坐回原来的地方。   “换作以前,我一定会败的体无完肤。”   他轻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冰冷的话语无疑是一盆彻骨的寒水将她从头到脚浇个透彻。   她从未如此主动。   掌控好像脱离了李墨染的控制。   他看着她,看她一颗颗的解开了衣服的纽扣。   他还是漠然的坐着,犹如欣赏一件没有温度的艺术品。   可是行动总是比思维要更诚实,他几乎用了超出常人的速度就到了她身边,一手按住了她还想要继续下去的手,手上的青筋暴起,力气之大,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他的眼中盛着漫天的火气,沉着脸,冷厉的脸像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的手离开她的手,下一秒却掰过她的脸,没有一丝柔软,手指上的力道让她的下巴顿时出现了几道红印。   “谁教你的?”   狠狠的、低低的声音传来,他已经在努力克制,克制那股莫名的怒火。   “不用你管。”   她紧闭了双眼,早就蓄满了的泪水终于从眼中滑落。   “我是不会动你的,你走吧。”   他的眉头不经意的皱起,这个女人,总是一次次的挑战他的极限。   “好。李墨染,你别后悔。”   她用力的别过脸,也不管脸上丝丝的疼。   她几乎是没有回头的往外踏着步子。   “你给我回来!把你的衣服系好再出去!”   她微怔,“怎么,你不想看的别人看也不行?”   她像是在笑着,他听出了她的尾音。   两人谁也不知道从哪一秒开始的,或许上一秒两个人还是冷漠的对峙,可下一秒便火热的纠缠了起来,像是要把对方吞噬一般。   他吻着她,从未有过的霸道和疯狂,像是急于填补这六年的空白,像是抓住记忆里仅存的温度,没有怜惜,没有柔软。   她被他推到办公桌前,她的腰撞在了有些坚硬的木质的桌棱前,微微吃痛,她闷哼了一声,可男子好像并没有听到她的闷哼,还是发了疯似的席卷,衣衫早就被他褪去大半,一切自然而然,可是当他就要突破最后一道防线时,还是颓败的将头重重的靠在了她□□的肩上。   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全部扑在了她的肩头。   手上的力道渐渐放松下来,他看到了她白皙的皮肤上几道红色的印子,男子别过头,表情木讷而迷茫。   一件件的替她把衣服穿好已是20分钟后。   多久没有像这样亲昵的举动了?手指触到她的皮肤时,他有一阵微微的颤栗,可下一秒还是恢复了平静漠然的正视着她。   “抱歉,如果对于以前你真的觉得亏欠我,那今天就都还清了,你走吧。”   他背身而立,再不去管身后的她。   池然倔强的面容还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最后的话语凛冽和决绝,没有了丝毫刚才玩笑的语气,她说,“你记住只有一个我。”   这世间当然只有她一个池然,难不成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可是骄傲如他,难道李墨染就会有很多个?凭什么在她要挽回的时候便挽回,她当他是什么?   可是如果不爱,她又怎会做出刚才的举动?   可是如果不在乎,他怎么每次见到她时都需要极力的克制?   克制的是怒火,还是爱?   要不要相信她?李墨染也自己问自己,该怎么相信?拿什么相信?谁会去赌一份过去了六年的感情?六年前的自己什么都没有,只是因为爱她,敢爱,不管她心里是谁也好,留在自己身边是什么心思也好,他要她,想她,他在她面前还有什么可以是不妥协的?只是谁都有累的一天,他以为他的爱没有终点,可是忘了他还只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人,爱的越多给的越多,越渴望对方给自己一点回报,哪怕一点,可是六年前的池然给了他什么呢?寒尘雨一直是他们之间的刺,拔不开断不掉,后来也想通了,不如放手吧,放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怎么可以那么自私,只凭自己的爱就能禁锢另一个人吗?他给了她自由,给了自己自由,不念不想,他不恨她,那些灰暗的日子都过来了,如果不是她,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些被毒品折磨的日子能否挺得过来。   当他真的可以摆脱毒品的时候,他也发现终于可以放手了,那天,和回茗达成协议的那天,牵起她的手的那天,他就已经在池然和自己的面前筑起了一道坚硬的城墙,不可逾越,不能窥视。   可就是这样,那个人却不期然的出现,不负责任的告诉你‘她要回来,她爱你。’她从不给李墨染留后路,以前是,现在更是。    ☆、决定   在接到程烨电话时,李墨染还在一家酒吧喝着酒,一个金发碧眼的曼妙女子正在他几步之内舞动着曼妙的身子,他微眯着眼,打量着前方的人,眼上的笑意越来越迷离,不多时,他的眉头便微微皱起,低头看了一眼在吧台上震动的手机。   “什么事?”   他的声音很大,尽量保持清醒。   “池然出事了!你现在在哪?怎么那么吵?”   “出事?她能出什么事?你不是回国了么?”   李墨染撑坐起身子,另一只手揉着有些发痛的头。   “车祸,很严重。你赶紧去医院!”   程烨在说完医院后便急急的挂了电话,他需要最近的一班航班赶去美国。   男子有些踉跄的挤出了拥挤的酒吧,外面的凉风吹得他有些清醒,李墨染拦了一辆出租就匆匆赶往医院。   他看了看刚刚的通话,下一秒还是拨了过去。   “谁做的?”   “我不确定。”   “说。”   清冷的声音让电话那头的人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程烨只好说出了那两个字。   “迟漾。”   两个人的对话简短而干脆,李墨染挂了电话,手上的青筋暴起,他狠狠的握着手机,就像是要把它撕碎一样。   当他赶到医院好不容易问清楚池然的情况时,据护士说她已经进手术室有两个钟头。   头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双手抱拳,微闭着眼,眼里有些凉意,他还是尽量仰起了头。   这个场景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对了,还是六年前,池然失去孩子的那次,也是这样,他在外面等,那时候的他不明白车撞得不是很严重,怎么就那么多血?现在脑海里闪过的那个画面还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他到底要做什么?如果池然有一点损伤,他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他!   手机一阵短暂的震动让他稍稍回了点神,是程烨。   “池然怎么样?”电话里的声音十分的焦急,李墨染不去管程烨怎么会知道这个消息,只是说了句“还在手术”便匆匆挂了电话。   另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你在哪?”   男子冷漠的声音让此刻还坐在公司里处理文件的回茗有些不适应。   “当然是在公司,不然在哪?你知不知道都几点了,我还没处理好。”   回茗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叹了一口气,公司里的事让她焦头烂额,她在处理工作这方面的能力确实不如李墨染。   “怎么?和你的小情人约会完了?谈的怎么样啊?我可不会挽留你的,放心走吧。”   回茗有些戏谑的笑还回荡在耳畔。“我现在在医院,池然她出了车祸,我要你,立刻、马上出现在我面前,我有事要和你谈!”   李墨染的咆哮声让即使隔着电话的回茗也是微微一震,看惯了他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发起火的样子确实让她惊吓了一番。   “人怎么样?严重么?”她边问边往外走。   “如果她出一点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这句话把回茗说的一头雾水,“谁?你不会放过谁?”   还没等她问完,电话里已经传过了一阵忙音。   “……喂,至少你也该告诉我哪家医院啊。”   回茗赶到医院的时候,在问清楚了之后总算找到了李墨染,哦,那个在护士口中的一个疯狂的中国人。   “她怎么样?”回茗喘着粗气问此刻没有精神的李墨染。   “还在抢救。”   “怎么回事?”   李墨染抬起无神的眼看一脸焦急的回茗,过了几秒才开口。   “他回来了。我说,迟漾。”   李墨染别过头,不想去看此刻一脸神色复杂的女子。   缓缓,她开口,“是他干的?”   “嗯。”   “你怎么确定是他?”   李墨染没有说话。   “你们见过?”   “见过。”   “什么时候?”   回茗的语气冷的像一把剑。   “几天前,我见过池然后。”   她坐在他旁边,眼神空洞的看着白色的墙壁。   “他说了什么”   “不让我告诉你他回来的事。”   “他出现是为了什么?”   李墨染坐直了一些,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多半是想警告我离池然远一点。”   “哈哈,他凭什么?”   她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你放心,如果你的池然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他。”   李墨染有些怔,没料到她会说这么一句,毕竟刚才自己的确是被迟漾气坏了,他并没有想把气撒到回茗身上。   “抱歉,刚才……”   “有什么可抱歉的,人之常情。”她又笑笑,修长白皙的手扶过耳边凌乱的碎发。“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俱是没有说什么话。空气静的好像凝固了一般,缓缓地、无声地在两人之间流转。   良久,“你,还是爱着她的吧。”回茗淡淡的说。   李墨染好像不意外她会这么问。   “嗯。”   他说。   他早就动摇了,在池然开口说她还爱他,一直都爱的时候,只是这些年的他太善于伪装了,伪装的都觉得自己真的不爱她,可当她一次次的闯入自己的视线,固执而执拗的告诉自己,她爱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迟早有一天自己会再次沦陷,六年的时间,若是教会了她何为爱何为不爱,那么,六年,他才知道一个人若是刻在了你的骨髓上该是什么样子。池然,那么平凡的一个人,怎么就在他的心上扎根、发芽,甚至在这么多年不见的日子里也能在他的心底固执的生长,最初不相识,他的记忆里是没那个人的,可是恢复了记忆之后呢?原来仅凭那些虚幻而缥缈的回忆都可以让自己再一次爱上她,那么,她在他心里又该是怎样的重要?   “你呢?”他问。   “什么?”   “难不成还真废了他?”   回茗闭了闭眼,就好像很多次她醉酒在沙发上,李墨染也静静坐在她旁边听她讲他们之间的故事一样。   “我怎么废他?这么些年,他还回来做什么?”她的语气里夹着淡淡的湿润,让李墨染也有些难过。   “回茗,如果你愿意,我是不会离开你们母子的,这点你是知道的。”   “是吗?那池然怎么办?她还在手术室里。”   李墨染往后靠了靠,眼里满是疲惫。“我不知道,她不该来找我的。”   回茗有些淡然的笑了笑,“该来的总会来,迟早有一天要面对,没有他们,我们也是不可能的。”   李墨染回头看她苦涩的笑,抬起手想像往常一样擦掉她眼角的泪水,却有些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她红着眼,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   如果真的没有后来的这些变故,他和她,真的没有可能?   李墨染闭了眼,不去想这些费神费力的东西,他处理不了太多东西,只能凭本能去守护心底最在乎的东西。   “你总有他的联系方式吧?”   她问。语气已经恢复了冷静。   李墨染把手放下,悄然的放在手机上。   “嗯。”   “给我。”    ☆、好久不见,迟漾   回茗是在半个小时后才到的约定地点,她断定若是他在外面看到来的人并不是李墨染,还没靠近肯定就走了。   此刻,她正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个黑色的身影走过去,那个侧影,清冷、消瘦,一如他当年离开时的样子,决绝,没有给她一丝退路。   她坐在他面前的时候,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了呼吸。优雅的坐下,拿起瓷质的杯子,轻泯微笑。   “好久不见。”   她说。   她直视着那张震惊而在下一秒就恢复了冷漠的脸,“怎么,不认识我了?”   凛冽的尾音微微上扬,连她自己都有些轻颤,生怕下一秒眼泪就不争气的滑落下来。   他还是不说话,一如多年前,嚣张的她,缄默的他。   他任由她发怒、咆哮,抑或是清冷、冰凉的试探,他还是不语。   他记忆深处的小女孩,还是那么骄傲,那么张牙舞爪,在他面前,毫不掩饰,毫不做作,就那么轻易地露出自己真实的样子。   “回茗。”   他淡淡的开口,一如多年前他走的那夜,没有温度,没有挽留。   “对不起。”   他说。   他给的起的也就只有这三个字。   在他开口说出‘回茗’这两个字时,她就知道,她已经败了,体无完肤。   “池然的事是你做的?”   “是。”   “你为什么要去害她?”   “他已经结婚了,不该和别的女人再有瓜葛。”   “哈哈,迟漾,你凭什么管?”   她妖媚着眼斜睨着他,又加深了语气:“你凭什么?”   男子握着杯子的手力道加重了几分。   “那你保重。”   男子说着便站了起来,几步便踏了出去,丝毫没有给她留余地。   “你站住!你敢走!”   男子清冷的背影好像是顿了一下,下一秒还是迈开了步子。   “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后果自负!”   他微怔,‘后果自负’这四个字以前不知她说了多少遍,只要是他违了她的意,她便大声的宣告‘后果自负’,可是每每这样,她总是在他稍有温情的话语中,亦或是稍有温情的唇中败下阵来,她爱他,着了他的魔,再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到了他的面前,也不自觉的放低了自己,只是因为,她爱他。   可是,他竟然敢,他怎么敢,抛下她?让她一个人承受?   爱多?恨多?   再看见他,她恨不得撕碎了他,可是再恨也是因为她在乎他啊,可是他怎么还能这样冷漠?这样置身事外?   容不得他再往前走一步,她已经快步走到了他面前,拦了他的路,断了他原本清冷的念头,只因为,下一秒她的唇已经覆在了他的唇上。   辗转,撕咬。   他静静的杵在那,没有回应没有拒绝,只是任由她在自己的口中席卷,即使血腥的味道已经紧紧包裹在两个人的唇齿间,他还是不动,她需要发泄,他再了解不过,如果自己的疼痛能让她舒服一点,哪怕一点,他也甘之如饴。   她累了,也倦了,或者是血腥味终于让她难受了,她离开他的唇,头重重的靠在了他宽厚的肩头,两个人之间的默契不像是经年不见,反而更加深了一种熟悉感。   “阿漾,别走了。”   她在他的胸口喃喃细语。   积攒在胸口的冰仿佛在瞬间便融化,他紧闭了双眼,“我们,回不去了。”   “为什么?”   她猛地推开他,逼问着他,审视着他。   他的嘴唇慢慢蠕动着,几欲张口却还是一次次的放弃了,“没有为什么。”他说。   “你确定?我们回不去了?”   他看着她,那么凉薄的一个人,眼神里竟也注满了忧伤。   “我们换个地方说。”   她不容分说便拉起了他的手,两个人朝外走去。   餐厅里的人不多,却还是被两个奇怪的中国人所吸引,有当众热吻的,却没见过这两个人这样的,像是有仇般。   两手相抵,温热的气息从掌心间传递,他的手如人般冰冷,却还是握紧了那一方温度。   渐渐加重的力道让回茗的心里升起了一股股暖意,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肩头,与橙色的发丝缠绕交融,跟在后面的迟漾忍了很久才终于放弃抚摸她的发丝的冲动,饶是如此,这短短的一路走来,他的回茗,他的女孩,好像从未离开过。   “迟漾,你个混蛋!你凭什么说走就走?”   两个人停在一处还算宽阔的地方,不远处白色教堂前的鸽子正悠闲的散着步,旁边喷泉的水注有规律的升起又落下,多好,异国的景致,很早以前迟漾就想过,如果逃,就和她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有白鸽,有绿草,她还是大小姐,而他心甘情愿的陪着她,心甘情愿的忍受着她的坏脾气,她闹她吵她不可理喻,那又怎么样?可当他所有都准备好了,有一个人竟连让你逃的机会都不给你,那个人拿命威胁你,不是你的,是她的命,回茗的命!   他该怎么办?   谁该告诉他,他怎么办?   他也曾想,她是他的女儿啊,难道血缘的亲情竟不足以比上商人眼里的帝国大厦?可是他不敢赌,没法赌。   谁敢拿自己最挚爱的人的性命去赌?   那天他走的时候,那个人问他,‘当真不要这些钱?’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径直的往前走。   ‘你以为你真走得了?’   对那个人而言,他的命如蝼蚁。   “随你。”   这是迟漾对他说的最后两个字。   可是命不该绝,他一路遭人暗杀,却终归有贵人相助,最后一次落难于海上,却被一艘游轮所救,他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可当真的活下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一丝庆幸的。不知道他的缘分是好是坏,总是与富贵人家的女儿牵扯在一起,那天救他的正是S市地产界龙头的女儿,他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他只会拿拳头说话,他亦报答不了她什么,唯一能报答的就是自己这条命,他为她的父亲卖命,每次沾上血腥的事,不管多大的危险,他总是抢着去做,她的父亲看在眼里却从不点破,直到那个女孩嫁做人妇。那天,她问他,可曾有一天喜欢过   她,哪怕一点。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喜欢过,也难自持过,因为她太像她了。喜欢又怎样?他那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她?她们?   再回来,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人了。他每一次的出生入死都被那个地产大亨看在眼里,更何况年轻人对他女儿的态度他一直看在眼里,仅凭这点,他便欣赏他。他被他有意的栽培,直到有一天一个杀手也能泰然自若的坐在谈判桌前与人周旋,他总是懂得用最快的方式得到对方所在意的东西。   与回茗的相遇,纯属偶然,只是他在谈一笔生意时,无意看到了那个名字,那个曾决定他生死的名字。过往一层层的被揭开,回忆汹涌的涌了上来,他从来没有想过再和回茗有什么牵扯,只是想再看她一眼,忍了这么多年,他终于派人去查了回茗,后来,他才知道,他离开后她便来了美国,她结了婚有了孩子,对方同样是一个企业的接班人,外界传闻两人感情和睦,生活美好。他真的已经放手,直到他看到池然。   男人最懂男人的心思,李墨染对池然的感情他无需多查,便知晓了大半,他要警告那个男人,不要再对别人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可是,他拿什么身份警告?回茗在质问他时,他也愣住了,对啊,他凭什么?   回茗的拳头一下砸在他的胸口打断了他有些迷离的思路,“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他反问。   “说什么?”她冷笑了一声,“迟漾,别说这么多年你没有愧疚。”   他盯着她,不语。   “你当然对不起我,可是还有一个人你也对不起。”   凉风吹得她的发丝有些乱,眼里的红渐渐的显露出来,他忍不住想要去摸一摸她的眼,可终究没有抬手。   “还有谁?”他问。   “你的儿子。”   犹如一声闷雷砸向了迟漾的胸膛中,“你再说一遍?!”他的语气终于不再是平淡,有点质问有点咆哮。   “你以为鹏鹏是谁的儿子?”   她说,“迟漾,你听好了,他的名字是迟槿鹏。他姓迟!”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她反问着他,“如果鹏鹏是你的儿子,你拿什么补偿我?”   “不可能。”   “迟漾,你就是个懦夫!你真想一刀两断是吧,好啊,那就再也不见,如果你再敢出现在我面前,不用别人动手,我自己就废了你! ”   回茗转身大步而走。   惊在一地的迟漾硬是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疯狂的追着那个把他扔在这的女人,雪白的鸽子被他惊得到处乱飞。   他几乎是一把就扯过回茗的肩膀。   “你把话说清楚!”他叫嚣着。   她像是没有看见他一般,挣开他便往前走。   他又一把拉住她,两个人挣扎的间隙,他准确的吻向了她的唇,刚刚被她咬破的地方血腥味又充盈在两人的口里,她紧皱了眉头,这个男人,是不想活了吗?   不知道谁先停止了挣扎,两个人紧紧的贴合着对方,冰凉的液体从脸上滑过,竟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泪水。   “阿漾……”   她终归是他的小女人,过了这么久,只有他,也只有他,才能让她上一秒就抓狂,下一秒就温顺的如同小猫。    ☆、转了一个圈   两个人一同来到医院时已是中午。池然已经转到普通病房,可是目前仍在昏迷中。   迟漾在见到李墨染时微微有些不自在,挣了几下还是没能把手从回茗的手里挣脱开来。他还是有些别扭的朝李墨染鞠了一躬。   “抱歉,我……”   “你的确该抱歉。”   李墨染的声音还是很清冷,“幸亏池然没有什么大事,如果有的话,就算回茗在,我也不会放过你。”   迟漾的嘴微微张了张,没有说话。   回茗看了一眼病房里睡着的池然,说道,“墨染,抱歉。”   “你带他去见见鹏鹏吧,池然这里我来。”   “好,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给我打电话。”   李墨染“嗯”了一声就欲转身。   “谢谢。”同样清冷的男音传来,李墨染怔了怔,没说什么。   回茗又看了他一眼,“走吧。”   池然的睡相一直很好看,很安静,有些苍白的小脸陷在蓝色的枕头上,李墨染还是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多久没有像这样安静的看着她了,她还是没有变,一如记忆中的样子,不施粉黛的脸,细碎的刘海总是懒懒的趴在额前,她好像从来不会在意自己是什么样子,即使在他面前,在她喜欢人的面前。   李墨染微倾向前,一个浅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就当这些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我还是你的李墨染。   池然的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所以当她醒过来看到自己床边睡着的李墨染后,竟是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立刻惊醒了本就没有睡熟的李墨染。   “怎么了?我在这我在这。”男子有些语无伦次,“是不是哪疼?你告诉我哪疼?”   “你不是说我们回不去了吗?你现在怎么还在这?”一声哭腔的池然李墨染还没有见过,以前的池然是不在他面前哭的。   “回得去回得去,你想怎样就怎样,告诉我是不是哪里疼?”   “疼——”   “你等着我去叫医生。”   李墨染说着就转身,可池然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别走,把话说清楚。”   她一脸梨花带雨,好像他做了天大的伤害她的事。   唔,好像的确如此。至少在池然眼里是这样的。   “好,说清楚。”   男子反握住她的手,重新平静的坐在了椅子上。   他的脸柔和而安静,阳光的侧影斜斜的打在他的侧脸上,池然逆着不算刺眼的光线,认真打量眼前这个平静、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他的眉眼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没有漠然,没有疏离,好像六年的时光于她只是一场梦,很疼,但是总算醒了过来。   “然然——”   他开口。   她微颤。   这一声‘然然’隔了多久才再次自他口出,自她耳入?   “嗯。”   她的声音极小,指尖的颤抖还是让另一只大手敏锐的察觉,他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你别说话,我来说。”   她焦急的先开口,他微怔,随即点了点头。   “这次,换我来追你,好不好?几年?你说几年?我可以等。”   她语不成句,却还是掷地有声。   他的确是怔住了,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等待他答复的女子。   不安?焦急?她所有的情绪都那么明显的写在脸上,时间静静地在两个人之间流转,直到她轻闭了眼,晶莹的泪水又缓缓流下。   他起身,吻上她清凉的眼。   她惊愕的睁眼,看近在咫尺的他,久违的温暖呼啸而来,过了这么久,寻了这么久,还好是他,终归是他。   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流连在二人之间,她的手轻覆上他的背,熟悉的,温暖的,宽厚的。   眼泪再次滑过眼角。   终于等到你。   他每天都会来医院陪她,给她讲讲近来的事,当然包括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故事,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听,不去打断,不去埋怨,只是遗憾,遗憾这么多年,她怎么能没陪在他的身边,尤其是那段他痛苦的日子。   她对回茗有一种难言的感激,感激她曾两个人一同来到医院时已是中午。池然已经转到普通病房,可是目前仍在昏迷中。   迟漾在见到李墨染时微微有些不自在,挣了几下还是没能把手从回茗的手里挣脱开来。他还是有些别扭的朝李墨染鞠了一躬。   “抱歉,我……”   “你的确该抱歉。”   李墨染的声音还是很清冷,“幸亏池然没有什么大事,如果有的话,就算回茗在,我也不会放过你。”   迟漾的嘴微微张了张,没有说话。   回茗看了一眼病房里睡着的池然,说道,“墨染,抱歉。”   “你带他去见见鹏鹏吧,池然这里我来。”   “好,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给我打电话。”   李墨染“嗯”了一声就欲转身。   “谢谢。”同样清冷的男音传来,李墨染怔了怔,没说什么。   回茗又看了他一眼,“走吧。”   池然的睡相一直很好看,很安静,有些苍白的小脸陷在蓝色的枕头上,李墨染还是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多久没有像这样安静的看着她了,她还是没有变,一如记忆中的样子,不施粉黛的脸,细碎的刘海总是懒懒的趴在额前,她好像从来不会在意自己是什么样子,即使在他面前,在她喜欢人的面前。   李墨染微倾向前,一个浅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就当这些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我还是你的李墨染。   池然的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所以当她醒过来看到自己床边睡着的李墨染后,竟是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立刻惊醒了本就没有睡熟的李墨染。   “怎么了?我在这我在这。”男子有些语无伦次,“是不是哪疼?你告诉我哪疼?”   “你不是说我们回不去了吗?你现在怎么还在这?”一声哭腔的池然李墨染还没有见过,以前的池然是不在他面前哭的。   “回得去回得去,你想怎样就怎样,告诉我是不是哪里疼?”   “疼——”   “你等着我去叫医生。”   李墨染说着就转身,可池然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别走,把话说清楚。”   她一脸梨花带雨,好像他做了天大的伤害她的事。   唔,好像的确如此。至少在池然眼里是这样的。   “好,说清楚。”   男子反握住她的手,重新平静的坐在了椅子上。   他的脸柔和而安静,阳光的侧影斜斜的打在他的侧脸上,池然逆着不算刺眼的光线,认真打量眼前这个平静、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他的眉眼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没有漠然,没有疏离,好像六年的时光于她只是一场梦,很疼,但是总算醒了过来。   “然然——”   他开口。   她微颤。   这一声‘然然’隔了多久才再次自他口出,自她耳入?   “嗯。”   她的声音极小,指尖的颤抖还是让另一只大手敏锐的察觉,他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你别说话,我来说。”   她焦急的先开口,他微怔,随即点了点头。   “这次,换我来追你,好不好?几年?你说几年?我可以等。”   她语不成句,却还是掷地有声。   他的确是怔住了,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等待他答复的女子。   不安?焦急?她所有的情绪都那么明显的写在脸上,时间静静地在两个人之间流转,直到她轻闭了眼,晶莹的泪水又缓缓流下。   他起身,吻上她清凉的眼。   她惊愕的睁眼,看近在咫尺的他,久违的温暖呼啸而来,过了这么久,寻了这么久,还好是他,终归是他。   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流连在二人之间,她的手轻覆上他的背,熟悉的,温暖的,宽厚的。   眼泪再次滑过眼角。   终于等到你。   他每天都会来医院陪她,给她讲讲近来的事,当然包括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故事,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听,不去打断,不去埋怨,只是遗憾,遗憾这么多年,她怎么能没陪在他的身边,尤其是那段他痛苦的日子。   她对回茗有一种难言的感激,感经守在了他身边,感激她最终还是放开了他。她不知道那个女子是否也爱上过他,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她的李墨染那样优秀和耀眼,就如小的时候她看《射雕英雄传》里,洪七公笑着对黄蓉说:‘丫头,怕是那个姑娘看上你的靖哥哥了。’黄蓉当时不急不恼,‘靖哥哥那么优秀,被别人喜欢是正常。’池然当时很不理解黄蓉,怎么能那么大度,竟然允许另一个女子如她一样爱上她的靖哥哥,时至今日,同样的事情放在她的身上,她才知道,原来真的可以,可以不对那个人有一点怨念。   如今已是最好。   有他,有她。   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那个人,总算再次找到。   她遗失的美好。   李城最近总是有些力不从心,公司上的事务基本是交给了兄弟俩打理,对于多年前自己的那点执着,他对自己的小儿子多多少少有些愧疚,逝去的人已经逝去,他纵然曾经对不起过那个女子,可是看到如今的盛世发展越来越好,他总算有点欣慰。当初为保李氏,他的狠心如今他自己想来都是一阵惊心,而这几年的李墨染亦没有对他抱怨过什么,只是当他把那份协议真正拿过来给他看时,他还是有些吃惊。   鹏鹏不是李家的骨肉,这点是早就在几年前他就察觉到的,只是当时迫于形势他并没有说破,后来看到年轻夫妻的两个人相处的也算不错,他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成全一段好姻缘未尝不是一件补偿,可是兜兜转转,过了这么久,那个女孩,那个他故意以她为饵只为掌控儿子的那个女孩,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过六年,纤尘不染,倔强的重新站在了李墨染身边。原来当年他的计划,早就为儿子日后的命运做了伏笔。   他如今,只想做一个慈祥的父亲,有两个优秀出色的儿子,在家里和妻子种种花草,逗逗画眉,偶尔练练书法看看报纸,已是和乐了,他还求什么?对了,大儿媳有了身孕,还有几个月他就要当爷爷了,至于鹏鹏,那个精灵古怪的小男孩,他喜欢的不得了,虽然一早就知道他不是李家的孩子,可是对他的疼爱一点也不少。现在还有一件事是要考虑清楚的,小儿子和那个女孩总算又到了一起,他自然得同意,但是对于他们不办婚礼的想法,还是拧起了眉。后来,他还是妥协了,让年轻人高兴一点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从前他怎么就不知道这个道理?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洒在落地窗下,原本就是木黄色的地板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闪亮亮的金。他微眯着眼,看毛茸茸、肉嘟嘟的咪月扯着线团玩。   难得的清闲,程烨被老头儿从国内调了过来,就连他的大嫂也巴巴的跟了过来。真是一家团圆了。   他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咪月是两个月前池然出院的那天碰到的一只流浪猫,那时候它好像有好几天没吃饭的样子,绕着她的腿不停地绕圈圈,她不忍,便把它抱了回来。   池然说要给他织一条围巾的,虽然她从小到大没动过什么针线活,但是那种真的想为他做什么的认真表情还是打动了李墨染,唔,毛线团买回来两个星期了,除了每天被咪月玩的不成样子外,好像并没有什么改变。   “墨染。”   她枕在他的腿上,唤他。   “嗯?”   他懒懒的答道,并没有抬眼看她。   “我们的小咪月又胖了。”   “嗯。”   他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手又□□她的发,轻轻摩挲着。   阳光一点点的移走,咪月也跑去墙角,追赶着阳光跑。   他缓缓睁开眼睛。   “以后我写本书,好不好?”   她像是已经睡着,良久,才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换了一个姿势把手放在他的腿上,复又枕在手上。   “什么书?”   “墨染流年迟不归。”   她静静地想了会,腾出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他的温热的掌心。   “哪个chi?”   “迟到的迟。”他说。   “为什么?”   她的声音闷闷的,像是有什么堵在了喉咙里。   他没有说话,轻轻反扣住她有些不安分的手,指尖的温度无声的传来。   “迟归也归。”   她缓缓咬出几个字。   她抬眼,终于对上他深亮的眸子。   “傻瓜。”她说。   她出其不意的起身,双手就勾住了他的脖子,一阵流连辗转后,她微微的喘着气,“怎么是你?”   他笑笑,“还好是你。”   漆黑的眸子闪着别样的光。   她再一次紧紧的抱住了他,把头深深的埋在他宽厚温热的胸膛前。   这个男人,她终于不想再放手。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